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常叁思
他站在那里没动,对钱心一说:“是你要吻我,应该你过来。”
懵懂看戏的人立刻给了此起彼伏的高潮一阵鼓动,钱心一硬着头皮向他靠近,走到跟前忽然平静了下来,那种感觉就像他初三一鸣惊人那次,上校园的国旗下给全校讲话一样。
唇角压在熟悉的温度上,钱心一抱住他的头,没人看的见他舔了下陈西安的唇缝,他想,这是我的权利。
不过他从来都只有一个耀武耀威的表象,下一步只能关起门来耍,他象征性的意思了一下就退开了,在陡起的喧哗声里成了个不好意思的锯嘴葫芦。
陈西安骨子里的保护欲蠢蠢欲动,他搭住钱心一的肩膀把玩笑顺势往下开:“毁了我的清白,你要对我负责了。”
钱心一低着头瓮声瓮气的说:“我娶你。”
大家纷纷嘲笑他们段子老套,维克大失所望,跃跃欲试的吆喝抽排,算是揭过了这一局。钱心一不玩了,去卫生间洗了个脸才把脸上那层热度洗掉。
回包厢的路上看见陈西安在他对面的走廊尽头一拐弯不见了,过了十几分钟才回来,跟在迈尔斯后面。
第83章
这不是迈尔斯第一次找他谈话,所以不管是什么问题,陈西安心想哪怕是私生活,他应该都能够应付。
可是他没想到迈尔斯一开口,却是在问他钱心一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西安诧异的抬了抬眼皮,觉得这个问题有些突兀。每个人都是复杂的,他可以拼凑出一百个答案,关键还是看她想听什么。
他可以打包票说钱心一绝对不是她择偶的菜,因此她想了解的不会是他的生活,陈西安心思兜兜转转,最后落在了工作上,他猜他们可能已经有过了摩擦。
以钱心一的性格来说这是迟早的事,他不适合被人管,尤其是迈尔斯早就不再是一个纯粹的技术,任谁第一眼看见她,都会把她往高管身上想,而钱心一会服的人只会是杨新民和冯博士那种。
或许她曾经非常专业,但是现在她更多的心思都花在商务联络上,钱心一只会管技术,不是他专业的东西他做不好,他也不想做。
他和高远犟嘴的时候说过一些话,陈西安到现在都还记得,高远说他不会和甲方搞关系,他说全去搞关系,图纸越画越烂,到最后没有图也施工,出了问题又说只会攀关系不会画图,其实谁不会画呢,只是你们不想而已。
其实每个行业都需要傻子,聪明人真的已经足够多了。
迈尔斯要是说教,他百分之百会左耳进右耳出,面面俱到的人会觉得他特别轴,但这也正是他独特的地方。
他或许会得罪很多领导,然后吃许多暗亏,不过陈西安觉得不要紧,他的性格早就成型,并非经不起摔打,每一分坚持都会有它的回报,这世上也只有一个高远能让他驴子拉磨似的付出,受不了他就走,既然有他这种人,自然也有赏识他这种人的老板。
陈西安想了想,给了迈尔斯一个很稳妥的答案,他说:“他是一个敬业的人。”
迈尔斯笑着偏过头,脸上有两分无奈:“我看得出他是,但我想知道些别的东西,比如他在之前的公司人缘怎么样,和上司的关系融不融洽,工作风格如何,怎么和业主打交道之类的。”
陈西安就是有心把他夸到天上去,磨合一阵子他也会自己在迈尔斯面前掉下来,所以他想想还是算了。
大家对他又爱又怕,和高远的关系不像个上下级,工作作风铁腕,和业主打交道没点孙子的自觉性--听起来就像只张牙舞爪的刺猬。
迈尔斯瞠目结舌,连她都没有这么任性过,她大概明白钱心一并不是故意隐瞒翟岩的事情,而是他本来就是那种人。
她心里忽然有种物是人非的茫然和挫败,她在比他年轻一两岁的年纪,也闷声不响的吃过技术饭,做过一些……后来证明是不切实际的梦。
“你们的关系很好,这是好事,你知道我一直都非常希望你能加入我的队伍,”迈尔斯的眼神逐渐严肃起来:“不过容我多一句嘴,GMP有它的规则,不同组的人关系还是不要太亲密,万一有天出现了利益纠纷,你的好朋友可能会变成一幅你不认识的样子。”
我们不是好朋友,陈西安心道,他知道我的银行卡密码,要是没认清,我不会失去一个朋友,我会一无所有。
不过她是好意,陈西安没做辩解,只是说了声谢谢,回到一片混乱的包厢他也没有回到钱心一身边去,只是坐下刚摸出手机,就看见那女人占了他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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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心一心尖一抖,没能丢进嘴里的腰果掉到了地上。
卧槽,她知道了!!!他心里地动山摇的了两秒,见陈西安老神在在的样子,又觉得自己不该这么不淡定,他弯下腰从黑漆漆的桌子底将腰果摸了起来,手腕一抬扔进了垃圾桶。
迟早都是要知道的,钱心一心想,但他一想到往后的工作和生活会搅成一团,有事没事就是你家陈西安,就十分的想叹气。
迈尔斯模特似的走过来坐在了他旁边,一股浅淡的香气立刻扑进了鼻腔,很好闻但是不习惯,钱心一立刻把屁股抬起来往旁边平移了20公分。
他躲的太明显了,迈尔斯翘起腿不悦的横了他一眼:“你连K组的男人都亲了,我靠一下都不行?”
