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太极鱼
臻玉笑拒:“不敢再叨扰老太太了,如今宝兄弟身子骨积弱,还要老太太费心呢。天热,老太太和宝兄弟那里万万不可缺了‘冰’和‘丫鬟’,多精心些才好。”
“……”贾母如何听不出这“冰”和“丫头”来,正欲以天热为借口推拖。
臻玉起身笑道:“听说府里窖冰不多,我们去家也省了这份例,老宅近京郊,比这里还要凉些,岂不是咱们两边俱能消夏。那里已收拾妥当,外祖母这里行礼也好弄,且等后日我们就搬罢。”又对晴空道:“妹妹身子也好了,你去告诉一声,叫嬷嬷们带着规整一番,咱们后日就不叨扰外祖母家了。”晴空答应一声,飞快去了。
贾母微愣,有些不喜,这孩子竟就定下来了,可刚出了紫鹃这事,却不好开口强留。
黛玉、馥玉听说,俱是兴高采烈,前些日子静悄悄、暮气沉沉的雪晗院和落梅馆一下子热闹起来,嬷嬷和大丫鬟带着将东西一样一样都收拾好,万不可落下什么,不然恐怕就再也找不回了……
贾宝玉还兀自愣神,不明白怎么一下子就成了林妹妹要家去了。
紫鹃心里又高兴又有些失落,高兴的是然就进了宝玉屋里作大丫鬟,失落的是如若林姑娘在这住着,凭着她曾伺候过,经常去走一走说说话,宝玉还不得心念念的捧着她……
王夫人也是又喜又可惜,这三个碍眼的终是走了,只可惜没能从林家得着足够的好处。只一万两够什么?那贾敏从贾家带去那么多陪嫁,怎么也该还一半家财来!
第32章 临走临走,王夫人搬石砸脚
却说林臻玉兄妹的雪晗院和落梅馆里喜气洋洋,贾母处却阴云密布,很有些不悦,就有那心酸眼小之辈猜测纷纷,其一就是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
这个王善保家的十分奇葩,是邢夫人的陪房,亦是她的耳目,常挑唆着邢夫人生事不说,还时常来荣国府这边儿讨好卖巧,因素日里那些丫鬟婆子们不大趋奉她,心里总不大自在。今日见了贾母脸色,臆想一番,竟像得了圣旨一番,急急忙忙去找邢夫人这般那般的分说,邢夫人时常能得臻玉的好处,且林家兄妹待她并不像其他人那般轻慢反是尊敬有加,孝敬什么都有她和王夫人同样的一份因此踌躇一下,并不愿去生是非。
王善保家的见说不动邢夫人,脚一跺,眼珠子一转去了荣国府正房,见王夫人躺在榻上,脸色灰黄,而紫鹃的事情又阖府俱知,因此料定她仍在生那女孩子的气,堆着笑巴巴道:“太太快别生气,不是奴婢多话,论理昨日这事实在不妥,林家大爷、二爷和林姑娘暂且不论,可保不齐他们的丫头有心大生事的,宝二爷又一贯体贴好性儿的,若果真那些小蹄子做了什么或是偷得些爷们的物事,如今林大爷急着要走,等闹出事来,反悔之不及!”
王夫人听到这个,正撞到心坎上,说:“这话有理,我看那些丫头们一个个倒像受了诰封似的,她们成千金小姐了,闹下天来,谁敢哼一声。只是那些女孩子到底是林家的丫头,却不好动作。”
这王善保家的一听,分外得意,舔着脸道:“这个容易,林大爷到底还在咱们家没走,再说不止那些女孩子,咱们家里很有些能说惯道,掐尖要强的,稍有一点儿,就调唆姑娘们的丫头,说欺负了姑娘们了,谁还担得起?不若关了二门,好好查检一番,林大爷、林姑娘屋子我们固然不敢搜检,可那些丫头们的屋子,难道还进不得?”
