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阮有酒
或许程期年想要的,不是最真实的答案,只是一个好的答案。只要有了合适的答案,真相是什么,坦诚还是欺瞒,对方都不会再深究,不会再对答案追根溯源。
但这不是付唯想要的,这违背了他的初衷。
付唯问:“如果我说是假的,你会相信吗?”
“会。”程期年说。
付唯笑了起来,与笑容相反的是,他眼中真诚却愧疚,“对不起,监控是真的。”
男人眼里只剩生气和失望。
气他所有的算计与手段,失望他将这些谎言,都用在了自己身上。
他拳头握紧起来,青筋从手背和小臂处浮现,看向付唯的淡漠眼神,变得与看旁人没什么两样。
“你不用道歉,这件事你没有错。陈星粥的确给你下了药。”程期年拒绝了他的道歉,“或许从小受家庭环境影响,这只是你的一种保护色。或许很多时候不这样做,你永远都会受制于人。是我无法接受。”
“我喜欢你,但无法接受这样的你。我们的关系,就到此为止吧。”他说。
第42章
付唯离开了,程期年没有回头,只听到关门动静响起时,终究是控制不住情绪,一拳重重砸在吧台上。
沈一鸣进来的时候,程期年已经喝掉了鸡尾酒。那杯调给付唯的见面礼,被男人发泄般地吞咽下肚。空掉的高脚杯倒在吧台上,程期年面容冰冷毫无波动,甚至都没有伸手去扶。
“付唯走了。”沈一鸣告诉他。
程期年冷淡地“嗯”一声,手指扶上额头,声音暗哑地问:“威士忌有吗?”
“要几瓶?”沈一鸣问。
程期年没回答,指尖抵着额头垂眸出身,眼睑下方覆着浓重阴影,像陷入无尽的深渊漩涡里。
沈一鸣转身去开酒柜,拿出威士忌打开,替他将酒杯倒满,将那杯酒推过去,观察他的表情道:“既然不想和他断,就不要把话说太绝。”
程期年在他的话里抬头,一双眉拧得死死的,眼里是再也压抑不住,火山般喷薄而出的怒意。心脏在酒精中割裂成两半,一半是熊熊燃烧的怒火,一半是无止无尽的失望。
他时而被愤怒炙烤,时而被失望吞噬,愤怒与失望冲撞交织,灼烧蚕食着他的理智,程期年甚至难以分清,哪种情绪要更多一点。
抑或是刚刚下肚的那杯酒,浓烈的酒精早已麻痹他大脑,思绪如迟暮老人般僵滞,程期年握酒杯的手用力,下颚无意识地绷直收紧。
他怎么也想不通,明明自己这样的愤怒,又是这样的失望透顶,沈一鸣是怎么看出来,他不愿意和付唯断的。
程期年咽下烧喉的酒,咬紧牙关恼火地抬眸,克制住摘掉沈一鸣眼镜的冲动,最终也只冷冰冰地回了一句:“你的眼镜度数该换了。”
沈一鸣也不生气,闻言取下眼镜来,慢条斯理地拿布擦了擦。
程期年喝下一瓶酒,醉意却迟迟不来。恨自己酒量太好,他拿出烟和打火机。付唯留下的那点海盐琥珀木香,早已被酒精覆盖得干干净净。
他点燃香烟咬入唇间,尼古丁的味道吸入肺部。烟雾弥漫之中,他渐渐地回神。付唯离开时的表情,程期年已经记不起来了。
他没想到付唯胆子这样大,明明雷雨天不敢一个人睡,明明遇到危险要牵他的手,明明找工作都会被人骗,却敢主动喝下药的酒,还敢在酒店和他上床。
程期年不再深究,也已经不想去深究,过去他与付唯相处时,付唯表现出的性格,有哪些是真,又有哪些是假。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从今天开始,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他甚至不知道,到今天为止,付唯是否喜欢过他。那些心无旁骛的目光,言辞间的天真与无辜,对他表现出的予取予求,是否也只是虚假的一部分。
他厌恶欺骗,也厌恶伪装。或许从一开始,他喜欢上的,也只是付唯戴上的面具。卸下面具的付唯,精于算计且满口谎言,程期年觉得陌生。
他喜欢的那个付唯,并不是真正的付唯,指尖重重掐着烟蒂,程期年面无表情地垂下眼,一遍遍地在心底说服自己。
付唯从酒吧出来,没有在门口打车,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路灯光晕打在他脸侧,行人路过时朝他侧目,甚至有年轻女生驻足,偷偷拿手机拍他侧脸。
他心不在焉,都没有发现。走到商场附近时,付唯接到林娜娜的电话。
背景音喧嚣沸腾,有人在高声喊麦,还有人在尖叫,林娜娜捂着嘴巴,小声地问他:“付唯,你现在有空吗?能不能来酒吧一趟?”
