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明后随机连线到前男友 第58章

作者:风听我令 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甜文 成长 忠犬 近代现代

叶森已经坐到他的身边,身上的温度通过柔软的衣物布料传递过来。郑千玉靠在他身上, 放在膝盖上的手翻开来,掌心朝上, 叶森的手自然而然地握住他的,十指相扣。

“因为我总觉得和一个盲人生活在一起很麻烦。如果只是以前那样还好,只有约会和上床,和现在这样还是有很大区别的。”郑千玉垂下头, 侧脸沉静,睫毛长长地垂着,“我不想用我的生活消磨掉你的喜欢。”

叶森刚想开口,郑千玉又道:“但是我现在想通了。如果一直抱着这样的想法,很消沉地对待你的感情, 这样对你来说是不公平的。而且……”

在他所看不见的、炙热的注视之下,郑千玉抿了抿嘴唇,道:“我很喜欢你。”

他用手握紧了叶森,那些握过画笔和刮刀而生的茧,现在永远地留在他的指间,被另外一双手轻轻摩挲着。

“所以我想,至少不要让你谈很苦涩的恋爱,喜欢不是这样的。”

他说得赤裸又坦诚,让叶森有一种奇异的感觉——郑千玉恢复过来了,他仍然不允许自己过久地暴露脆弱,在一段关系之中处于被动。

郑千玉微笑,眼睫的弧度使人迷蒙,继续说:“既然你最近休假了,我的工作也打算暂停一段时间,我之前做了一个旅行计划,想去一些……有雪的地方。”

他向叶森大致介绍了一些目的地,在平板上给他看自己整理的收藏。叶森注意到郑千玉从很久之前就开始筹划冬天的旅行了,他认真地起了几个收藏夹,将目的地,要做的事情以及当地的无障碍设施都分类放了进去。

如果没有叶森,他本打算一个人去冬季旅行。这看上去相当孤独,是以前的郑千玉所不能想象的。

他们最后决定一起去北海道。

北海道已经开始下雪,比往年的要更早,像是一场迎接。

决定下来之后,郑千玉先去办了签证。在已经完全进入冬天的时节,他们将行李箱一点一点填满,郑千玉的旅行计划也逐渐完整,这不再是一个人的旅行。

这次旅行他们会离开较久,而郑辛也终于在他们离开之前,吃上了他想了半年多的火锅。

美中不足的是,叶森也在。

郑千玉很贴心,先确认了郑辛的下班时间,提前取了号,叶森开着车,郑千玉坐在副驾驶,亲自到医院接他去吃火锅。

郑辛上车的时候,郑千玉还对他说:“王子请下班。”

郑辛早早就听说他们要出去旅行,水深火热的上班生活让郑辛听到这个消息时,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我也好想去。

空一段时间去长途旅行这种事对郑辛来说像做梦一样。郑千玉心善,走之前还记得带他去吃想了很久的火锅。如果没有带上林静松这个人就更好了。

郑千玉涮火锅不方便,郑辛给他涮就是了,谁不会下火锅了还。

郑辛很能吃辣,郑千玉吃辣更厉害,上大学经济状况拮据的时候,舍不得吃火锅,难得吃一次也会点重辣的锅底。但叶森是不吃辣的,郑千玉坐下就要给他点鸳鸯锅。

一张正方形的桌子,郑辛坐在一侧,郑千玉和林静松并肩坐在他的对面。郑千玉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很开心,林静松帮他下辣锅,不小心吃到一点,辣得往年不变的表情都有些松动。

郑千玉侧过头和他说话,露出一些愉快的笑容,完全就是恋爱中的样子。

时间仿佛倒流回几年前,郑辛去郑千玉的学校找他,看见他和林静松走在学校的一个斜坡上,两个人牵着手。郑辛远远地叫郑千玉的名字。

“郑千玉——”

他插着口袋,声音拖得长长的。牵着手的两个人一起转过身来,郑千玉看到哥哥,抓着和林静松牵在一起的手朝他摇摇,完全是一对笨蛋情侣的样子。

那个时候的郑千玉就和现在一样开心。

在氤氲的热气之中,郑千玉的神情也因此变得模糊,他的声音是雀跃的,对郑辛道:“哥,我会给你带礼物的。”

郑辛面不改色地吃很辣的锅底,道:“礼物不重要,出远门要注意安全。”接着又说了几个急诊接到的病人让郑千玉要多放在心上。礼物他也很想要,还要趁机敲打林静松,出门要照顾好郑千玉。

郑千玉很认真地听了。吃完火锅又送郑辛回家,把林静松留在车上,要下车和郑辛说话。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让郑辛要注意身体,不要太累之类的话。说到最后,郑千玉问他:“哥,你什么时候会谈恋爱啊?”

