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明后随机连线到前男友 第67章

作者:风听我令 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甜文 成长 忠犬 近代现代

想到这里,郑千玉感觉脸有些烧起来了。

很奇怪,这种事情郑千玉不是没有经历过。大学时期,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郑千玉和林静松正在谈恋爱。和哥哥承认林静松是男朋友时,郑千玉的心情近似一种蛮勇,没有羞赧。

甚至在向爸妈坦白他和林静松的关系时,郑千玉对此都没有太大的实感,或许那时生与死的选择压过了这种感受。

现在,在别人看来——他已经和林静松结婚了。

结婚?

这是他十七岁所想到的那种——那种永远吗?

他已经达到了吗?

即便他人婚姻的经验告诫着所有新人,在戴上戒指的那一刻想象到的永远和现实往往大相庭径。

事实上,他们确实也曾经离“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只有一步之遥。

而林静松依然愿意把戒指戴进他的手指。

“永远”这个概念太苛刻了。郑千玉觉得如果有某一个时刻幻想过永远,这也可以等同于实现了永远。

有一个秘密,郑千玉从来没有告诉林静松。

那就是他曾偷偷看过林静松发送的那封给十年后自己的邮件,在他十七岁的时候。

林静松写下的那平平无奇的几个字哄得郑千玉晕头转向,在爱河之中徜徉。林静松并不知道这件事,只觉得郑千玉有一段时间里格外主动、听话,不像之前那样,不肯让林静松亲太久。

原来“永远在一起”这件事,在他们十七岁的时候早就实现了。

郑千玉按捺下心绪,接受了Lucas的恭喜。Lucas和他聊天,说他最近在跳伞,可惜Jonson现在很少跳了。

郑千玉从来没有听说过林静松会跳伞。

他疑惑地问:“他还会跳伞?”

Lucas:“我现在的教练和Jonson是同一个,Jonson之前可是跳伞专家,他是可以当教练的水平了。”

听到这里,郑千玉张了张嘴,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他记得,林静松是有轻微恐高的。这并不影响他的日常,但绝对不会让他喜欢上跳伞。

Lucas又和他说了Jonson几年前多喜欢跳伞,让他的教练现在也一直滔滔不绝地说Jonson的跳伞事迹。

郑千玉突然感到心脏有一些细细麻麻的疼,这种痛感慢慢地从心脏漫向四肢,抵达指尖末端,仿佛再次经历林静松带着恐惧落下云层的时刻。

此时,林静松的办公室。

林静松正戴着眼镜,对着屏幕。他的手边放着一个小的密封袋,里面封着一颗非常小的药片。

林静松在电脑上输入刻在药片上的字母,搜索结果显示这是一类治疗抑郁障碍的精神药物。

他慢慢地摘下自己的眼镜,将其放在那枚药片旁边。

第79章

春天刚刚回暖了几日, 又连续下了几场雨,仿佛冬天在告示着它的未曾离去。气温稍降,出行又穿上了薄薄的外套抵御微冷的风。

那些因温暖的天气而误会春天走近, 提前盛放的蓝花楹被雨打落了。落到地面上,使街道变得湿滑。郑千玉出行更加小心,被雨水打湿的花比小樽松软的雪容易让他打滑。

最近郑千玉出门都由林静松接送,哪怕郑千玉曾提出想要单独出门试试。况且林静松还有工作,郑千玉知道,他时常迁就自己,调整工作的时间。

林静松在家办公的时间变多了。郑千玉去李教授那里做检查的时候, 他一直陪同,从上午等到傍晚。

郑千玉近来常做有关失败的梦。治疗的失败、生活的失败、爱的失败,当郑千玉在清醒时想要防御患得患失和脆弱——他自认为做得很好, 没有什么破绽。但这些东西还是在夜晚会闯入他的梦中。

当他从这种梦里惊醒时,深深的呼吸打破夜的寂静。

郑千玉发现,林静松也醒着。

他摸郑千玉汗湿的额头, 深深地抱他的身体,用一种让郑千玉确信自己是活着的、又不至于使他疼痛的力气包裹他。郑千玉感觉得到, 林静松同样需要这样确认他的存在。

他是不是也在害怕?他是不是没有安全感?

即使拥抱和亲吻有这么多,郑千玉也曾向他完全敞开身体。然而第一次分开使他需要亲身品尝恐惧来克服,现在林静松是否步入了更深的泥潭之中,再也找不到出口?

