作者:风听我令
他把这件事告诉了叶森,叶森不假思索:“我和你一起去。”
“你中间不是要出差吗?”郑千玉道。
叶森的工作很忙,虽然可以远程办公,代价就是出差很多。
这样明明是很麻烦的,他为什么没有继续留在洛杉矶,郑千玉很难问出口。
就像隔着一块布猜一只大象,大家都默契地不去捅破这一层纸。
“我可以取消。”
郑千玉听到他的声音道,几乎能够想象出他皱着眉头的样子。
是啊,刚发生完关系就谈分开的话题,郑千玉可以感觉出他的警惕。
郑千玉走到他面前,伸手揽住他的腰,轻轻地把自己靠在他的身上,像哄人一般:“我不想你取消。”
他的语气好像在说“你要陪我去”“没有你我就不行”,但却是在说着完全相反的事。
“如果因为我影响你的工作,这会让我不开心。”
郑千玉仰起脸,虽然他看不见,但他很知道自己是看起来是什么样子。郑千玉可以让叶森即使心里很不情愿,也会对他点头。
“我也有自己的工作,我需要自己来处理,总不能一直找人陪吧。”郑千玉继续道。
叶森环抱他的腰,很固执地说:“为什么不能,我会处理好。”
郑千玉半开玩笑:“那你把工作丢了怎么办?让我养你吗,也可以啊。”
叶森很冷静地说:“我不会丢工作,即使没有工作,我也不会有任何经济问题。”
郑千玉把脸埋进他的怀里,道:“那你好棒。”
叶森静了,郑千玉知道他拿他没办法。
“叶森,我需要自己去做成一些事情,不要别人帮我。我需要自己有价值。”
他轻轻用面颊蹭他:“现在我能做的事情已经很少很少了,你能明白吗?我不是你,我没有太多底气,我好想和你说一样的话。”
叶森将两个人视为一体,不分你我,他不在乎谁付出得多,谁付出得少。这是身体健全者对不健全者的慷慨,他觉得他理应照顾郑千玉。
是的,郑千玉斤斤计较,他能做到的很少,自然也付出的不太多,或是根本无所付出。
在郑千玉年少时,他认为能给予爱就好,因为他的爱比金子还要珍贵,而他很爱一个人的时候,便散尽千金。
现在郑千玉不觉得自己的爱很珍贵,他只是盲着眼坐在这里,叶森偏偏爱他。
最后,叶森终于答应让他去。他执意要送郑千玉到B市,再从B市起飞去洛杉矶,这是叶森最后的让步了。
郑千玉说好,叶森为防止他反悔,立刻安排好了时间买票。他一手握郑千玉的手,像他们已经坐在分开前的最后一秒,叶森将他紧紧抓牢,不允许郑千玉再离开他。
第49章
在已经完全进入盛夏的这个月底, 因为离出发去下一段工作还有一小段时间,郑千玉也不再像之前一直忙着试音,日子突然悠闲下来, 让郑千玉感觉自己好像在放暑假。
夏天非常热烈,所有的植物都在疯长,并不畏惧高温与阳光的曝晒。在这座南方城市,夏季的天气极端而多变,有几日蒸腾烘烤,瞬息之间是乌云压顶,遥远的天边响起阵阵闷雷, 大雨将至。
在很小的时候,郑千玉其实不喜欢夏天,他怕热, 因此很苦夏。郑千玉一到夏天就无精打采,不想吃饭,只有胃口吃冰淇淋, 郑辛评价夏天的郑千玉“瘦得像我们家虐待孩子了”。郑千玉把自己挂在沙发靠背上吹风,心里惦记着冰箱里的薄荷巧克力甜筒。
后来的大学暑假他和男朋友在一起, 去了北方或者进了山里。在一些不那么热的地方,郑千玉知道自己不喜欢的是让人昏昏沉沉的高温,而并非夏天本身。
而且自从他开始画画之后,他对夏天的感情已经产生了很大的变化。夏季不仅太阳热烈, 天气、动物、植物……各种各样的东西都比别的季节更加活跃,这是一个灵感迸发的季节。
因为喜爱画画,郑千玉从而喜欢上以前最不适应的季节。而且夏天在他的城市是很长的,当郑千玉开始喜欢夏天时,时间就此焕然一新。
他开始体会到夏天的一切优点:可以穿得很单薄清爽, 让皮肤尽情感受夏风;可以去海边,夏天的海是一年四季里最蓝的;这个季节走进山里可以观察到更多动物,因为夏天是动物最活跃的时间。
