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太极鱼
探春心里面又惊又喜,这会儿红着脸跺脚娇嗔道:“你们两个不卯,又拿我来作人,我躲开你们。”
赵姨娘探头探脑,面上又高兴又担心,绞着帕子最终还是没敢上来拉住探春说话,生怕惹怒了太太,把探春的大喜事搅黄了。
南安老太妃诺诺半晌没说出什么来,贾母和王夫人心忖她是怕国孝期间谈论这个不妥,忙把侍候的丫鬟、婆子们喝退。
南安老太妃松了口气,把想把探春认作义女和亲的事情说出来,当然,要婉转润色许多。贾母听后,脸色就有些不好看,这是要夺了自家的女孩儿呀!
南安老太妃见贾母和王夫人听了,低头一语不发,赶忙又道:“不是不想让三姑娘从荣国府风光大嫁,只是茜香国是属国,这门第上却有些不对,恐怕不妥呀。”握住贾母的手又劝道:“如今咱们这些老世家都在风雨之际,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再者三姑娘嫁去做了王妃,这尚丹皇子可是茜香国下任的国王呢,到时三姑娘就是正经的王后了!虽是认在我的名下,可不过是个过场么?咱们四王八公同气连枝,正是扶持着度过难关的时候,老太君且宽心,有我南安王府在,少不得要帮扶着干女儿的母家了!”
这一番似劝似威胁的话说出来,贾母和王夫人都犯了思量,这两位是什么人,就连比探春受宠百倍的元春,当初也还是说小选就送进宫里做奴才了。好半晌这两人对视几眼才点头应了。
三人又开始商量这事儿的具体施为,贾母和王夫人自是要多为贾家谋些好处和依仗的。三人窃窃私语,外人不得而知。
这时靠在窗下本着一颗慈母心偷听的赵姨娘却满面煞白,屏着气走出来才跌跌撞撞的向大观园探春的秋爽斋跑去。
路上遇到婆子丫鬟皆撇嘴不屑:这是听说三姑娘要嫁进南安王府去,上赶着要好处的罢!
赵姨娘一头撞进秋爽斋,惜春正陪着探春说话儿,薛宝钗托词家去了。迎头看见满面泪痕,裙角都是污渍的赵姨娘都唬了一跳,探春只觉这是听见自己的好事儿来作呢,十分不耐,沉着脸问:“姨娘,好容易消停些日子,就是为了环儿,也不该这样没有一点子体面的在外面走动,没得惹人笑话!”
赵姨娘拉住探春的手,哪里还能听见探春的愤懑之语,嘴里只哭道:“我的儿呀,便是先让你舅舅给你找一处小门小户的人家也好呀!”
这不着头脑的话气的探春脸铁青,一把抽出自己的手来,气苦道:“姨娘尊重!何苦拿这些话来给我添堵?哪个舅舅?我只有一个都城重臣王家的舅舅!什么人家?我的亲事什么时候要让个奴才秧子决定了!”说着就哭着往外推攮赵姨娘。惜春和几个丫头忙拉住了劝说,在那里抢白赵姨娘。
赵姨娘又羞又气又伤心,嘴里急道:“姑娘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难道我不疼姑娘!老太太那里根本不是要把你许进南安王府去!南安老太妃来是要把你认去做女儿,好给十万里之外的藩国和亲!”
兀自生气的探春一听之下就愣住了,呆呆木木站在那里憨豆韩不动,唬的各有惊吓的丫鬟和惜春都摇晃她,还是赵姨娘在她人中上狠掐了一下才回转过来。“哇”的一声,探春便哭起来。
一群女孩儿皆是惊惶,这和亲的故事她们都听说过,远去万里再见不着亲人不说,那些小国的风土人情和天朝大异,独身一人在那里,思念故土是一项,习惯不了水土很快没了都是正常!更别说举目无亲受了欺凌,病了痛了死了都无人知晓!
探春已是慌了神儿,平日再大气爽利的姑娘,这会儿都受不了。怎么都是闺阁里娇养出来的,何曾想着回落到这步田地?
纵使探春再哭,赵姨娘再闹,这事儿还是被定了下来。选了一个逢六的最近的吉祥日子,南安老太妃便把探春认到膝下做了女儿。
这头刚认了女儿,那头南安郡王府就把折子递到礼部去了,南安王府的门楣倒是配得上,礼部就将探春的画像和王府的出身给茜香国看过了。
茜香国欣然同意。
探春每日以泪洗面,已是死了半条命。赵姨娘被关起来,求遍了人才给贾环带去信儿。
不过林臻玉早就私底下给蔚山书院叶先生的旧识打过招呼,这会儿书院并不放贾环离开,急的贾环没几天就起了一嘴的燎泡。
正当赵姨娘三个心如火烤的时候,变故又来,不过对他们而言倒是一件好事儿。
却原来尚丹二皇子眼高儿,原先他是相中了那位小林大人的妹妹,想来也会是个有趣的美人儿。不过林家姑娘年前就和席家定了亲事。他派人上门请小林大人一唔也被很不客气的拒之门外。后听说定下了南安郡王府家的女孩儿,尚丹看了画像,也是比较满意,不过是个占了名头的女人,他并不十分在意,他要的是她身后娘家的势力!