郑千玉想擦拭伤痕累累的心, 又恐怕他的手指也沾满灰尘。

有一天夜里他试着学习Susan,用手细细抚摸过林静松的脸庞。先从头发开始,他的头发比几年前稍长一些,不过他很快就会理短,林静松不喜欢身体上有过多的累赘和束缚。郑千玉曾经认为, 他是世界上最希望倒退回原始时代的人,哪怕这样会使他的大脑再无用武之地。

再到眉心,用拇指抚过优越的眉骨,眉毛也长得很好,和头发一样发质略硬。眼睛在深刻的眶骨之中,睫毛是很长的,但直而微微下垂,在他思考时,近距离看他的侧面才会尤为明显。

对一个人的影像记忆如果浸在长时间的黑暗之中,无论如何都会变得模糊。郑千玉惊觉自己脑海中对林静松的样貌印象不再细微到每一处,如果照这样的进程下去,恐怕未来的某天会完全忘记。

郑千玉感到害怕。从一个乐天派的小孩身上习得方法,细细用触感想再次忆起爱人的脸庞。

笔挺的鼻梁。郑千玉已经在心中用削好的炭笔描摹出阴影和线条,在失明的第一年他常这样做,仍在心里握着笔,画速写,画油画,削尖笔头,或是调色、涂抹。

可后来心也逐渐无力,握不住画笔,也想象不出色彩。涨起黑色的潮水,画布被濡湿,颜料也被淹没了。

放下画笔又再次执起是多么难的事情。但只要能再次忆起林静松,不要再忘记他,这是郑千玉唯一的方法,他愿意再尝试。

亲吻很多次的嘴唇。郑千玉没有忘记,唇形十分优美,但笑容很少,嘴角时常是平的。只有在最隐秘的时候,郑千玉见识过他如何微笑,连带点亮很深邃的眼眸。

接吻时才能体会到略厚的下唇,很好咬,郑千玉时常用比较尖的虎牙轻轻咬他。

下颌的线条是凌厉的,郑千玉想这几年来他的样貌应该有成熟几分,毕竟分开时,他们都很年轻。

林静松很安静地将脸庞献给郑千玉描摹的手指,任由他抚摸,更新记忆。他的脸依旧让郑千玉很心动,或许郑千玉该承认,在教学楼顶层的那个空教室里看到他的第一眼,郑千玉就喜欢他。

