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明后随机连线到前男友 第45章

作者:风听我令 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甜文 成长 忠犬 近代现代

郑千玉在学生时代的房间总是堆得很满。他是一个受父母和哥哥宠爱的小孩,可以随心所欲地买画集、颜料和画架,在自己的房间贴很大的海报,挂画框。那时候郑千玉的东西多得要再买置物架,他和郑辛就盘腿坐在房间的地板上组装。

他还在自己的小阳台上种花。郑千玉喜欢那些在应季会开得很热闹的花,从一楼的院子看,郑千玉的小阳台是最醒目的地方。当他离家去上学的时候,是爸爸接替他帮他照顾那些花。

郑千玉最后站在那个小阳台时,他的花都已经搬空了。因为无人照顾,只剩一些枯枝败叶,放着更显得萧条,不如撤走。

他就站在那个曾经开很多花,现在又变得很空的阳台和林静松分了手。

郑千玉很了解林静松。虽然他从来没有对郑千玉生过气,但林静松其实是一个很果决、很爱恨分明的人。

他不认为林静松会因为他的眼睛而抛弃他。当然是的,林静松从来都不是那样的人。

郑千玉知道林静松无法做到的是,爱一个不再爱的人,像往深长的井底投唯一的心脏,至死不会有回响。他曾认为他的父母是世界上最糟糕的结合,而他是世界上最糟糕的结合下再糟糕的产物。

但郑千玉从来不这样认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想让林静松知道,他一点也不糟糕。尽管他对于自身总是缄口不言,但他的灵魂也有可贵的光芒,这早早就被郑千玉所发现。

从头到尾,郑千玉一直是最主动的人,如果感情是一种魔法,郑千玉就是享有这种魔法的人。

他将这魔法与林静松共享,他们是不一样的。

不是不喜欢林静松了,只是郑千玉变成一个失去魔法的普通人,却还维持着魔法师的骄傲与心性,这很有毁灭性。

如果他们还在一起,在往后漫长的人生里,林静松对着目盲的郑千玉。他在心里想,可惜他瞎了,如果没有这档子事,他们本来可以更幸福。

——哪怕林静松只有一秒是这样想的,哪怕林静松从未这样想,郑千玉也会在这种癔症中自我折磨,直到一切面目全非。他的骄傲和自尊在这样的想象之中反复碎裂,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向林静松坦白,更无法面对林静松知道真相之后的情绪。

即使林静松全然接受他,郑千玉已经看不清了,无法用眼睛确认他的神态,又怎么知道那是真的?

就算他们还在一起,从此身处黑暗的郑千玉,又怎么知道他在未来的某一刻没有生出不耐、嫌隙和后悔?

如果郑千玉的眼前是光明,他可以及时应对爱的变化——如果他没有陷入黑暗,他永远不会认为自己所拥有的爱会产生变化。

郑千玉曾经确信那些爱,那是因为,他是个值得爱的人。

现在的话……如果是现在的话。

郑千玉将手指按在门锁上,识别之后发出轻微的滴声。他打开门,走进屋子里,将自己的盲杖靠在墙边。

有脚步声传来,靠近了郑千玉。

郑千玉完全看不见。甚至连模糊的轮廓都完全没有,他戴着眼镜吗?头发是刚理过的吗?穿的衬衫是什么颜色?看见自己的时候,他是露出那种只有他见识过的微笑,还是为他的遭遇蹙起眉头?

没见面时,他想念他吗?每次分开时,他的脸上是不是很留恋的样子?拥抱自己让他感到幸福吗?哭泣会让他感到无措吗?接吻时会让他再次感到纯粹的、爱的美妙吗?

他曾经很痛恨这个世界,郑千玉的存在还会让他觉得,他所存在的这个世界其实没有那么糟糕吗?

