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息 第59章

作者:阿阮有酒 标签: 近代现代

杨集匆匆中断与粟息的叙旧,起身朝对方迎上前去,面带淡笑且彬彬有礼的模样,与刚才在粟息面前喋喋不休的样子截然不同。

对方离开以后,粟息起身去了洗手间一趟。

他从角落里绕出来时,隐约察觉到人来人往中,有一道视线至始至终落在他身上。他回过头去,却只看到富丽堂皇的宴厅中,身穿精致礼服的贵客们优雅来往间,觥筹交错。

粟息收回目光,顺着墙边洗手间的标识进入宴厅另一侧的走廊里。

只是走入通往尽头洗手间的空无一人的走廊以后,身后那如影随形的目光并未就此消失掉。粟息在走廊上停留了片刻,最后仍是缓缓朝尽头的洗手间走去。

进入灯光明黄的洗手间以后,粟息并未急着朝里走,而是停在了镜子前的洗手池边上。镜子中正对洗手间大门的位置,果然有人后脚迈了进来。

粟息抬起脸来,视线从镜子中看向那人的脸。

满脸明晃晃的轻佻与戏弄,五官并不怎么出众的年轻男人。粟息认识他,粟松青倒台前自己交际圈内交情一般的朋友之一,粟松青倒台以后扬言要粟息用身体来换家中公开拍卖的别墅的富家少爷。

对方缓缓踱步朝他走来,最后停在他身后,目光从他穿的大衣上掠过,“衣服看起来不便宜,看来小少爷没了市长爸爸在背后撑腰,一个人的日子也能过得有滋有味。”

粟息转过身来,退后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富家少爷意味不明地笑一声,“小少爷还记得我吗?”

粟息语气平平:“这位先生在和谁说话?这里没有什么小少爷。”

“看来是还记得了。”对方面露惋惜,“我记得,你们家那栋别墅似乎是在一年以前就被圈内有名的浪荡富家子弟给买下了。年初对方在别墅内开泳衣派对,还邀请过我。真是可惜了,”他低头抚了抚手指关节,“若是当初你应下我的要求,你们家的房子也不至于这样被人糟蹋。”

“房子不过只是用来睡觉休息的地方,没了就没了。” 粟息不为所动,“没有什么好可惜的。”

富家少爷面色微沉,又将话题转回他身上来,“月前我还从别人那里听说,你如今在火锅店里上班。”他面露嘲弄,“在火锅店里上班的人,又怎么会买得起这样的衣服?你当初拒绝我时拒绝得干脆,转头不还是爬了别人的床。”

他身高比之粟息还要矮上一分,离得远时看不出来,站近以后却肉眼可见。对方仍偏要伸手去捏粟息的下巴,动作无端端多出一分滑稽之意来。“看来那人对你不错,还带你来参加这样级别的酒宴。”

身高相近且身材不健壮的同龄人他还是应付得过来,粟息伸手拍掉他的手,推开他抬腿就要往外走。富家少爷满脸不悦地转过身来,抓住他的手臂不让他走,目光极为放肆地将他从上至下打量一遍,最后落在他微鼓的大衣口袋中。

并未注意他的目光,粟息手肘一动,将小臂从对方手中抽出来。

短短的间隙里,对方却出其不意地将手伸入他的大衣口袋中,用两根手指夹出一只精致的方盒来。不以为然地打开盒盖扫一眼,他不紧不慢地将礼品盒握在手中把玩,“你当初跟了我,这样的袖扣,我也能买给你。”

目光顿在对方手中的方盒上,脑中浮现出聂靖泽叫他将袖扣收好的话,一贯脾气温和的粟息,此时此刻也是终于忍不住般,面上浮起淡淡的愠色,冷下声音开口:“东西还给我。”

富家少爷饶有兴致地看他一眼,甚至不以为然地将手中的盒子往上抛了抛,如同在抛接一块在路边随手捡起的碎石头。

粟息脑中空白一瞬,蓦地上前一步,抬手紧紧拽住他的衣领往前一扯,另一只手从他手中夺回装袖扣的盒子,拽住他衣领的那只手非但没有放开,五根手指甚至还在逐渐收紧,一双黝黑漂亮的瞳孔中犹有火焰在燃烧。

被他拽住衣领的富家少爷亦是怒火中烧,面容紧绷。

懒洋洋的语调适时从门边响起来,沈隋双手抱胸往墙边一靠,抬起眼皮看向那富家少爷,话却是对粟息说,“你可别随便下手打人,他你应该也认识吧。放在两年前你爸还是市长时,你打就打了,非但不会有人说什么,他爸还要上赶着来给你爸赔礼道歉,说打得好。可放在眼下,”他轻轻一笑,“就你目前的身份和情况来说,这人你可打不起。”

富家少爷面容一缓,登时拉下脸来厉声呵斥:“没听见沈少的话吗?你还不放手?”