感到心动时就可以立刻付诸亲吻,感谢命运,他们正在一起,有记忆与戒指为证。

郑千玉信奉浪漫主义,虽然悲伤和惊慌总是时时刻刻如影随形,但偶尔浸入爱河,痛楚便会减轻,从林静松是林静松,再到叶森,最后回到林静松。

为这种沉迷的时刻,郑千玉难以开口承认他是个心灵也不太健康的人。怕林静松的爱增添更多怜悯,虽然爱本就无法盛进量杯里去分析化验,虽然确确实实,郑千玉该被同情怜悯。

他想告诉林静松,暂且不去想象失败好不好。在结果到来之前,尽情享有两情相悦,爱的快乐。但恐怕这又跌回原点。

当郑千玉不再预备一场巨大的崩塌时,修复生活的重任就接踵而来。他很清楚,累积的问题太多才把他压垮,选择逃避容易,当想要拾起勇气治愈自己,难度依旧没有下降。

郑千玉是面对巨龙的勇者,要活下去,他必须有比肩英雄的魄力。

这一切,都要从郑千玉向林静松坦白开始。

他在出国前见了自己的心理医生最后一面,竟然在这一次如愿减了一种药物。精神治疗类药物总让郑千玉的思维不如以前清晰,他不喜欢这样。

开了最后一个疗程的药,医生嘱咐郑千玉,希望他能找到新的医生接续治疗,保持对心理健康的关注,或准时回来复查。

面对这两种方案,郑千玉都很犹豫。因为无论选择哪一种,林静松都必须知道了。

他的手指已经戴上林静松的戒指,仿若一种象征,从此他们的生命息息相关。

郑千玉经常用手指摩挲戒指,时而高兴,时而甜蜜,时而感慨,时而烦恼。

在最后一场降温的雨落尽后,是否真正意义上迎来春天,晒成小麦色皮肤的LA居民仍严格地评判着晴天与阳光,以防再次失望。

树上的花又开了,植物显然比人更加无畏。重新暖和的日子,郑千玉时常出门,医生告诉过他,多出门活动、晒晒太阳会有好处。

依旧没能向林静松坦白,这个疗程的药已经快要吃完。郑千玉曾在网络搜索本地有没有合适的心理咨询师,有一些前往尝试的想法,但几次想开口都咽了下去,又徒增许多忧虑焦躁。

不过有林静松在身边,想必精神不会跌落得太难看。反倒是林静松带来的安定,使郑千玉生出侥幸心理。

在最好的一个晴天,这是一个休息日,林静松带郑千玉出门,但事先没有告诉他去哪里。

这不太寻常,以往林静松总会告诉郑千玉要去哪里的,像共同设立了目的地才会出发,这是林静松不会变的条理。

车开在路上的时间不久,郑千玉坐在副驾驶座,阳光落在他的膝盖上,是一种舒适的热烫。于是他将手都放在膝盖上,晒一晒细瘦的手指。

林静松不说去哪里,郑千玉不会追问。打破常规总有他的道理,阳光和林静松让郑千玉心情愉快,在膝盖上依据温度短暂地追逐日光和影子的分界线,这是郑千玉自己的游戏。

车稳稳地停下来,林静松下车,牵郑千玉的手,带他走进一座大厦。听到感应门开合的声音,一楼的大厅开始有恒温系统,脚步踏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发出空旷的回响。

郑千玉没有带盲杖,只戴了手环。有林静松在身边,他不必完全依赖盲杖。

走进电梯,林静松似乎按了很高的楼层,安静地上升着。郑千玉的嗅觉灵敏,他闻到一种冷冽的气味,夹杂着植物的气息,或许室内也安放了一些盆栽。

这个时候郑千玉才问:“这是哪里?”

话音刚落,电梯门打开。林静松牵他的力道比以往要轻,因为这是一个郑千玉完全陌生的环境,他需要引导和安抚。

“这是我们公司的39楼,现在这里没有人。”林静松回答他。

“没有人”使郑千玉小小地放松了一下。林静松领着他向前走,踱过长长的走廊,停在一个房间前,林静松认证打开了门。

他轻声对郑千玉说:“有一件东西,我们试一试。”

郑千玉突然有些紧张,他转动自己的头,朝向左侧,虽然看不见,也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直到林静松和他说“不用紧张”,他轻轻整理郑千玉的头发,手指温暖。

又往前几步,林静松握住他的手腕,将郑千玉的手抬起,朝他身体的前方伸出。

他们的手似乎伸进了一个玻璃的方形空间里,郑千玉不太确认那是不是玻璃。林静松的手并没有松开,很快郑千玉发现这是一个机器装置,林静松启动了它,在这极静的房间里,它运作的声响也很细微。

郑千玉并不陌生此类装置,他以前在各种艺术展也时常见过。只不过他现在失去了视力,从而也无法得知它具体是什么了。

不过,它很快就向郑千玉揭晓了它的作用。

郑千玉听到一阵声音,有些难以形容,像是一颗坠向地面的星体,在大气层中极速飞过摩擦而出的声响,它正燃起火焰。

与其同时,他的手感受到有些热烫的温度,介于温暖和疼痛之间。有一种特殊的物质——一种郑千玉从没有真正触摸过的材料,他擦着郑千玉的手心飞过去,这起初吓了郑千玉一跳,让他想要缩回手。但它似乎无害,于是郑千玉鼓着勇气,用手继续感受它。

林静松慢慢松开了他的手,让郑千玉完全地体会它。渐渐的,郑千玉感到这种物质不断地擦着他的手心和手背,他的皮肤,带着一种弧度向下坠落。他所听到的声音,他所感受到的温度,都与其配合,只为了让郑千玉用他的身体看见。

那是流星。

郑千玉愣在原地。

在他意识到他的正在用手触摸一场流星时,约莫几秒之后,这个装置用一种很抒情、柔和的,又属于机器的语调,告诉他,他正在重复体验一颗坠向大地的流星,它想这样的场景是橙红色的。

这场依靠触感、声音和温度的体会没有到此为止。郑千玉站在那里,他见证了一条闪光的、冰凉的河流,它属于水蓝色。一种强烈的夏日余晖,伴随蝉鸣和树叶的响声,它属于橙黄色。

这些描述,都是很多年前,郑千玉为了教林静松分辨出颜色的区别,而向他解释的话语。他如此相信世界万物之美,当他使用色彩时,他的心里充盈着这些美丽的画面。

林静松告诉他,这是为先天的盲人也能想象颜色和各种事物所做的装置,它的设计会由全世界各地的人一起参与,对于某些颜色、事物的描述,人们将在网络选出最符合共识的概念,将其转化为可以用触感、声音和温度表现出来的场景,在这个装置内部发生。

出生于黑暗中而无从想象的人,曾拥有光明又失去它的人,只要用手触摸它,就可以感受到它们。

它的设计灵感来自郑千玉。

“郑千玉。”

林静松拥抱他,像那个描述色彩的午后。他抱郑千玉的时候毫无预兆,那时郑千玉笑着问他怎么了。

林静松没有告诉他,可能这是他一次终于学会如何看待色彩,如何见识世界的美丽,郑千玉是有魔法的人,太不可思议。

“郑千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