王夫人早就听说林家来京时满满几大船的东西,又见林臻玉和黛玉、馥玉平时装扮甚是不俗,林黛玉更是好东西成堆,心里很有些意动,只是到底有几分成算,因道:“只在院里看看就罢,到底是亲戚,断乎不得无礼。”又道:“去找凤丫头来,你们怕是压不住。”
凤姐儿听王善保家的的说了此事,暗恨王夫人把这得罪人的事情又推到她身上,见王善保家的眼睛滴溜溜的直瞅屋里的摆设,心下膈应,却不好说她,只得领了命去王夫人处。
凤姐儿这些时日十分畅快,自打不管家后,将贾琏又笼络到身边儿,贾琏虽改不了偷腥拈花的习性,却比往日收敛许多。不仅如此,夫妻两个同心,贾琏有门路,凤姐儿出些主意,又托林臻玉的缘故,悄悄的在外面弄了一间小铺子,卖的俱是江南来的普通棉布丝绢,并不金贵,胜在物美价廉,才刚开门几日就已看得出良好势头,两口子喜不自禁。
因此贾琏和凤姐儿都十分感念臻玉,打定主意要和林家搞好关系。出门前向平儿使个眼色,平儿乖觉,后脚就悄悄去了林黛玉的院子。
这大白天的,竟是要在家里捉贼似的,凤姐十分不屑,只不吭声,跟在兴冲冲的王善保家的后面看她们作。
一径出来,王善保家的瞅着凤姐,心里思量着薛姨妈家是二太太和这二奶奶的亲妹妹、亲姑妈,有心卖个好,因道:“我有一句话,不知是不是,要抄检只抄检咱们家的人,薛姨太太那里,断乎惊动不得的。”
凤姐儿冷笑,难道林家就不是自家亲戚了么,自己那个好姑妈也是拎不清的,宝钗都将十二了,还不相看相看,每日只教来这边儿,别宝玉没成,倒把宝丫头的闺誉折进去了,那好二太太心里算计可多,怎么会因为是自家妹妹、外甥女就留情的!
只听凤姐笑道:“我也这样说呢,林兄弟和林妹妹那里自然也是这么的。”
王善保家的不料凤姐说出这样的话来,又见周瑞家的和来旺家的都点头,脸色一僵,不满道:“二太太说了,林大爷、林二爷和林姑娘还小,长辈理应该替他们掌掌眼才是。”听了这话,凤姐儿和其他人都不说话,只动作越发散漫了。要是臻玉在这里,肯定会笑王夫人心机算尽,原想拿着邢夫人和凤姐儿做靶子,不想找的人混了些,这王善保家的也忒能给她拉仇恨了,谁听了这话,心里没点儿嘀咕的。
自是先去了宝玉处,王善保家的知道重头戏在林家兄妹那,又不敢弄出大声响来惊动了贾母,也不多耽搁,只将今日刚过来的紫鹃的箱笼翻得乱七八糟的,其他人只略略一看。
袭人见状,有些解气,又心喜二太太定是不喜紫鹃这狐媚子的,只是气这小蹄子才来就勾的宝玉围着她姐姐的团团转,很没有庄重的样子。好好的宝玉,倘或叫这蹄子勾引坏了,那还了得。
这边儿早有人飞快向老太太报了信,贾母因说:“二太太使人去宝玉房里抄检抄检,也是有过的,不妨事。”今日已经因紫鹃之事让这个二媳妇很是不满,如今让一步也好,可不能撕破脸皮了。
贾母私以为王夫人也就是使人去给紫鹃个没脸,并不知自己儿媳如此大胆,因而并不在意。
装模作样随便看了看三春的二三等丫鬟的箱笼,只说王夫人怕小丫头们不经事来勘查番罢了。因动作甚小,婆子也规矩,不曾翻检,只是看看,并不曾引起多大风波,甚至惜春都未惊动,只是她的大丫鬟入画领着走了一遭。
重头戏来了!王善保家的两眼放光的盯着黛玉的落梅馆,还是先去林姑娘的院子罢,她一个小姑娘,料定不敢怎样,搜检了林姑娘的院子,那林大爷的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到了落梅馆,却发现林大爷居然也在这里,王善保扼腕,要先去那雪晗院该多顺畅!
