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而,他仿佛条件反射一般,从口袋中快速拿出电话。

下一秒,屏幕上显示的人名,让姜权宇刚刚亮起的神情忽而暗下。

“正在来电 –唐叙”

姜权宇轻轻呼出一口气,指尖滑动,将电话挂断。

唐叙已经返回华盛顿,开始准备新一轮巡演。

所以姜权宇不知道,唐叙为什么会突然给他打电话,也没有兴趣知道。

车辆稳稳起步,姜权宇实在没办法继续等结果,和司机交代,打算回老宅看看。

老宅中属于姜敛的院落,已经被他下令翻了个底朝天,可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车辆起步不久,安静的车内,顾助理的手机突然响起。

顾助理坐在副驾驶,接起电话,简单几句对话后,露出一点疑惑,举着手机,转身对后排的姜权宇说道:“姜总,唐叙先生说找您有事,他说刚刚,您的父亲给他打了个电话,好像有点奇怪。”

姜权宇闻言,眉心轻轻蹙起。

很快,姜权宇接过顾助理手中的手机,放在耳边,快速问道:“姜敛和你说了什么?”

听话那头,唐叙微微一顿。

唐叙听出姜权宇的声音含着慌乱,简洁答道:“姜叔叔问了有关巴赫的事,还给了我一串数字,问我是不是什么有关巴赫的曲谱,或者在曲调里应用时,有没有其他排序。”

姜权宇眉头紧锁:“什么数字?”

唐叙看着手上的便签:“1132416023。”

姜权宇微微皱眉,轻轻念了一遍,让顾助理去核对。

电话里,唐叙口吻犹疑,继续道:“姜叔叔好像,很确定这串数字与巴赫有关,并且隐含了什么信息。”

姜权宇:“为什么特意打电话告诉我?”

唐叙嗓音温和:“因为姜叔叔最后说了一句话,让我有点在意。他说如果我能看出这组数字隐藏的意思,他会让温时熙消失,让你和我在一起。”

唐叙说着,口吻变得无奈了些:“可你那么喜欢温时熙,温时熙也说过,不能没有你,所以我觉得有点奇怪。我刚刚给温时熙打电话,他没接,我听你的口气……怎么,是出什么事了吗?”

姜权宇没有回答,只问道:“这串数字和巴赫有什么关联?”

唐叙徐徐道:“或许,你知道巴赫密码吗?其实就是指音调对应的英文字母。”

姜权宇喉咙发紧:“你把内容告诉姜敛了?”

唐叙顿了顿,听出姜权宇的声音格外严肃,答道:“没有。”

唐叙既然觉得古怪,就没有告诉姜敛,只说自己需要想一想。

“果然是出事了吧?”唐叙皱眉道:“如果是巴赫密码的话,数字对应的英文,是CCEDFCAHDE。我没有告诉姜叔叔,我是先给温时熙打了电话,可他没有接,我就打给你了。”

姜权宇微微皱眉:“你,为什么……”

位于华盛顿的艺术中心,唐叙正准备登台。

唐叙坐在柔软的沙发间,灯光照在他身上,散发着徐徐暖光。

“你可以相信我。”唐叙道:“因为,温时熙帮过我。”

而且,唐叙看过温时熙在钢琴比赛的演奏视频,也真的很喜欢温时熙的演奏。

如果有机会的话,他真的很想和温时熙一起演奏四手联弹。

轿车内,姜权宇轻轻呼出一口气,问道:“姜敛给你打电话时,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唐叙闻言,仔细回忆了一番,答道:“……我不太确定,不过……好像有铁路经过的鸣笛声。”

姜权宇闻言,飞快打开电脑,根据资料,寻找姜敛所有子公司与项目的所在地。

唐叙说着,又叮嘱道:“只是,虽然我没告诉姜叔叔,可或许拖不了多久,他随便问一个了解古典乐的人,应该都能想到。”

随着唐叙的话,姜权宇看着地图里其中一个描点。

那是姜敛几年前入手的,一块位于近郊特区的废弃写字楼群。

姜敛把那块地买下来,本打算投资改建成高新智算科技园,却又因为资金,迟迟没有完工。

而就在园区的北边,就是一座货运火车的装货经停站。

姜权宇看向司机。

“调头,去城北。”

-

昏暗的地下室,轻喘声交杂着顿挫,呼吸时断时续。

嘴角血痕一路下滑,漫过小巧的下巴,一滴滴滚落,落在胸口的衣襟上,发出一下下轻响。

姜敛拿着密码盒,重新返回房间,来到温时熙身前。

刘秘书稍稍停手,让出位子,走到一边。

巨大的耳鸣声中,温时熙听见有人靠近,红肿的眼睛微微扬起。

迷离的眸中,布满被痛意折磨的血丝。

姜敛居高临下,看着温时熙摇摇欲坠的身体,口吻充满胜利者的高傲。

“是把数字看作简谱,再关联对应的音阶字母,没错吧?”