还有一点永恒不变,在夏天郑千玉不仅可以随心所欲地吃冰淇淋球,作为应季甜品,冰淇淋的种类也会推出更多,其中就包括他最喜欢的薄荷巧克力味。
在郑千玉失明之后,夏天这种迅猛、多变的特质成为他触碰这个世界真实一面的窗口。即使看不见、不出门,在黑暗之中郑千玉包裹住自己的心,使自己躲进更深的黑暗之中,夏天让他仍旧听到蝉鸣、雷声和暴雨。
随着它们的到来与渐隐,四季在他的黑暗之中流转,郑千玉想要忘记时间,但夏天让他无法真正做到。
在这个夏天,郑千玉出的门比以往要多一些。他作息健康,起床较早,如今几乎和一同睡觉起床的人进入同居生活。
他们会早起出门,趁太阳还没有爬到最高处散发强烈的光和热,走去附近的市场买菜。
清晨的空气清新,余留夜风的凉爽,郑千玉拿着盲杖,和叶森走进清晨就略显热闹的市场之中。对于应季的蔬菜是什么,天气如何影响鱼类和海鲜,以前的郑千玉一概不知,因为他从来没有买过菜,也几乎不会做饭。
以前他的生活总是转得太快,郑千玉计划着上学,画画,恋爱和家庭,要走去很远的地方,于是他无法为一些生活上的琐事停留,或者说,他没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来研究一些“小事”。
那时他的男朋友也同样如此。在他的世界里,分界线比郑千玉的要更明确:有必要的和没有必要的。
工作是有必要的,和郑千玉见面,关心、满足郑千玉是有必要的,让郑千玉把注意力多放在他身上是有必要的,让郑千玉说喜欢他是有必要的。
除此之外都是没有必要的。
现在郑千玉走进菜市场里,听着叶森在买菜。这种感觉实在奇妙,他以为叶森是只会线上买菜的类型。但来到真正的菜市场,他对这里同样了解。
也是,一个真正会做饭的人,怎么会不了解食材呢?
叶森挑选的时候依然安静,而菜市场的摊主大都热情,喜欢和顾客交谈。他们看到郑千玉拿着盲杖,没有问他的眼睛,只是问他们是不是兄弟。
叶森直接答:“不是。”
郑千玉被他吓得一激灵,怕他口吐惊人之语。好在有人结账,摊主又忙着去称重。
叶森选完,也结了账。又去了几个海鲜摊和肉摊,摊主全都很热情地推荐,叶森是很有主见和选择性的,有在认真筛选,挑了一些,有的摊只是看看,没有买。
走远了之后,郑千玉悄悄问他:“怎么不买呀?”
叶森答:“天气不好,鱼不新鲜。”
他的语气平直,全是筛选,并无抱怨。对郑千玉这样没上过菜市场的人来说,很难知道买菜的标准。他道:“你好熟练啊。”
也只有和郑千玉,叶森的话才会多一些。
“我这几年经常买菜。”
郑千玉笑:“为什么?其实我觉得你不像会做饭的人。”
叶森:“是的。
“但这几年,我觉得我需要一些改变。”
他解释道。
又到了郑千玉不敢继续和他聊天的时候。倒不是因为叶森在有意触碰些什么,而是当两个人的交集越深,就不免要提起过去。
郑千玉总是忘记了这一点。
叶森对他的话题不避不让,坦诚相待。当郑千玉因畏惧而噤声时,他也随之沉默,甚至甘愿成为一道界线,不让回忆侵蚀、围猎郑千玉。
他们牵过手走过夏天的清晨。太阳和城市都刚刚醒来,郑千玉听到店铺刚刚开门的声音,车声,自行车路过的铃声,还有赶路上学的学生的说话声。他们经过郑千玉的身边,谈论着期末和暑假。
郑千玉还闻到早点摊的味道,他们停下,叶森低声向他转述菜单上的种类。郑千玉上学时经常在上课前这样买早点,连这样的小事对他来说都是久违。
买了刚出蒸屉的包子,其实出门前已经吃过早餐,所以完全谈不上饿,郑千玉凭着手感掰了一大半分给叶森,有些烫,差点要掉到地上。
不过叶森的手就在下面接着。郑千玉给自己留了一小半,两口吃掉,又用发烫的指尖捏了捏耳垂,像两个口袋里没什么零花钱,所以如此分享早点的中学生。
他们的家离得很近,有时候早上从郑千玉家出门,买了菜,走着走着回到叶森家。因为擅长下厨的叶森要洗手作羹汤,在他自己的厨房会更顺手一些。