郑辛张了张嘴,道:“对象是那么好找的吗?”

随后,他又撇了撇嘴,说:“你自己谈了就来敲打我?郑千玉,你不要忘恩负义啊。”他这句话含义很多,点到即止,警告郑千玉不要再揭他的短。郑千玉端出很老实很听话的样子,说:“我只是想知道你有没有这个打算,你以前不是还说过要等‘甜甜的恋爱’吗?”

郑辛微微破防:“我这不是还没等到吗?”

郑千玉抿着嘴笑,说:“那哥你就是想谈恋爱啊。”

郑辛已经开始嫌他烦,挥了挥手,虽然郑千玉看不见,“去,去,你谈你的去,少管我。”

郑千玉抓着郑辛的手臂摇了摇,说:“拜拜,哥,祝你快一点愿望成真。”

那边林静松已下了车,走过来要接郑千玉。郑辛道:“走吧,记得给我发消息。”

郑千玉朝他挥了挥手,然后让林静松牵住,像以前他们在学校里的那样。

几天后,郑千玉的签证下来。他们订了机票和酒店,出门去买菜和旅行用品。出发前的日子像焕然一新,郑千玉细致地制定了他们的旅行计划,语音转文字记下了想做的事情。

虽然失明会让他的体验不及常人的十分之一,在长途旅行中也会有诸多不便,郑千玉已经下定决心不再理会这些差别。和叶森之前的短期出行给了他信心——他可以进行一段快乐远远大于悲伤的恋爱。

当他们从超市出来时,推着购物车走向露天停车场,天空下起了小雨。这是一场冷冽的冬雨,淅淅沥沥的。叶森牵住郑千玉,不让他踏入雨中。郑千玉听到了雨声,也闻到了冰凉的雨水味道。

雨不大不小,他们没有带伞,郑千玉说叶森可以用外套挡一下。这颇有难度,但让郑千玉得了一点趣味,叶森用外套挡在头上,郑千玉一只手抓住购物车的横杆,另一只手被叶森紧握在手里,走在雨中,脚步轻快。

雨水稍微溅了一些到他们的手背上,或许还淋湿了叶森的一侧肩膀。郑千玉一边走一边笑,到车前他分担了一个购物袋,叶森拿出购物车里的所有东西,打开后备箱放进去。

几乎在他们坐进车里的一瞬间,雨变大了。雨滴一颗一颗打到车窗上,郑千玉搓着手,车上开了空调。叶森递过来温暖的纸杯,是他们在商场里买的热可可。

郑千玉打开来喝了一口,手指摩挲纸杯,汲取着温度。他的另外一只手摸索着到叶森的肩膀,他的外套被淋得半湿,肩膀也湿了一点。郑千玉沿着他宽宽的肩膀摸到颈侧,顺着耳朵到头发,温暖而干爽,没有让雨淋到。

叶森抬手按住郑千玉的手,将侧脸贴住他,又转过头来吻在他的掌心,鼻尖划了一道,有种轻微的触感。叶森的皮肤将郑千玉冰冷的手捂得温热,雨势渐渐大了,叶森启动了车,朝家驶去。

到家之后,发现出门之前没有关窗,一些雨水斜斜地飞了进来。冬雨不像夏日的暴雨,所以也只打湿了一点窗台。

郑千玉走进来,将手中的袋子放在小餐桌上,叶森跟在身后。郑千玉把盲杖稳稳地靠在沙发边上,叶森也放下袋子。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叶森的声音较低,郑千玉的声音清亮,一个人进了洗手间开了水龙头洗手,一个人去倒了热水,发出轻微的水声。

