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杳杳一言
“为什么这么说?”
“少了很多烦心事,”他把手伸到乔繁的腰侧,摸了摸,“还是这边疼吗?”
摸到了最酸痛的那一块肌肉,一瞬间浑身触电一般,乔繁没忍住皱起眉头。
“能不能申请换个车间?”温颂问。
“已经换过一次了,没法再开这个口。再说了,装仪表盘那些已经是劳动强度很低的工种了,你没进过冲压和焊接车间,那才是真的辛苦,特别是冲压车间,那噪音大的,好多工人耳朵都半聋了……”乔繁说着说着,余光扫见温颂的头越来越低,连忙问:“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温颂望向窗外,声音哽咽:“我就是觉得,你受太多苦了。”
“这有什么?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乔繁紧张起来。
温颂抹掉眼泪,转过头朝他摇了摇头,“没有,我能有什么事?我现在日子过得这么好。”
“真的?”乔繁不信。
“可能是孕激素搞的鬼,总是想哭,”温颂望向车窗外,岔开了话题,“医院到了。”
他带着乔繁来了一趟市一院,做了一些检查,医生诊断为腰肌劳损,开了些活血化瘀的药,还叮嘱乔繁:“要多休息,避免长时间弯腰,最好去做一做针灸理疗。”
“好!”
“不行,我得上班。”
温颂和乔繁的声音同时响起,医生愣住。僵持之下,最后还是乔繁抢了先,他为难道:“医生,我实在没时间做针灸。”
“那就多用热毛巾敷一敷。”
乔繁说:“好嘞,谢谢医生。”
温颂看着他,用眼神无声抱怨,乔繁笑了笑,把他拖出了门诊办公室。
工作日的医院依旧人来人往,温颂扶着乔繁走出去,打车回了工厂。原本已经折腾得不轻,他还不顾乔繁的阻止,执意去了一趟乔繁的宿舍。
工厂配的职工宿舍,乔繁住在二楼,六个人一间,二十平不到,以前温颂经常来。
婚后是第一次。
一进门,温颂就闻到一股闷臭味。
那味道冲进鼻腔,直击他的天灵盖,温颂差点吐出来。乔繁立即把他往后拽,“你别进去了,我们宿舍来了个不太爱干净的人,前几天警告他不要乱扔垃圾,他今天手又欠了。”
温颂说:“我进去收拾。”
乔繁拉住他,“不用。”
“我简单打扫一下,不然你怎么休息?你先躺床上,我去给你烫个毛巾。”
乔繁死活不让他进去,两个人拉扯半天,乔繁没法子了,抵着门框扬声说:“你再这样,我就打电话给周宴之了!”
这话也没唬住温颂。
他这次倔得厉害,硬是把乔繁拖了进去,二话没说就开窗通风,打扫卫生。
他动作快,几分钟就收拾得差不多了,垃圾打包放在门口,笤帚放在一边,洗了手,拿了乔繁的盆子去烫毛巾。乔繁趴在床上,看着他走来走去,小声嘟囔:“周总要是知道你在这边给我当保姆,他肯定生气。”
“不会。”温颂把毛巾放在乔繁背上。
“肯定会,他那么宝贝你。”
“我有什么好宝贝的?”温颂从乔繁床边的兜里翻出一只橘子,剥了皮,递到乔繁嘴边,“先生对谁都这么好,是我太幸运了。”
“谁说的?我不信他对谁都这么好,换个人试试?”
这话说得温颂忽然愣了一下,垂眸片刻才开口:“讲真的,我真的希望换个人,换成先生喜欢的,如果……那个人也喜欢先生,再完美不过了。”
“什么意思?”
温颂讲完原委,乔繁既恍然又不解:“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竟然一点都不喜欢周宴之,听你讲的,那个叫林什么的,条件也不比周宴之优越啊,感情这玩意真是奇怪。”
“是奇怪。”
毛巾凉了,温颂又重新加了热水。
来回四遍,乔繁舒服了些,长长地舒了口气,温颂才给他上药。
乔繁接过棉签,扔进床边的垃圾桶,催促道:“行了,你回去吧。”
温颂还犹犹豫豫,乔繁只好说:“快回去吧,我要睡觉了,好不容易请个假!”
温颂四下看了看,也确实没什么可做的,又唠唠叨叨嘱咐了一遍才离开。
一出门,就听到机器的轰鸣声。
如果没在云途大楼工作过,温颂不会觉得乔繁的工厂有多昏暗。他以前还觉得乔繁一个月能赚六七千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可是两者放在一起对比,就能感觉到差距了,这里入目看不见绿意,四周都是成片的厂房,油污与铁锈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与他擦肩而过的工人们都眼神空洞,像提线木偶一样麻木应对着每一个漫长的工时——饶是这样的工作,也是乔繁好不容易求来的。
尽管老板招他是因为,招收残疾人可以享受一些减免税收的政策。
温颂觉得格外沮丧。
.