他当然告诉过郑千玉。他其实不是很擅长告诉别人自己的内心,但因为是郑千玉,还因为郑千玉是看不见的郑千玉,他尽力述说,用他最不擅长的语言描绘事物,描绘情绪,描绘真心。

像有一段舒缓的前奏一样,他小心地握郑千玉的肩膀,然后抱他。想念和留恋无法作假,手臂环过郑千玉单薄的背,呼吸很近,每次如此拥抱,他的呼吸都近似叹息。

可是即便如此,郑千玉还是看不见他。

看不见他那些细微的喜怒哀乐,看不见他掩藏在沉默之下的心事,看不见他在这段关系里是不是哀痛大于幸福,或是弥补遗憾不甘后,终于觉得自己重新启程。

郑千玉也看不见在这段验证里他是否真的快乐,处处迁就他是否真的有乐趣,他所实现的是否是两个人共同的愿望?如果淌过现在让他觉得有意义,思及将来是否偶尔感到沉重,一个人的黑暗要分给另外一个人,是否会让时间变得漫长,是否不如现在就告诉他一切有尽头,不必用一年验证来勉强得出几十年的结论。

那实在漫长得令人生畏。

或者郑千玉现在就尽力给他快乐,因为恋爱确实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因为郑千玉的确也想要快乐,即便他们现在对这件事的看法略有不同。

他稍稍踮起脚,用手环绕过叶森的脖子,耳鬓厮磨,面颊贴着他发热的耳廓。这一次,郑千玉流露出一种平静的幸福,这是情到浓时,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事情。

叶森把他抱起来,最后将他轻轻放到床上。他开始轻吻郑千玉,从额头到眉心,面颊,这样的吻和欲望的关系很少,带着很珍惜的意味。最后来到郑千玉的嘴唇,他的唇形很优美,在林静松只有黑白与灰色的人生之中,他曾机械地学习了比喻这一修辞手法,简单而毫无感情地将两样相似的东西关联在一起。

十七岁他第一次吻郑千玉,他突然开始理解人们为什么要借助另一种事物来比喻眼前,因为有时候眼前太过美好或太令人难过,单纯的描述无法完全抒发心中所想。

吻过郑千玉,他想他的嘴唇像花瓣或者世界上最脆弱柔软的其他东西,于是他从此开始寻找可以比拟这一刻感受的东西,但也许是因为他见识得不够多,他从来没有找到一种花可以用来形容他与郑千玉之间的吻。

因为这一刻如此独特,不仅超出他那稀缺、匮乏的感受总和,或许对于任何一个能够自由描绘爱与美的普通人来说,这样的体验都十分珍贵。

这让林静松觉得,原来他是一个幸运的人。

他亲吻郑千玉,他进一步肯定,他是全世界最幸运的人。

郑千玉叫他“叶森”,像一道梦的旁白。梦的主角是谁其实不是很重要,郑千玉的眼皮薄薄的,带着长长的眼睫闪动。

他朝林静松笑,或者说,他正在朝一个叫做“叶森”的男人微笑。因为郑千玉不会再露出面对林静松时那样的笑了,他留给林静松的是一种无瑕的爱。

郑千玉太执着于“无瑕”,他坚信着自己一定要给林静松最至高无上的爱的体验,直到命运剥夺他的魔法,肢解他的全部才华和幸福,再将他放逐至永恒的黑暗之中。

即使如此,郑千玉依旧认为,他应该给予林静松最无瑕、最纯粹的爱。

郑千玉并不知道,这个世界没有人能给出纯粹的爱。有的是父母等待着孩子的收益回报,有的是爱人在反目成仇后计较利益得失,郑千玉在年纪很小的时候喜欢一个人,以童话书的逻辑构建他的爱,从来没有人教他这样做一定会后悔。

就连林静松给出的爱都是那么残缺。他像照镜子一样学着郑千玉的样子去爱郑千玉,不想爱是世间最稀缺的一种才能,郑千玉是其中最顶尖的一种天才,像国王一样坐拥无数,又像国王一样慷慨地在他身上挥洒。