林臻玉不欲让人知道他已得了信儿,初时帮贾琏夫妇,不过因为觉得贾琏虽贪花好色却还有良心,以后娘亲之事不定会用到凤姐儿,再说这事也是举手之劳,他的铺子每年进货时捎带些就够了,因此平儿来报信,他自然欣喜,娘亲的事又有一分把握。平儿走后他立时吩咐清溪跟着,看他们的动静,听要来妹妹这,就赶紧赶了来。
看着王善保家的贼眉鼠眼的往院里乱瞅,臻玉有些无奈,没想到在大观园建成之前就要早早离开的自己兄妹还能体会一次“惑奸谗抄检大观园”的戏码,这王夫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真当自己是软柿子呢!
要说林臻玉还真误会了王夫人,王夫人此举不过是想知道林家行礼有多丰厚,也膈应膈应林家兄妹,招儿还在后头呢!她在内宅多年,自然能让这事变成林家兄妹搬家夹带贾家物事,到时给几张嘴他们也说不清!自然她使人去借钱也水到渠成不是?除非林家不做人了,否则只能借给!
这番心思不可谓不毒,只可惜她在意自己名声,把邢夫人的陪房推到前头,不知这个王善保家的眼只要看到银钱,那真是什么成算都没了,猪都比她要有脑子。
因而她一进门,冲臻玉谄媚一笑:“林大爷,咱们奉二太太的命,因丢了一件要紧的东西,恐旁人赖了这些丫头,所以越性大家搜一搜,使人去疑,倒是洗净的好法子。”说着眼睛紧紧盯着整齐放在院中的红木箱子,乖乖,光这箱子就知道有多少好东西。
黛玉一听登时大怒,正要说话被哥哥用眼止住。
林臻玉冷冷一笑,若他把箱子打开给这些人瞧上一眼,恐怕这偷盗的名头就会落到他们身上了,好太太,原来打这个主意呢!只在他这里扯这个“丢东西:的理由……”
只听刘嬷嬷一声冷笑:“打着个丢东西的名头搜检到亲戚屋子来了?又说不清丢的是什么,什么时候丢的,怎么丢的,丢之前经过什么人的手!真真好笑!还没见过这么没规矩的,这荣国府好歹也是大家,怎的行事还比不得寒门小户!”
王善保家的大怒:“这是哪来的老虔婆!敢说这话!打死才是!”
只听“啪”的一声,王家的脸上早着了刘嬷嬷一巴掌,刘嬷嬷大怒:“你是什么东西!敢来搜检我们姑娘的房,敢辱骂我?”
凤姐儿见状,假意道:“妈妈吃两口酒就疯疯癫癫起来,这是请来的宫里出身的教养嬷嬷!”
刘嬷嬷却不理,和石嬷嬷一人拉住王善保家的一只胳膊,直往上房贾母处要个说法。唬的王家的脸色煞白,众人见石嬷嬷怒意满面的像个修罗般可怖,也不敢拦。
而林臻玉见状,朝方嬷嬷和黛玉奶娘邱嬷嬷使个眼色,让她们护好黛玉,转身揉了一把眼睛,拉着大眼睛红红的小馥玉向外书房跑去。
众人一见不得了,这是要去二老爷那呀!可两边都一走,却不知先拦谁,一愣神功夫,已是老远了。
贾政正与一帮子清客高谈阔论,冷不丁有人通传说林大爷求见,贾政是真喜欢这个有礼好学的外甥,忙教进来。却不料林家两个外甥都来了,还眼圈通红,唬了贾政一跳,以为在外面受了委屈,也不叫清客退下,忙问怎么了。
起初臻玉碍于清客们不肯说,问急了才将今日之事哭诉了一遍,气的贾政脸色铁青,忙叫请客们退下,自己带着臻玉两个就往内院走。
到了贾母处,贾母脸色黑沉,心里气恨老二家的没脑子,闹出这桩子事情!王夫人跪在地上,看到贾政怒气冲冲的闯进来,才知这事大了!
林臻玉可没心情看他们做戏,抹了把泪,带着哭腔道:“也不用等明日了,今日臻玉就向外祖母和舅父辞别了,我们家去了!”
说完不待贾母和贾政说话,礼了一揖,转身朝外走了。又急命婆子们装车,行礼昨日就收拾好了,有嬷嬷看着,不一时就好了,待到贾母坐着小轿赶来时,臻玉和黛玉、馥玉的车轿已到了大门。
林家三个恭恭敬敬的再向贾母道了别,贾母张张嘴,却是不好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