完全不一样好吗,钱心一拿不准她是不是在试探自己:“我是自愿的吗?当时笑话你也看了半天,别提了行不行。”
迈尔斯向后一靠,想起他之前那个良家妇男的样子就开始笑,她想她大概是醉了,才会忍不住问了他这种蠢问题。
“钱心一,你是不是觉得我每天开着车出去给别人送茶叶、塞购物卡的样子很可笑?”
钱心一的思路还在被发现上面,猛不防她砸过来一句真心话,还连名带姓的叫他,直接断片儿了。
他是真的很吃了一惊,这里虽然吵闹,但他确定自己没听错,这个八面玲珑的女强人,问他是不是鄙视她。
他飞快的回想了一下自己到新公司之后的表现,觉得虽然没做到如春风般温暖,但也没有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冷酷,总体来说还算任劳任怨,她怎么会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来?
他没想通,却蓦然想起了陈西安那天的玩笑,钱心一觉得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他顿了顿,说:“没有。”
说完好像还怕她不信,又难得而慎重的补了一句:“真的。”
他确实不喜欢迈尔斯的工作方式,但他不敢瞧不起她,也没那个资格。
钱心一知道自己的短板,所以才不敢一心二用,他从来都不是那种随便学一学就能轻松拿高分的天才,所以他只能当个脚踏实地的人,他努力的极限也只能做好一个技术,让他去兼顾公关先生,他的本职就会做得马马虎虎了。
在这种跷跷板上迈尔斯的平衡已经把握得够好了,钱心一是敬重她的。
迈尔斯没什么表情,也不知道信了几分,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很轻的叹了口气,她说:“真的假的都无所谓了,反正是你要看我的脸色,不过,我是真他妈累啊。”
钱心一:“……”
所以她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因为大家都喝了酒,所有人排成排站在路边打的,女士最先消失殆尽,接着是有老婆孩子的,为了高效率的利用资源,同方向的王巍和他们上了一辆车。
钱心一本来想问陈西安迈尔斯和他聊了些什么,碍于王巍在,他只是靠在后座上休息,毕竟唱K对天天坐办公室的人也是一种巨大的体力消耗活动,好室友王巍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陈西安独自坐在副驾驶位上,低着头用手机和杨江聊天,他也进了一家新公司,到外地出差去了,说这两天就回来,让陈西安和钱心一出来吃饭。
很长一段时间内,车里都只有司机开放的广播声音,就在钱心一快要睡着的时候,王巍忽然说:“小钱,我们组的老钟在准备移民,最慢明年4月份之前就定下来了,你考虑一下,要不调到K组来吧。”
钱心一在F组坑还没蹲热,根本没想过调组的问题,他还在想老钟是哪个,嘴上茫然的说:“啊?”
陈西安却诧异的转过身来看王巍:“巍哥你哪来的消息,我一点音讯都没听到。”
王巍两只手叠在肚子上,像个缩在藤椅里的老大爷似的:“食堂的杨姐说的,她和钟哥是老乡。”
钱心一不明白食堂的大姐怎么会和这个看着不太热情的男人说这些,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王巍为什么赶在今天说起这个?
他看向王巍的眼睛,发现他的目光正好藏在反射着路灯光线的镜片后面,是个看不穿的角度,钱心一顿了一下:“这是维克的意思吗?”