他亲吻着郑千玉的眼睛,郑千玉明明在邀请他,那是一种很哀伤的笑容,又很快被情迷意乱掩盖。他快乐的时候也泛着哭腔,不住颤抖像在啜泣。

林静松叫他的名字,千玉,千玉,人如起名。他的衣服敞开,露出来的皮肤似白玉一般,好像越叫他的名字,越感觉爱他,反复叠加,不可自拔。林静松现在不用郑千玉提醒,因为他看不见了,林静松不能像以前一样对待他。

林静松只是刚刚进去,郑千玉就出来了。他的面颊泛着粉红,一直晕到耳朵尖,有点喘不上来气的样子。林静松怕他感觉到不舒服,不敢太用力了。

郑千玉的确被重重地刺激到了,身体有些不受控制地抽搐着。他不让他停下,两只手相扣,绕在他的脖子后,额角已经汗湿了。

他环抱他的瞬间,脸贴得极近,在林静松的眼里,他不像一个现实的人,而是一个飘然又极美的魂魄。

郑千玉的表情像喝了酒,醺醺然的。他贴到林静松的耳边,声音轻轻,竟有笑意:“你弄死我吧。”

第48章

郑千玉早上醒来的时候, 感觉浑身跟散了架一样。嗓子也哑了,张开嘴竟然发不出声音。

太久没做了。

这几年郑千玉连抚慰自己的时候都很少。郑千玉很少想起这件事,性.欲和食欲一起消退了。

曾经的郑千玉是一个重欲的人。他喜欢新鲜事物, 要经常吃不一样的东西。不过在性这件事上他很专一,只喜欢一个人的身体。

郑千玉感觉自己现在的身体只有眼皮是灵活的。他在黑暗之中眨了眨眼睛,他在床上稍稍侧躺着,睡衣整齐地穿在身上,身体是被清理过的,很干爽,怀里还抱着一个枕头。

但他的脖子下面还枕着一个枕头, 郑千玉的床上只有两个枕头。有一只长长的手臂搭在他身上,为了让他睡得舒服一点,并没有真的抱他。只是让郑千玉在睡梦里维持自己最喜欢、最习惯的睡姿——他要抱着一个枕头, 再枕着一个枕头睡。

还好是这样。

郑千玉真的觉得自己整个人被拆了一遍又重新装起来,大腿、小腿、腰,甚至胳膊都非常酸。因为经历了一种突发的、长时间的高强度使用。

他在床上从来不会满足于单一的姿势, 郑千玉会用小腿勾一勾叶森的后腰,或者用手掌从他的后颈抚到背部。这个时候叶森就会环抱起他换一换, 因为郑千玉自己动不了一点。

郑千玉也不吝表现出沉溺。在床上的喘息间歇他会说一些情话,告诉叶森他想要轻一点或者痛一点,深一些或者浅一些,他感觉有些累了, 想躺下来,他想要掌控权,或者想要被掠夺。叶森是很会满足他的,因为郑千玉的需求如此明确,反馈又是如此动听, 他的叫声带着一些气息,丝丝缕缕,让叶森不知道自己的魂在哪里了。

所以现在,郑千玉哑了。

他有些懊恼。享受快乐固然好,但如今嗓子也是吃饭的家伙,这样实在是过于乐不思蜀了。

郑千玉动了一下,叶森立刻醒了。他像睡得很浅,醒来时没有什么缓冲的样子,本能一样很快用手抚上郑千玉的额头,试他的体温。当他发觉郑千玉没有发烧之后,就凑过来抱抱他,一只手臂在被子里,另外一只在外面,合起来将郑千玉的身体包起。

“有没有不舒服。”他的声音也比平时更低,很关心,很挂念的样子。

随后,他很轻地吸了口气,像“嘶”了一下。郑千玉猜到,他把枕头都让给自己了,一夜都没枕头睡,现在落枕了。

“几点了?”郑千玉缩在他的怀里开口问。他说的话每个字都落不到实处,只能用气声,听得郑千玉自己都快笑了。

他当然承认自己在床上是个很放得开的人,但这样一副快憋出毛病、缠着人不放的样子是不是太夸张了。

当然叶森也要承担一半的责任,郑千玉瞎了也知道他不像不想要。

他听见叶森一只手越过他去拿手机,另一只手还是紧紧环着他,像要防止他感到不满、马上要下床走人一样。

叶森看了时间,道:“十点四十九分。”