郑千玉的脚步声由近及远,最后停在窗台上,摸到了雨水。他将窗户关上,又摸到了角落里的日历。

日历的时间停在很久之前,一年快要结束,它的主人忘记更新它的日期,使它被遗忘在时间之外,剩下厚厚的一沓。

郑千玉叫叶森的名字。

脚步声渐近,另一个人来到郑千玉身边,在雨声之中,郑千玉将日历放在他的手中,说,撕掉已经过去的日子吧。

于是另一只手接过日历,长长的手指翻动纸页,翻到今天,将旧的部分撕去。

这么一件很小的事情,都使郑千玉感到愉快似的。他将回到现在日期的日历放回窗台,踮起脚尖,有些笨拙地主动吻他。好在对方及时响应,很快帮他找到位置。

第67章

令郑千玉意外的是, 叶森这个家伙一停工,就又雷打不动地去上油画课了。直到他们出发的前一天,叶森仍在上午准时出门去上课, 临近中午回来。郑千玉正站在卧室叠一件衣服,听到门声,迎了出来。

郑千玉喜欢听叶森上油画课的事情,虽然他的描述贫乏,缺少生动,记性倒是很不错,老师上课讲的一些艺术史、绘画的知识点一个都没有落下。这些对于郑千玉来说烂熟于心, 如今也不再刺痛他,而是跟随着叶森的学习,再次想起刚拿起画笔的时光。

叶森对自己的绘画水平评价一直很一般。即使如此, 他也从来没有停止做这件事。在不上课的时候,叶森维持了每天画一张小的速写的习惯。

郑千玉以前也这样做,只是那时他画画的条件很充分, 几乎天天都对着画板。画画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事业,不用自我督促, 郑千玉没有放下过画笔。

叶森倒了一杯水,餐桌上放着两个人旅行要用的证件,他停到餐桌前,似乎在端详证件上的照片。

两个人的身份证, 护照,还有郑千玉的残疾证。

残疾证的照片是新拍的,照片上的郑千玉发色乌黑,微微颔首,眼瞳沉沉, 比身份证上的要清癯许多。郑千玉走到他的身边,嘱咐叶森将证件收好,又伸手摸索,将自己的残疾证压到护照下面。

叶森和他讲今天的课,说他的一个同学已经因为学业问题不再继续画画了。叶森谈论他人的时候很客观,只提了他们是同时开始上课,绘画的天赋和进步速度比他快,后来经郑千玉追问,才知道他说的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子。

他不为这种差距而忧郁,因为他并不是出于一种自身的兴趣在画画,也不追求成为一个画家。他只是默默画着,把一本小的速写本从崭新画到纸页分明。

郑千玉从不敢问他为什么开始学画画,只是在他安静地涂画速写本时坐在他的身边,他的好奇大于歆羡——羡慕他可以拿起画笔,更好奇被叶森这样的人付诸于笔尖上的画面。

他看到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他眼中的色彩又有什么差别?他总说自己画得不好看,除了给郑千玉抚摸的那些立体的画,他很少透露自己在画什么。

不过,叶森依旧很坚持这件事情,像机器人加载了一个程序,从此按部就班,不会轻易删去。

在飞机将要起飞的时刻,郑千玉坐在靠窗位置,感到阳光透过机舱的窗户洒落在他的脸上。叶森好像又拿出了速写本,郑千玉在旁边听到纸页翻动的声音。那本速写本有皮质的外套,一只手掌大小,叶森画了三分之一的内页。

他每天都会练习,有时用马克笔,有时用附带在皮套上的一支铅笔。

郑千玉并不打扰他。飞行时间稍长,在云层上时阳光更甚,照在郑千玉的手臂上,微微发烫。

日落之后,郑千玉小睡了一下,因为出行之前心情雀跃,又很久没有出远门,郑千玉昨天比平时睡得晚,要叶森抚慰。

做完身体是累了,精神却更加兴奋,为接下来的旅行,为更久远的事情。缩在被子里小声和他说话,郑千玉是闭着眼睛的,罕见地讲自己以前的事情,避开了很多,说旅行的记忆和心情,说以前的朋友。

叶森应他,声音低哑,像和他一起陷入回忆里。郑千玉过去的回忆都是很美好的,仿佛从未有过不快乐的事情。郑千玉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想起从前了,以前一想到只会觉得哀伤,现在他不再这样想了,因为美好、快乐的过去即为它们本身,这一点其实不会改变。

因此,郑千玉现在也不必伤心了。让现在的日子变得有意义更为要紧。

落地新千岁机场,走过长廊,出海关,经过身边的人群说异国的语言。等托运行李,推着出了机场,外面的风是冰冷而凌冽的,叶森告诉他,外面铺满了雪。

“是一整片雪地吗?”