温时熙闻言,轻咬下唇。

说到底,雅澜夫人留下的密码,只要拿到钻石编号,再得知与音乐有关,就一点也不难解。

姜敛站在温时熙面前,将对应的字母一个个输入进去。

电子锁发出轻响,应声而开。

姜敛眼底浮出笑意,缓缓掀开盒盖。

可短短几息后,一片阴冷的地下室里,姜敛突然挥手,用力将盒子扔到温时熙的脚边。

他冲上前来,两手拉住温时熙的衣领。

“东西呢?”姜敛质问道:“里面的东西呢!?”

那个密码盒里,什么都没有。

温时熙几乎被姜敛拎起,用力咳喘起来。

全身的痛意一起发作,早已被冷汗浸透的身体颤颤发抖。

除了疼,温时熙没有任何知觉。

姜敛告诉刘秘书,不要把温时熙打死,因为他是姜权宇的命。

可温时熙倒是觉得,他疼成这个样子,大概离死也不远了。

单薄的身体在重伤中近乎失温,像冬日的树叶,随手就能轻轻捏碎。

“我告、告诉过,你了。”温时熙缓缓道:“东西、东西我拿走、了。”

姜敛恨得咬牙切齿,几乎目眦欲裂。

“东西在哪!”

温时熙紧闭着嘴,眼底透着冷然,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不含任何恐惧。

姜敛眼中布满血丝,恨意盘踞脑海。

如果姜权宇的母亲没有留下这些东西,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也不想杀人的,可他更不想坐牢。

“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姜敛的嗓音阴寒至极:“不怕疼是吗?可如果你还不说,我就把你的手指一根一根掰断,让你这一辈子,再也弹不了钢琴。你好好想一想,那些陈年旧事的证据,真的比你的一双手还要重要吗?”

温时熙闻言,轻轻咽下口中的血沫。

温时熙偶尔觉得,钢琴对他而言,比他的生命还重要。

那些泛黄的老旧文件,与一直陪伴他的钢琴相比,好像的确不值一提。

就更不用提,他才刚刚找到自己的梦想。

可安静中,温时熙却平静看着姜敛狰狞的脸,轻轻道。

“嗯,重要。”

当年被害死的人,是姜权宇的母亲。

他不想再听姜权宇,发出那样悲伤的声音了。

细弱嗓音虚弱无比,用尽所有力量,一点点道:“那是我、要给姜权宇的东西,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交给你。”

就算姜敛要掰断他的手指,他也不给。

姜敛一张脸由红转青,渐渐布满狠毒。

“那就从左手开始,我倒要看看,你被姜权宇千呵万护,到底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姜敛说着,松开温时熙的衣领,微微转头,看向一旁的刘秘书。

失去拉力,温时熙顿时朝身下倒去。

刘秘书站在温时熙身边,扶住omega孱弱的身体,解开他被绑在身后的双手。

继而,粗糙的手掌,握住温时熙左手白皙的尾指。

毫无反抗之力的身影,被人扼住命运的喉咙。

姜敛像是额外享受这一幕,身为可以主宰一切的至高权利,用睥睨的目光,看向温时熙布满伤痕的脸。

“对了。”姜敛尾音露出疯狂,含笑道:“我是不是没有告诉过你,你真的和你父亲年轻时长得很像。哦,当然,我说的不是温尔昀,是你的亲生父亲。”

一时间,温时熙迟钝的双眼,慢慢露出一时不解。

“只是他没有你漂亮,五官透着一股敦实。”姜敛的恶意毫不遮掩,一字一句道:“他为人也很老实,所以当我告诉他工厂效益不好,没办法赔偿他那么多钱时,他只犹豫了几天,拿了医药费就走了。”

姜敛说着,看向温时熙布满不解的眼:“怎么,姜权宇没告诉你吗,就是因为那场意外,你父母最终才会走投无路,把你抛弃在路边的。”

姜敛说着,口吻变为令人作恶的无奈:“其实我还是很可怜他的,只不过,后来你被权宇变成omega,被关在医院治疗,他却一直来老宅吵闹,说如果姜家不让他见你,或对你做了什么,他就会把当年工厂里发生的事,全部报告给警察。”

姜敛说着,露出轻蔑的笑意。

一片昏暗中,姜敛的声音,蒙着往事厚重的寒凉,没入温时熙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