“不是,”王巍偏过头:“是我个人觉得这样比较好。”
他的眼神里有种很深的东西,但是没有恶意,钱心一想起他和性格完全不搭边的面膜和眼贴,一瞬间明白过来,他看向陈西安,各自从对方的眼神里察觉出一道讯息来:他看出来了。
悬在头顶的东西终于落了下来,不过不是预料中的冷水,而是一个静悄悄的合理化建议。
陈西安其实很感激,第一个看穿的人如此善意,他不会往王巍身上贴“同类人”的标签,他和钱心一在一起之后,也没有试图去寻找过所谓的圈子,他们自是过自己的日子罢了。
“谢谢巍哥,”钱心一脑子里还是被突击的乱七八糟,惊觉自己的思维开始撒欢的往王巍的性向上狂奔,这是他走歪了之后遇到的第一个……同志?或许并不是,他只是比较机智?
钱心一觉得自己本来该风中凌乱才正常,但另外两个都淡定的不跟他的一惊一乍玩,弄得他也不正常起来,他张了张嘴,说:“……你没什么想问的吗?”
王巍轻笑着说:“有啊,问你想不想来K组?”
钱心一还没说话,陈西安忽然接了过去,他笑起来,说:“他不会来的。”
第84章
等迈尔斯和维克问起理由,他能说是为了顺利的谈恋爱吗?
这答案实在不像话,连王巍也无法反驳,他下车之前什么也没说,只是站在路上叹了口气,所谓骨气这种东西,总有一天会被现实碾得支离破碎。
他们的关系他早看穿了,两人领带的重合率高的离谱,他之所以提起调组的事情,更主要的原因是他去A市帮邓明光评标的时候,他说过一个土地在预审阶段的项目,这是一个冠着“环球金融城”名号的特大工程,4个地块将同时启动,光是在规模上就会一鸣惊人。
不管谁会参加竞标角逐,事先听到风声并提前做下准备的维克都会夺下最有代表性的那栋楼,出于私心,王巍希望钱心一也能踩上这块踏板。
不过他们既然一起拒绝,王巍尊重他们的选择,这两个人的性格非常互补,而且都足够成熟,其实也非常难得了。
钱心一有他自己的理由,一来他不喜欢变动,二是维克选择了王巍,说明从他的角度考虑,他并不适合K组。死倔也好矫情也罢,他不想干倒插门的事情。
陈西安的认知比他直观,他确定钱心一不适合K组。
维克是个艺术色彩很浓的主设,他喜欢尖锐而突出的棱角,这些东西在目前的施工环境下恰恰都是危险的,钱心一已经习惯了设计阶段就开始考虑施工可行性的思路,跟他的冲突可能会像火星撞地球那么剧烈。
陈西安想象了一下两个“钱心一”对着较劲的画面,脑子里登时全是四溅的火花。
车走人留,王巍一闪就不见了,钱心一自己缓了一阵,往前一趴将脸卡在两个座椅的头靠之间,胳膊搭下去打了一下陈西安的头,后者转过来,听他很小声的问道:“这就……出完了?”
跟补习过的出柜姿势都不一样。
“意犹未尽啊?”陈西安虽然也觉得这个理解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但他一脸“我裤子都脱了”的表情又让他觉得好笑:“你在迪拜走了个挺大的狗屎运,你妈那种反应才正常。”
钱心一眼神一晃,很快皱着眉又拍了他一下:“换个比喻。”
陈西安从善如流的改口:“Lucky man。”
钱心一放过咬文嚼字,心里明白他不可能一直这么幸运,总有一天还是会有人用无法理解的眼神看着他,然后吐出恶心、变态之类的字眼。他看过同志纪录片,但那种难堪和愤怒,可能要等真有人说了他才能真的理解。
他沉默了一会儿,心思一转把之前没问成的问题捡了起来:“迈尔斯找你干嘛?”
陈西安没个正形:“打听你工作资历的祖宗十八代。”
钱心一心想果然是,他自顾自的说:“她问我是不是觉得她很可笑,没头没脑的。”
看他比自己还茫然,陈西安终于坐直了:“你们最近有过矛盾吗?口角……大点声说话也算。”
钱心一立刻露出“怎么可能”的表情:“她最近老在外面跑,我们基本没怎么说话谢谢。”
陈西安作沉思状:“不是最近那就是之前了,看来这个嫌隙比我想的还要严……”
“又扯!”钱心一用了劲把他的头推离了头靠,“我来了才没两个月。”
陈西安在惯性下跌回来,笑着说:“想不通就算了嘛,反正,就算有你也想不起来。”
钱心一:“我揍死你。”
陈西安:“我告你家暴。”
钱心一立刻看了司机一眼,发现师傅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的路。
走过小区的木槿条道旁的时候,钱心一忽然说:“我是不是很不识相?”
地灯的装饰灯光晕里他只是一团模糊的黑影,陈西安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我不喜欢太识相的。”
钱心一把他的手扯下来拽在手里,姑且算是被治愈了,不过这实在不像一句好话,于是他笑着骂了句:“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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