两个家渐渐融合。洗手间备有对方的洗漱用品,郑千玉的衣服晾在叶森的阳台,叶森的衬衫叠在郑千玉的沙发上。每天晚上都睡在一起,每个夜晚都要做.爱。
郑千玉的身体比几年前要更敏感,不知道他是体力下降耐力不足,还是失去视力使其他感官更发达。因为马上要出差,郑千玉在这方面没有克制,他很缠着叶森,有时候白天就要。
要说郑千玉以前和现在有哪里没有变,那就是他从不为有欲望羞耻。只是以前他是由爱生出欲望,现在好像是用欲望来掩盖其他东西。
当郑千玉掩盖的需要越迫切,他展现出来的欲望也越强烈。
他知道叶森无法拒绝他。
除此之外,郑千玉对于其他那些日常的相处也表现得很喜欢。他们没有真正确定过关系,也没有再提“验证”的事情,只是像相处了很久的情侣,不用再煞有介事地确认彼此心里的地位。
郑千玉很喜欢连接他家到叶森家那条街道。在他的想象之中,这条街很美,路边栽着高大而茂密的树,在夏天里植物的气息芬芳而浓郁,烈日下遮挡阳光,投下一片清凉的绿荫。
每次郑千玉走这条街道,都在脑海中赋予它颜色,它是一条流动的、清澈的绿河。
郑千玉还喜欢晚饭后和叶森站在阳台上吹风,不管是他家的阳台,还是叶森家的。日落之后,傍晚的风徐徐而来,轻吹去白天的暑气,使人感到宁静。
郑千玉想这样一起吹风的夜晚是一种并不厚重的幽蓝色,它是摘取下蓝调时刻的一抹颜色,既不十分雀跃,又不至于哀伤,只剩感慨,只有感慨。
叶森仍然在学油画,一周去上两次课,偶尔会在郑千玉身边练习。郑千玉比较可惜的是他从未见过叶森的画作,尽管叶森对自己的习作评价一般,因为郑千玉无从想象自己从未见过的东西,所以就产生十分的好奇。
他有时候还是会画那些立体的画。听说他的老师又教他几种方法,但因为这次的图形较为复杂,叶森想要自己练习到足够好,才让郑千玉来感受。
郑千玉对此有些哭笑不得,他对叶森的油画老师产生些许同情,因为叶森是表面很认真,又不务正业的学生,还要他额外研究立体画来教他。这只是因为他竟然想画画给一个看不见的人。
因为他如今在画画,郑千玉那些有些不切实际的、对色彩的想象也会说给叶森听。当他看不见世界的时候,失去视觉的丈量,他对世界颜色的想象不再受任何拘束,有时候连眼前人也是。他有时藏在树影中,有时又浸在水里,郑千玉拥抱他,便是在拥抱自己的想象。
叶森也许能理解他的想法,也许不能,这不重要,因为人永远完全无法体会他人的感受,即便他们已经亲密无间。
重要的是,当叶森执起画笔,郑千玉愿意相信,他们的想象再无隔阂,因为从画笔流淌出来的画面,对他来说有特殊的意义。
在郑千玉临行之前,叶森终于完成了那幅他练习许久的画,正式让郑千玉再次触摸。
这幅画比以往要小,凸起的笔触也更加精细,叶森很郑重的用了内框绷了画布,使之拿在手里像一样礼物。
郑千玉很仔细地摸了那些干涸的颜料纹路,摸了很久,这比上次的河复杂多了。
最后他道:“我不太确定,是一种花吗?”
他好像摸到枝头,还有花瓣。
叶森在旁边道:“是的。”
要靠触摸来摸出花的品种,那就很难了,几乎不可能。所以郑千玉只好靠猜了:“玉兰?”
叶森:“你怎么猜出来的。”
郑千玉笑:“你完全没有被我猜中的心理准备啊。”
叶森“嗯”了一下,道:“我画得没有特别好。”
老师教给他很优美的画法,如果老师的水平有十成,那他最后只画出来半成。
郑千玉很善良,低头摩挲,说:“摸出来是很美的,而且你这次装裱了,是要送给我吗?”
这是一幅小画,很适合成为郑千玉家里的第一样装饰,他还可以时不时触摸,但他知道自己会舍不得。
叶森答:“是的,这是一份礼物。”
郑千玉:“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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