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掠水惊鸿
美丽的线条便被噼啪之声破坏了,每一记板子打下,柳云若的身子都会不受抑制向前一蹿。手臂不足以支撑疼痛的身体,挨了五六板后就不得不用胳膊肘着地,随着抽打而不断颤动的臀肉一片嫩红。连痛得一身汗的柳云若都觉得,自己这狼狈的姿势让刚才从容的微笑成了拙劣的装腔作势。
二十下打完,黄俨赶紧引着掌刑太监出去了,他知道要交代些什么。宣德用足尖抬起柳云若快贴到地上的脸,额头的冷汗和嘴上发紫的咬痕证明刚才的责打不轻。宣德将自己茶碗递过去,柳云若双手接过喝了两口,喘息的速度才慢了下来,他伏在地上约半盏茶的功夫,才勉强系上了裤子,摇摇晃晃站起来。
“还敢再提么?”宣德冷冷地问。
“今天不敢了,以后不知道。”
这个回答并没有让宣德愠怒,他只是淡淡道:“那就以后再打,”并指指棋枰,“该你了。”
柳云若扶着桌子稳住自己哆嗦的双腿,叹了口气:“奴才认输。”听他第一次诚恳地说出“输”字,宣德脸上浮起轻笑,逗他:“才至中枰,你也没有全军覆没,真的就认输了?”。
柳云若摇摇头:“不是因为棋,疼得厉害,不敢坐。”这样的回答让宣德“噗嗤”一笑:“听你的意思,好像还能扳回局面么?”
柳云若看看棋枰上的一片黑白,似在琢磨什么,突然抬头向宣德嫣然一笑:“皇上,您要不要和奴才打个赌?”
“赌什么?”宣德饶有兴味地问。
“若是奴才能赢了这盘棋,请皇上恩准奴才探视汉王;若奴才输了,就再领一百大板。”他又比划了一下补充:“是上次挨的那种大板子。”
宣德慢慢抬起头,自从即位之后他第一次抬头看一个人,何况还是一个太监。柳云若的嘴唇还在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眸子里却是阵前将军才有的冷静与自信,宣德脑中一晃而过竟然是汉王的眼睛。
哗啦,哗啦,宣德的手指搅动着棋子,柳云若这个无赖的豪赌有孤注一掷的味道。他问:“为什么一定要见他?”
柳云若笑笑:“我跟了皇上,总该给他一个交代,否则,奴才没有办法全心全意服侍皇上。”
这是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却带着一点点胁迫的意思。宣德想如果不让他输的心服口服,今天最多也只能再痛打他一顿,那原本期待的春夜又没法实现了。他再一次确认了棋盘上的局势,相信柳云若已经毫无胜望,点头道“好,朕跟你赌。”
“谢皇上隆恩。”
柳云若挪到自己的座位前,缓慢地坐了下去,臀部接触椅子的一瞬间,他痛得眼前一黑,身子一下趴在了桌上,差点儿推翻了棋盘。他抓住桌子边缘,强迫自己抬起头来,在一阵不连贯的急促呼吸后,他的右手缓缓伸向棋盒,拈出一枚棋子,在宣德侵入的白子旁边补了一着。
宣德看看,虽然是先着,但是也没什么出奇,自己已经掌控中原,不怕他在边角上做文章。他退子向后一连,笑道:“你没有听说过‘弱而不伏者亦屈,躁而求胜者多败’?”
柳云若擦去要流到眼中的冷汗,低声道:“奴才只知尽力而为。”他和宣德下了一个多月的棋,对于他的棋路早了然于心。看自己的阵地已经稳固,不动声色再投一子,卡断了宣德的腹地与棋根相连之处。
宣德冷然一笑,单手举起白子,居高投下,不几着间,便将柳云若腹地被围的三十余子一下收尽,堆成一堆整个推到柳云若旁边。柳云若盒边的黑子一下如尸体一样堆积如山,棋盘上真个是一片“白茫茫”了。
宣德向身后椅背上一靠,用含着三分怜悯七分嘲弄的语气叹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今天已挨了打,这一百板子朕容你先欠着,等伤好了分开来还,如何?”
“谢皇上恩典。”柳云若颔了下首,却依然去摸棋子,他似在疼痛中稳住了身子,一笑道:“皇上容奴才再投几着何妨?”说着拈起一枚黑子,轻轻落进刚刚被宣德提过子的白阵中。
宣德诧讶地一眨眼,低头看时才发现,自己中腹大块白子尽是断点,柳云若这一子投入,正是做眼要点。当他急忙要补救时,却已经来不及,柳云若连投两子,将宣德的白龙截成两截,像两条死蛇般任他宰割。而宣德四周角上的白子,也因为前头紧气太促,险象环生。
这是柳云若第一次拿出真正的手段,不管激怒宣德的后果有多严重,不管这样做会不会让自己几个月的辛苦伪装完全暴露,他必须赢。他的一切行动,必须要在见过汉王之后才能开始实施。他毫不留情,冲、飞、关、割、矫、夹、扑、拶招招狠辣,处处准确,让宣德却疲于奔命,应对维艰。连一旁不懂棋的黄俨也看出来,皇帝已经一败涂地了。
宣德从未见过如此凌厉的柳云若,这个一直卑贱地笑着,乞怜地伏在自己脚下的宠儿,这个刚刚挨了板子、现在依然痛得身子发抖的柔弱少年,却用坚决而冷酷的手势,将他在棋盘上打得全盘崩溃。这是他根本不可能匹敌的棋艺,原来这一个多月来嘻嘻闹闹,看似势均力敌的游戏,不过是他布下的陷阱。其来也渐,其入也深,处心积虑,假作退让,只为今天,只为汉王。
他一直在骗自己。也许连那天晚上眼角的一滴泪,都是假的。
输棋的窘迫远比不上这个念头更让宣德愤怒,他脸色发白地望着正在提子的柳云若,紧握的拳头里生生刺痛。
七、白雪红梅
柳云若提出最后一枚被自己围困的白子,现在胜负已定,他一口气松下来,再也坐不稳,整个身子从椅子上摔下来,扑倒在宣德的脚下。
宣德的脸色慢慢归于平静,他弯下腰去把柳云若抱起来,抹去他被冷汗贴在前额上的头发,笑道:“要赢朕也不必这么拼命吧?”