他一板一眼地报了时间,又立刻放下了手机,过来贴郑千玉。用鼻尖拱着郑千玉温暖而软的皮肤,呼吸着,像在确认自己和郑千玉都处在现实一样。

“睡了这么久。”

郑千玉的声音低哑,说了句没什么意义的话。

天气非常好,阳光在室外曝晒,遮光的窗帘都挡不住这份晴热,光从缝隙之中投进来,在天花板上照出一道闪耀的光带。

室内开着空调,安静地运作着。爱人的皮肤相触,在温暖与凉意之间共享彼此的体温。

郑千玉茫然地睁眼,叶森像一只大型动物,话很少,但存在感很强烈。拥抱郑千玉时,甚至可以听到他心脏跳动,可能因为周遭太安静,或者是因为他很喜欢郑千玉,靠近他时,心会跳得更用力些。

郑千玉不太清楚他们昨晚折腾到几点了,肯定比他平时入睡的时间要晚。在期间他没有感觉到睡意,但是什么时候睡过去,郑千玉完全没印象了。

他好像弄得到处都是,衣服和床单不换根本没法睡。想到这里,郑千玉伸手摸了摸身下的床单和自己的睡衣,好像确实全都换了。

一想到半夜自己已经睡得不省人事,叶森在那里换床单,郑千玉就觉得又好笑又有点难堪。

“要不要再睡?”叶森的声音也有点哑,他轻轻拨弄着郑千玉的头发,问他。

郑千玉有好一会儿不说话,气氛变得很静谧,不知道他是在生闷气,还是又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小声抱怨起来:“你真的差点把我弄死了。”

十个小时之前他说过不少令人害臊的话,因为叶森是个很包容的人,于是郑千玉很没底线地全部忘记了。

叶森果然立刻说:“对不起。”

很诚恳,很真心。

过了约半个小时,郑千玉很艰难地起床,挪着去洗漱。晚到不必再吃早饭,叶森进了厨房,很快做了午餐。郑千玉第一次觉得餐桌的椅子太硬,实在坐得难受,叶森给他拿了沙发的抱枕垫在椅子上,郑千玉很准地锤了他的肩膀一下。

叶森白天和晚上一样任劳任怨,差点要让郑千玉脚不沾地,想抱着他走。郑千玉觉得这样很不像话,拒绝在白天驾驶叶森。

午后郑千玉处理了一会儿工作,他的录音排期在下个月初。小真给他发消息,告诉他这次录音需要进棚。

“因为这次是比较重要的男一,戏份很多,进棚的录音流程也会更标准……”小真向郑千玉解释道。

“这次的工作量挺多的,可能需要您来B市待上一段时间,当然!差旅费我们是可以报销的。”她小心翼翼地说:“还有一个方案就是我们可以联系千玉老师您那边的录音棚,像以前一样和导演远程连线。”

B市其实就在隔壁市,郑千玉要去很方便。只是因为他是盲人,单独出行要麻烦很多。

“千玉老师,您有陪同的人吗?”小真问他。

随后,她又觉得这么问不太合理,很快转到planB,道:“要不我们还是联系一下您那边的录音棚吧。”

郑千玉答:“不用,我过去吧,也不是很远。”

坐高铁到隔壁市也用不了一个小时。

小真的语气带上开心:“那我到时候去接您!”

郑千玉现在和小真很熟悉,没有工作的时候也会闲聊,已经成了朋友。小真在工作时也很常帮助郑千玉,因为郑千玉不是科班出身,她给郑千玉提了很多的建议,帮他找到练习的方向。

郑千玉也知道干这一行,如果想多接一些角色,他没办法一直缩在家里录音。棚内的录音设备更专业,如果和其他演员一起录,对手戏的效果肯定也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