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时熙弹完,看向一旁的程轩。

程轩稍缓了片刻,微微笑起。

程轩:“老实说,我觉得你已经不用再练习了。”

对于温时熙的演奏能力来说,即使是专业比赛,好像也和普通的游戏没什么区别。

程轩托着腮,轻快道:“穿上外套,我带你去艺术史博物馆玩吧。”

温时熙所居住的贝森多夫大街,入冬时节满目萧瑟,斑驳的红砖墙透着冷色,充满岁月流淌的厚重味道。

温时熙拒绝了程轩的邀请,把游玩的计划定在初赛结束之后。

几日后,比赛如期举行。

温时熙的号码很靠后,在准备室里坐了大半天,终于轮到他上场比赛。

站在观众和评委面前,温时熙没有什么多余的紧张。

他只觉得舞台上的顶灯过于耀眼,甚至还有额外的心思,在登台时,看了看旁观席上坐的人都长什么样子。

他结束演奏后不久,傍晚十分,夕阳透过窗子,初赛结果的名次公开,比温时熙预料得还要好。

温时熙已经长大,不会再因为得第二名生闷气。

而现在的他,也已经不会再得第二名了。

因为完全没有名气,温时熙站在人群里,几乎没人认得他的脸。

几名媒体在不远处,对着名次榜上排名第一位的中文名字发出疑问,温时熙听着那些议论,带着墨镜,一路走出比赛馆。

回到酒店时,天色已经暗下。

温时熙推开房间门,房间内的灯一盏接一盏亮起。

随着迈步,他走进房间,这时,脚步声微微一停。

房间正中的茶几上,一束茂盛又美丽的鸢尾花束,闪着露水的微光,在灯光中静立。

温时熙神情微动,在原地站了片刻。

继而,他继续迈步走去。

温时熙来到茶几前,微微附身,嗅了嗅花束上的植物香气。

安静的房间,在闻到馥郁花香的一瞬间,温时熙突然觉出一点空荡。

他慢慢直起身,朝左右看了看,莫名发觉,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一个人在这么大的房间里生活了。

可距离他和哥哥重新住在一起,满打满算,也不过十几天而已。

这时,温时熙口袋里的手机响起。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屏幕上的名字。

“正在来电 - 姜权宇”

温时熙轻轻抿唇,一时没动。

这还是上次早上他挂断姜权宇的电话后,姜权宇第一次给他打来。

温时熙想了想,没接,直接把电话挂了。

继而,他把手机放在茶几上,走到浴室去洗澡。

温时熙今天很高兴,初赛很顺利,拿到了第一名。

所以他懒得去想哥哥为什么好几天没给他打电话,只送来一束很漂亮、却不痛不痒的花。

要说恭喜的话,已经有太多人给他发消息说过恭喜了,哥哥甚至都排不上号。

温时熙洗了个十分放松的热水澡,从浴室出来时,全身还散发着徐徐热气。

他走到茶几边,重新拿起电话,看向消息通知栏。

可除去他刚刚挂断的,没有其他未接来电了。

安静围绕在周围,温时熙皱眉,拿着手机走到沙发边坐下。

一时间,他望着空荡的房间沉默片刻,一张脸轻轻绷起。

温时熙有股说不上来的奇怪。

他只挂了一次,姜权宇就不再打了。

稍晚一些,温时熙吃完管家送来的晚餐。

他站在顶层套房最漂亮的观景玻璃前,眺望远处的街景,想了想,重新换上衣服出门。

夜色中的贝森多夫大街,淡黄灯光照在街区,空气中的寒冷干裂围绕在鼻翼间,温时熙拉紧围巾,打了辆车,来到横跨维也纳的多瑙河畔。

霓虹中,温时熙在国家公园一旁下车,站在异国的街头,隔着长街,望向远处泛着点点波光的深暗河面。

路灯照在他的发丝上,给他染上一点岁月的痕迹。

不知从何而来的音乐声,好像异乡人听不懂的童谣小调,慢悠悠地,随着多瑙河流淌到他的身边。

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再次应声响起。

温时熙低头,看了看震动的口袋。

他拿出来看了看,看到一个意料之中的人名。

通话再次被挂断,却与刚刚不同,执着地再次响起。

温时熙见状,对着湖面,无言地呼出一口气。

姜权宇这个人真的很病态。

他乖乖待酒店,乖乖去比赛,姜权宇能好几天不联系他。

可他一旦出门,姜权宇连二十分钟都受不了。

温时熙走到长椅边,坐在椅子上,看着湖面,接起电话。

突然接通的瞬间,通话中一时无声。

按照时差来算,国内此时应正是深夜。

通话中一片安静,像是需要一点时间,来安抚乱动的心跳。

温时熙等了片刻,开口淡淡问:“干嘛给我打电话,又不说话?”

对面人沉默少时,终于开口。

姜权宇的声音听起来很苦恼,像干哑失效的咒语,答道:“原本想问你冷不冷,但管家说你出门时穿得很多。”

姜权宇不喜欢说废话,但他思来想去,其实他所有想和温时熙说的话……好像都是无关痛痒的废话。

姜权宇想问温时熙今天都吃了什么,手腕还有没有再疼,还有温时熙现在在哪里。

可这些话的答案,跟在温时熙身边的人,都有按时向他汇报。

温时熙:“你就是想跟我说这个?”

别墅里,姜权宇坐在深夜正中,安静听着耳边那些温时熙听不到的海浪声。

“当然还有。”姜权宇静静道。

河边,温时熙坐在长椅上,头轻轻歪着,一边等姜权宇继续说,一边摆弄着刚刚在路边领到的城市纪念品。

一枚小小的圆形徽章,中间是由钢琴、小提琴、竖琴等乐曲组成的图案,代表着音乐之都维也纳最著名的特色。

迎着微风,姜权宇的声音顺着电波,跨越无法估量的距离,远远传来。

“我……很想你。”

摆弄纪念品的手忽而停下,安静的瞬间,就连多瑙河上的波光,仿佛也停了片刻。

温时熙坐在长椅上,默默愣了片刻。

那些飘散在空气中的,听不懂的奥地利童谣,忽而带上一点温暖的,属于家人的味道。

既然都是没用的废话,姜权宇索性选了一句最没用的。

虽然只有短短几天,但姜权宇真的很想温时熙,电脑中永远打开着航班信息,总是只在最后一步,硬生忍下飞去找人的念头。

晃动的波光中,温时熙轻轻抿唇。

几秒后,温时熙淡淡道:“我不是听到情话就会小鹿乱撞的omega。”

姜权宇的声音一丝不苟,问道:“你不喜欢我这样说?”

温时熙:“……”

温时熙低着头,继续拨弄金属徽章的边缘。

“不喜欢。”温时熙淡淡道:“你也别想我。”

虽然温时熙知道,哥哥会一直想他。

可知道与听到,好像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体验。

姜权宇微微停顿,想了片刻,缓缓道。

“好吧。”

温时熙:“……”

温时熙闻言,却又皱眉。

一时间,迎着河水的脸皱皱巴巴,好像忽而不快到了极点。

姜权宇说好吧,又是什么意思啊?

温时熙:“我挂了。”

他果然不该接哥哥的电话,只会莫名其妙的生气。

夜风寒凉,催促着行人的脚步。

电话那一头,姜权宇闻言,安静了一会。

继而,姜权宇忽而开口,语气含着认真思考过后的沉稳。

“但我也许没办法不想你。”姜权宇嗓音浅浅的,问道:“怎么办,哥哥刚刚都答应时熙了,还能食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