柳云若想要给宣德跪下,却因为痛得没了力气,只能伏在宣德臂弯里低声道:“臣冒犯皇上,请皇上重重责罚。”
“责罚什么?朕认赌服输,明儿早上让你去见朱高煦。”宣德将他横抱起来,尽量不碰到他的臀部,走到床边坐下,让他伏在自己的腿上,然后命黄俨拿来了前些日子柳云若疗伤用的药膏。
宣德亲自褪下柳云若的裤子,臀上浮起一道道四指宽的淤痕,因为刚才主人那一阵很残酷的压迫,变成了暗紫色。宣德挖了些药膏在掌心,学着太医的样子拍热了,然后将手放在他臀上慢慢地揉着,还问:“是这样么?”
“皇上……对不起……”不知是真是假,柳云若的声音里居然带着一丝哽咽。
手上的动作异常温柔,宣德的脸上却浮起一个冷冷的笑。前一轮他输了,被这小东西耍了,下一轮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尽管宣德推辞,柳云若却坚持要服侍他,并向宣德展示了据说是唐宫流传下来的床第之术。宣德在腾云驾雾的感觉中看见柳云若因强忍疼痛而通红的脸,色欲之火升腾而起,肉体和精神都极为酣畅。
天快亮的时候两人才停下来,昨夜的种种让宣德睡意全无,他的手在柳云若的臀后轻轻摸索着,转脸看着他笑:“朕不放心。”
疼痛和疲惫像洪水一样快要把柳云若压垮了,他还没听明白,迷糊着问:“不放心什么?”
“朕不放心,你不会不给朕戴绿帽子?朕一想到你可能也这样伺候他,就很想杀人。”
柳云若眉心一蹙,他猜到要见汉王没有那么容易,只得强自睁开已经模糊的双眼,调整精神和宣德应答:“皇上要我做怎样的保证才放心?”
“你自己选,”宣德把嘴凑到他耳边,“要么,朕让人押着你,确保你们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能如实禀报给朕;要么,五十鞭子,朕不信你拖着个开花的屁股还能和他做那事。”
柳云若狠狠地抓了一下身下的床单,他知道自己会为昨晚的行为付出代价,却没想到惩罚来得如此之快。他要和汉王说的话当然不能禀报给宣德,他沉默片刻,权衡了一下自己的体力,以一种无怨无恨的表情道:“好。您容我先吃点东西。”
宣德侧卧在床上,手执皮鞭的太监站在一旁,柳云若在他们的注视下小口地吃完了一块点心,喝下一碗茯苓霜。然后他用白巾擦了擦嘴,将桌上的东西移开,褪下裤子背对着宣德而立,双手撑着桌子道:“皇上,可以了。”
光滑的丝绸裤子无法停留在膝弯处,一直滑落到脚踝,臀上的伤因为敷了药已经消肿,只留下一片均匀的桃红色,和两条修长的腿红白相映,构成一副几乎完美的画面——几乎,如果不是那因为可期待的疼痛而带来的微微颤抖。宣德用手托起脸颊,嘴角带着赞赏的笑意。
行刑的太监对这样的美丽无动于衷,见识过太多摧残生命的酷刑,让他对别人的肉体早已麻木。像一个丹青手面对一张白纸,思索如何在上面落笔似的,他将柳云若的臀部打量了片刻,然后猛得一扬手,鞭子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弧线。
柳云若显然对这样撕裂皮肉的疼痛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随着一声脆响,他立刻惨叫出来,撑着的手臂一软,上身摔在桌子上。一道细而鲜红的痕迹横着分割了线条优美的双臀。
心里默数了“一下。”强迫上下打战的牙齿咬住了嘴唇,再次支撑起手臂,并在鞭子的尖锐声中用力闭上眼睛。
和板子责打带来的感觉不同,这是一种犀利的、直接切割进神经的痛楚,每挨一下都让他头皮一炸。他下意识地将身子向前弓,将小腹顶在桌子边缘,后背拉出一个痛苦的弧度,可是鞭子总如此灵巧地追逐着他,像一个永远也摆脱不了的噩梦。
掌刑太监挥了十次手臂,十道细长的红痕平行着浮现出来。因为皇帝在旁边欣赏,行刑的不想一开始就制造血淋淋的场面,鞭子只割裂了肌肉表面一层薄薄的皮肤,渗出无数细细密密的小血点。
然后他很出色地表现了自己的手艺,第十一下是斜着的,贯穿了原先所有的伤痕。叠加的疼痛让柳云若眼前一黑,他的眼泪滚了出来,淌到嘴边,和咬破嘴唇的血腥混在一起,又咸又酸。手臂在剧痛的压迫下一点点软下去,先是勉强用手肘撑着,而后便整个趴在了桌上。
二十下打完鞭子停了一下,他心惊胆战地回过头,看见掌刑太监走到了他身体的另一侧,这意味着下面至少有十鞭会在前面的二十条伤痕上叠加,疼痛会增加一倍,两倍,还是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