“我闺蜜喝醉了,我一个人在这里,还有人认出我了。”她紧张地解释,“我偷溜出来的,经纪人不知道。”
“有。”在街边停下脚步,付唯情绪很平稳,“哪家酒店?”
林娜娜发地址给他。挂掉电话后,付唯从路旁拦车,上车后报了地址。酒吧离商场不远,十五分钟后付唯下车,电话回拨给林娜娜,“我到了。”
“进门后往左走。”林娜娜在卡座,脸上戴着口罩,连头都不敢抬。
付唯找到她们,发现林娜娜闺蜜喝得烂醉,伏在桌边口齿不清地说醉话。林娜娜已经结过账,他把女孩扶起来,叫上林娜娜离开。
林娜娜紧紧跟在他身后,借着他的后背遮挡自己,唯恐再被更多的人认出。他们穿过涌动的人潮,林娜娜被醉鬼挤到,撞在了付唯背脊上。
她顺势搂住付唯胳膊,凑近付唯的耳朵提醒:“走后门出去。”
付唯扶着人跟她走后门。林娜娜是酒吧常客,对后门轻车熟路,带他绕过人多的地方,从后门穿进小巷里。
巷子里路灯亮着,两侧店铺门上锁,唯独这家酒吧,在夜色中霓虹闪耀。后门外无人经过,林娜娜扶着闺蜜在台阶上坐下,伸手拍了拍闺蜜的脸,意图将人叫醒。
付唯没说什么,也原地坐了下来。
女孩醉得稀里糊涂,拨开林娜娜骚扰自己的手,转头歪倒在付唯肩膀上,闭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
付唯听到她在叫别人的名字。
林娜娜无可奈何,身体歪到付唯脸前,双手托住闺蜜的脑袋,努力掰回到自己肩头,才喘了口气,揉着手腕解释:“她平常不这样的,最近失恋了才酗酒。”
“失恋”两个字像开关,靠在她肩头的女孩睁眼,抱住林娜娜哭了起来。林娜娜习以为常,掌心抚着她后背,熟练地拍哄起来。
女孩痛哭一场,竟也短暂清醒起来,抱着林娜娜哽咽问:“他为什么不能理解我?”
林娜娜顿时头大,想自己当初在伦敦失恋,还是付唯把她给骂醒的,她求救地看付唯,“要不你替我骂骂她?同样的一句话,她已经问过不下十遍了。”
女孩呜呜咽咽,“……我明明已经瞒过半年了,合同签到今年夏天,下个月我就不干了。”
林娜娜解说:“她瞒着男朋友在酒吧兼职跳舞,男朋友知道后很生气,两个人吵架分手了。她喜欢这份兼职,但男朋友不喜欢。”
付唯垂了垂眼眸,没带什么主观情绪,“所以是为了男朋友,在爱好上做出让步?”
女孩敏感地抬头,吸了吸鼻子辩解:“为喜欢的人做出让步有什么错?两个人在一起,本来就该互相退让。”
“没错。”没问男方退让过什么,付唯神色淡然,“你既然已经决定让步,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坦白,而是要抱着侥幸心理,等到现在被他发现?”
“你明知道被他发现,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却还是心存侥幸,觉得自己瞒得住。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自己做出的选择,结果就该自己承担。”付唯说。
女孩呆了一瞬,眼泪掉得更加凶,“我、我不是心存侥幸,”她极力地证明,“我只是觉得,或许时间一长,他就能慢慢接受……”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你了解他吗?”付唯问。
“一年了。”她忿忿盯着付唯,“我当然了解他!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
“你了解他。”付唯眼神几乎要洞穿她,“所以热恋期你不坦白,是因为你知道,他一定不会接纳。”
女孩张了张嘴巴,红着眼睛没有反驳。
付唯笑了起来,笑意很寡淡,“那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是热恋期都无法接受的事,一旦过了蜜里调油的热恋期,他接纳和宽容你的可能性还有多少?”