.
周宴之忙完工作回到家,才发现温颂不在,他问宋阿姨,“小颂没回来?”
“回来了,将近六点的时候跟我说出去走走,一脸闷闷不乐的,我也没好问他。”
周宴之立即出了家门。
他给温颂打电话,拨出去的前一秒又停住了。温颂明显有心事,他不能轻易打扰,他只能在茫茫别墅区里寻找。
幸好没过多久,他就在一座小花园里发现了温颂的身影。那一团小小的背影隐在树丛里,周宴之差点错过。
温颂大概不知道那是别人家的私家小花园,还以为是别墅区的公共领域。
周宴之缓缓走过去,看到温颂坐在石头上,呆呆地望着远处的假山。时而风吹树响,都会引得他猛然抬头,又慢慢垂下去。
他的手里拿着一根小树枝,正在地上划些什么。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听清了温颂的嘀咕:“先生二十六万,智能假肢要五万三,小铃和鹏鹏一年生活费也要三万块……”
周宴之顿在原地。
耳边响起小铃说的:他的心思都放在我们几个身上了,明明考上了好大学,还是围着我们转。
原来一点都没夸张。
小小的年纪,重重的担子。
他怎么开心得起来?
“小颂。”
温颂猛地回过头,看到近在咫尺的周宴之,吓得立马站了起来,“先、先生……”
“穿这么少,冷不冷?”
看着周宴之走过来,温颂呆呆地站在原地,“先生怎么在这里?”
“来找你。”
温颂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翻出手机,也没看到周宴之的消息或者来电提醒。
“先生有什么事吗?”他迟疑地问。
“怕你走丢,带你回家。”
温颂怔住了。
周宴之朝他伸出手,笑道:“今天学了一道菜,叫茄汁虾球,打算回家做给小颂吃。这个时间点了,小颂还不饿吗?”
他的语气就像是一个接孩子回家的父亲。
温颂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半晌,眼圈突然红了。
他试图低头遮掩,可悲伤无处遁形。
压抑了许久的情绪一层一层堆叠,再也控制不住,顷刻间,眼泪夺眶而出。
周宴之立即走过来抱住他。
“对不起……”温颂哭着说。
“为什么道歉?”
温颂抽噎着说不出连贯的句子:“每次都很扫兴,每次都给先生……给先生带去很多负面的情绪,我也想高高兴兴……逗先生笑,可是我太笨了,我总是说错话。”
周宴之没有说话,他只是轻轻地抚摸着温颂的后背。良久,才在温颂耳边问:“还有什么想说的?”
温颂像是拿到了获准令,打开齿关,哭着宣泄:“先生,我没有当好哥哥……”
“怎么会?”
温颂哭得停不下来:“他们都不能上学,就我一个人上学了,他们过得很不好,我却待在先生的豪宅里享清福。
我今天去了福利院,小铃和婷婷她们的生活那么单调,她们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她们那么期待……我又见了乔繁,他的腰因为长时间弓着装汽车配件,已经严重劳损了,直都直不起来。我以前没觉得他们过得这么苦,现在却看都不敢看。
先生,我怎么能生出“小繁为什么要那么辛苦”这种念头,我明明知道小繁能找到这份工作有多不容易。我才过几个月的好日子就开始忘本了,我凭什么高高在上评判他们的生活?我凭什么觉得工厂的空气不好?
我凭什么……
凭什么上学,凭什么得到先生的资助?凭什么坐在漂亮的办公室上班?就因为我是一个健康的人吗?”
温颂泣不成声:“我觉得好羞愧,先生,我不应该享受的,我没有资格享受。”
周宴之被温颂的一连串发问震得心神俱沉,问题比他想象的更加严重。
温颂不仅仅是自我评价低。
“可是小颂已经尽力了,”周宴之从怀里捧出温颂沾满了泪水的脸,用指腹轻轻揩拭着他眼下的潮湿,“他还不够辛苦吗?”
温颂怔怔抬起头。
“他才二十二岁,这已经是他能给弟弟妹妹的全部了。”
第28章
“以后不要对我这么好了, 先生。”
温颂卸力一般垂下脑袋,抽噎渐渐止住,声音清晰了些,“我会承受不了。”
上一篇:易感期的顶A黏上舔狗beta了
下一篇:成为假男友后直男竹马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