沈隋的话句句有理,粟息眼中情绪恢复如初。他本就不是性情易暴怒的人,随即便缓缓松开手,看也不看那富家少爷,面容平静地转身离开。

走至沈隋身边时,对方却伸手拉住他冷嗤一声,“你是不是傻,你不能打,聂靖泽难道也不能打吗?”他将自己的手机丢过去,屏幕上的等待通话界面在那一瞬间跳到已接通状态,“叫你男人过来打。”

第六十章

与沈隋分开以后,聂靖泽发现粟息并没有老老实实坐在原地等他。正满宴厅找人不到,要拿手机出来给粟息打电话时,沈隋的电话先打了进来。聂靖泽接起来,听到的反倒是粟息的声音。

聂靖泽挂掉电话穿过人群,朝宴厅后方的洗手间走去。进门时便看见粟息与沈隋站在一起,除去他们两人以外,洗手间中还有第三人在。

他看一眼礼服微微凌乱,领带歪歪扭扭的富家少爷,转头问粟息:“怎么了?”

粟息还没说话,旁边约莫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沈隋率先替他开口,三言两语就将事情经过概括一遍。

瞧着粟息全身上下完好,对面那富家少爷才像是两人中落了下风的那一个,聂靖泽神色还算平静,只走到富家少爷面前站定,“收好你那点难看的心思,不要再来招惹他,我跟他是正经谈恋爱。如果我没记错,”他微微一顿,目光淡漠,“你们赵家送来的项目合作计划,直到昨天为止还摆在我的办公桌上吧。”

赵少爷脸色难看地撇开目光,心中只觉得屈辱又受气。

当天晚上回到家中,他便主动向他爸坦白认错,道是无意之中招惹到了聂家唯一的继承人,想要亲自上门去给聂家道歉请罪。他爸满脸的恨铁不成钢,问起事情缘由时,他含糊带过,只字不提对粟息那点始终未熄灭的心思。

心中两分担心自己搅黄公司项目,剩下八分却是对聂靖泽与粟息的报复心态。

隔天父子两人就提了礼到聂家去找聂明荣。

他们在楼下客厅中坐候了约一个小时,聂明荣才不紧不慢地从楼上书房中迈步而出,下楼来招待他们。

赵少爷在聂明荣面前言辞恳切,话语之间句句都将错往自己身上引,道是自己一时的无心之举,得罪了聂靖泽的男朋友。

“男朋友吗?”聂明荣在他的话中慢吞吞地抿一口茶,面上表情不显山不露水,“这孩子性子最护短,你是怎么得罪的靖泽男朋友?”

“我本来是遇见了以前粟市长的儿子,当年他仗着家世,没少出言欺辱我。只怪我昨天没能忍住心中的愤怒,一时嘴快将当年他对我说过的那些话都回敬给了他。”赵少爷满脸懊恼,“却没有想到,他现在会是聂少的男朋友。”

聂明荣放下手中茶杯,眯起眼睛神色略显怀念,“粟息啊……那孩子也算是可怜……当年我也算是与粟市长有点交情……”

赵少爷低下头来,在心中冷哼。

当年粟松青还未倒时,聂家上赶着巴结粟家的事可是人人皆有耳闻。然而真到了粟松青出事的时候,聂家又是抽身抽得极为迅速,如今反而在这里摆出这副神情来,他还真就不信,聂明荣当真会如面上表示那样,对聂靖泽与粟息的事情心平气和地接纳。

周一公司例行的晨会结束以后,聂明荣破天荒地跟在聂靖泽身后,进了他办公室中。

助理来给两人送茶与咖啡,聂明荣却抬手拦下,转头吩咐道:“我出来以前,不要让任何进来。”

助理点头应下,小心翼翼地从办公室中退出去。

聂靖泽拉开办公桌后的办公椅坐下,低头翻看摆在桌面上的文件,从始至终都未抬起头来看过聂明荣一眼。

聂明荣在办公桌对面坐下来,开口问他:“你回国也有三个月了,公司中事务处理还顺手吧。”

聂靖泽眼皮都不曾抬一下,“有什么话就直说,何必要假意温情寒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