林娜娜被他这套逻辑说得目瞪口呆。
“热恋期他看你哪哪都顺眼,等到了热恋结束的疲软期,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他都能在心里记很久。”付唯言辞锐利起来,丝毫不给她留情面,“你是哪里来的自信,认为他会慢慢接受。”
“如果换做是我,我会在一开始,就让他知道。费尽心思隐瞒没有用,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他喜欢我,就要接受我的全部。我的好,我的不好。我走在阳光下的样子,藏在阳光背面的阴影,我都要让他接受。”付唯平静地望她。
女孩难以接受,她快要被说服了,却又不愿被说服,触及到自己懦弱的内核,她嗫嚅着反驳:“道理谁都懂,但真正要面对很困难,不是谁都有这个勇气……”
“是很难。”所以他选择利用别人。
女孩抬头,“你不是我,你也没有失恋,你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说得对。”付唯打断她,“我不是你,也不会是你。”
女孩又哭起来,哭累以后,在林娜娜身旁沉睡。林娜娜听得似懂非懂,忍不住偏头看付唯一眼。
付唯察觉,朝她扬起唇角,“我和程期年暂时掰了,如果有合适的约会对象,最近可以介绍给我。”
林娜娜先懵懂地“啊”一声,随后又拔高嗓音“啊”第二声,难以置信地问他:“……你和程期年掰了?还要找新的约会对象?”
“只是暂时掰了。”付唯撑着脸叹气,语气有轻轻失落,但没有太多意外,“我喝酒骗他上床,被他发现了。”
林娜娜神情麻木,说的都是中文,可怎么组合在一起,炸得她晕头转向的,“你找约会对象是——”
付唯眼睫微抬,“玩玩。”
“认真的不要,纯情的不要,最好是游手好闲的玩咖,新鲜感短暂,只喜欢我的脸。毕竟我也只是,”他顿了顿,弯起一双眸,笑得人畜无害,“玩玩而已。”
林娜娜愣住,许久之后回神,心下微微惊骇。
半月前付唯说的那句“还不够”,她终于懂了,是什么意思。付唯要的,不仅仅是让程期年喜欢他,还有在认清他本真后,依旧义无反顾地爱上他。
他光鲜亮丽的容貌,他不为人知的缺陷,他要程期年接纳全部的他,喜欢他完整的人格。
但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接受,所以付唯在赌。赌程期年对他的喜欢,赌程期年的让步与妥协。
林娜娜不担心他会玩脱。因为她了解付唯,知道付唯从不赌没有胜算的局。一旦要开赌,在下赌注以前,他会捏紧手中所有砝码,做好万全准备。
第43章
付唯没有再联系程期年。但程氏与付家的合作,程期年并没有撤资,所以两人在公事上,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交集。
月初由付唯养父牵头,在酒店里办了场庆功会,程期年作为集团老板,也在受邀人员之列。邀请函并非由季长宁代为转交,付钦恒嘱咐付唯亲自去送。
工厂考察之行回来,席助理私下汇报过,程期年与付唯关系很好,称两人出差时住一套房,还一起逛商场买过衣服。或许当初对方愿意伸出援手,并非全是对付家的善意补偿,也有一部分是付唯的原因。
当然,他也转达了小唐的原话,套房里有并排摆放的两张床。
付钦恒没往别的地方想。程期年看得上付唯,对当年订婚的事不迁怒,愿意把付唯当朋友,对付钦恒来说自然是好事。所以需要对接程氏的工作,付钦恒都交给了付唯去做,这次送请柬也不例外。
付唯去了程氏,没有提前预约,先去找了季长宁,再从季长宁口中问出,程期年进了会议室,现在还没有出来。
程期年与付唯出差,季长宁是知道的。所以那晚线上会议,出现在视频中的那只手,季长宁也知道是谁。他给付唯开权限,带付唯上高管楼层,去助理办公室等。
办公室是玻璃房,付唯坐在里面,很快被人认出来。有人偷偷拍照片,发在员工水群里。
【狐狸精又来了。】
【来视察婚后共同财产的吗?】
【可恶的狐狸精,几天不见,又漂亮了。】
【来找程总的吧。】
【程总知道吗?】
【不知道吧,程总还在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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