郑千玉看不到,需要叶森描述给他听。他白皙的手指扣在深灰色羊绒大衣的衣袖上,下飞机之后,叶森取了围巾替他围上,围得有些松散,但不影响郑千玉的漂亮,瘦削的下巴埋进柔软的织物之中,突然的低温和兴奋让他的脸颊微微泛红。

叶森诚实地为他描述,外面有一整片洁白的雪地,雪还在下,但是很小,否则他们不会这么顺利抵达。机场的建筑顶上也有雪,视野之中大部分都是白的,门口和过道则有人在清理雪,露出灰色的路面。

郑千玉带了盲杖,走到门口。外面应该已经完全是天黑,但地面有白色的雪反射着的灯光,在他空无一物的视野之中,这样的雪夜比一般的夜晚要更亮一些。

他伸出手想去盛飘落的雪花,但是雪很小,雪花瘦弱,落到手心几乎没有触感,只有微微湿润。于是叶森团了一团干净的雪放在他的手掌之中,郑千玉小小地“哇”了一下。

郑千玉眨了眨眼,他手掌没有接住的雪花,已经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随着他看不见的眼睛闪烁着。

郑千玉念大学的那座城市冬天是会下雪的,但次数不是很多,且很少能落成绵延的雪景。

郑千玉怕冷也怕热,冬天要穿得更多出门,感觉行动不便,于是总窝在家里。

外面太冷了还冻手,很影响他画画。为数不多的雪天郑千玉都站在屋檐底下看,没有怎么玩过雪,这成为了他的遗憾。

来之前郑千玉已经查好了天气,这几天都会下雪,而且不会很小。他期待了很久,在机场门口捧的这点雪已经让他感到开心。

从机场先坐半个小时JR线去札幌,酒店定在定山溪,有专门巴士到札幌接送。郑千玉坐了一路车,又有些困了,快要到达定山溪的时候,巴士上的游客零零落落,非常安静,车在雪夜之中安稳行驶着。

郑千玉将头靠在叶森的肩膀上,随着这寂静而轻微摇晃的行进,想象着他们正坐在巨鲸腹中,于幽深的海底中游行。

叶森低声对他说:“雪变大了。”

郑千玉睁开眼来,眼睛朝着车窗的方向,雪的光亮没有真正进入他的眼睛,但他的瞳孔却能倒映出雪光。

他问:“那是什么样的?”

叶森说,雪下得很细很密,可以看见大片的雪花在纷飞,地上积了一层,树影被积雪勾出轮廓。

郑千玉的感慨更像叹息:“那一定很漂亮。”

大雪不像雨水,下起来是静谧无声的。直到郑千玉下了车,踩到厚厚的积雪之中,才能听到那微弱的窸窸窣窣声。

这一次他也终于用手掌接到真正的雪花,雪也纷纷落到他的头上,那是有分量的。

一个盲人第一次踩到厚的雪地之上,走起来有些艰难,又很奇妙。雪是很滑的,不好判断落脚的地方,双脚陷入雪中,抬脚的高度对郑千玉来说也很微妙。

盲杖有些不方便了,郑千玉让叶森牵着,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像只企鹅。他怕滑倒,手紧紧地攀住叶森,走了几步,酒店的人迎出来帮忙拿行李。叶森将行李交给他们,让他们先走,空出手来,和郑千玉说:“我背你吧。”

郑千玉有些不好意思,探头探脑道:“会被人看见吧。”

叶森答“不管”,背起郑千玉在雪地中走着。郑千玉抱住他的脖子,发出轻轻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