就是娘家势力这几个字上让尚丹火冒三丈!本来南安王府掌有一些兵权,看在她眼里也还是差强人意。可不想没几天他就听说这女孩儿原是南安老太妃刚认下的,出身已经败落的荣国府,还是个庶女!
尚丹怎么会愿意,就是茜香国使臣们都十分不满,尚丹从来都城就压下的邪火这一下全发出来,不管不顾就上门和南安郡王府取消婚事。
这一起轩然大坡过去已经到了阳春三月,同来的属国大多已经打道回府,只除了茜香国。尚丹这事做得极不地道,就是南安王府有亏,可两国的婚事,不经礼部,不禀圣上,就去退亲,可不是打了天朝的脸面么?今上甚至可以闹大了由此发兵攻打茜香国。
尚丹冷静下来就知道做得过火,只是却不好弥补了。圣上大怒,当即下令茜香国使团和南安郡王上朝来面圣!
最后,碍着和茜香国几代交好的份上,两方各打五十大被:南安郡王府终是因着这个大错被收了兵权。南安老太妃又惊吓又气氛病倒在床榻上,太医回说是伤了心肝,怕是不能长久了;而茜香国为了平天子盛怒,在两方条款上让步了许多,更是出了大血——茜香国的商队到天朝来赋税加重一成,天朝往茜香国的商队赋税要少征收一成!
可不要小看这一成,茜香国许多平时常用的原料物件都不产,只能从天朝互市的地方买或者和商队交易,先皇在世时茜香国快速富庶起来大部分因为先皇许诺茜香国的商队的赋税少上二成么,茜香国的商队才迅速发展起来。
这样下来,和亲之事却是黄了,探春也被南安王府送回贾家去,自然她太妃义女的身份也就不存在了,虽然名声受了损,可依贾家现在这样儿,不损也好不到那儿去。
经此一事,探春对自己的婚事是死了半颗心,日常里也竟跟着惜春去栊翠庵听妙玉讲道。唬的赵姨娘不轻,时常拉她去说话,母女两个的关系倒和缓不少。至少探春也知道关键时候,就这个她看不起的姨娘拼命回护她!还有贾环两日一封的急信,信中焦躁不安和问询担心都叫探春夜里湿了枕头。
茜香国使团耽搁了两个月才返跟斗败了的攻击似的回国去。
使团们一去,敏感些的人们就觉得都城气氛紧绷起来,似乎今上在朝堂上说的话下的旨无不有些个暗涛在里面。
这一日,圣上在朝堂上下旨道:“要严查国库亏空!”朝臣一凛,风雨将至!
第75章 抄家
话说今上铁了心要严查这些年国库亏空,朝中一大波世家贵族都有波及。本来这种事情先皇在时国库空虚的时候也曾提起过,因为牵扯过多,大多是盘根深踞的权势自家,这事儿最终雷声大雨点小不了了之。
这会儿圣上这般大张旗鼓的行事,一部分人就觉着“法不责众”,这查亏空的事情还会无功而返,倘或今上太过严厉,还会惹得朝中不稳,到时一些在先皇时得重用的老臣或许还会能重回朝堂来稳定时局呢!有些嗅觉灵敏对局势把握准的大臣却觉得这事儿不会简单了去,以王子腾为首的以务实功勋立脚如今天子朝堂的一众先皇旧臣十分惊心,这些尚把握实权的大臣们早几年就互相通过气,这些年也是还上不少借得国债,而今圣上旨意一下,哪个不争先恐后变卖产业向户部递折子请罪还债,倒是惹得一群‘心宽’的大人们私底下耻笑。
尤其是王子腾,王家原和贾、史、薛同为金陵四大家族,早年和义忠老亲王、忠顺王爷牵扯不可谓不深,后来义忠坏事,今上继位,但太上皇权柄不失,可这位大人像是脑子坏了一样,渐渐就远离了原本的圈子,竟然苦干做差慢慢站到今上这边来了。先是没少被人说愚昧,后来今上不知觉中收权掌朝,又有人骂他老奸巨猾。现在王家掏空一大半的底子一年多前就补上了当年借国库的大笔银钱,一些惯会跟风的大族里一方面觉着跟着王子腾的步子走应该没错儿,一方面又不舍得这么多的银钱;有的官家咬咬牙尽快还上了,有的却不舍得,拼命给自个找借口又在心里面咒骂王子腾。
其中以和王子腾同姓不同宗族的前礼部侍郎王燮最甚,仗着自己年高,直接给王子腾没脸子,和旁人说话时指桑骂槐:“莫不是被前事吓破了胆子罢?上面一点子事情就跟狗见了肉饼似的扑上去!也不怕崩了满嘴的狗牙……哼!上赶着拍马,也没见上头对他有多少青睐,我倒要看看这事会有什么个结果!坏了祖宗基业的败家子,幸好我家没有这样的,要不然老夫非得打死不可!”
这件事情十分不好查,户部里的大小官员一时忙的脚不沾地,周炳没几月就瘦了一大圈。
有担心有惶恐有看笑话的,今上自从下了那道圣旨后,就没有再朝堂上提过这件事情,大家伙儿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可谁也想不到这件事情竟然继续下去查了多半年。
到了十一月的时候,一日上朝,没等众臣禀事,今上命太监宣读了一张户部并大理寺、御史台、刑部联合上奏的折子,明黄的折子看起来和往日见惯了的丝毫没有两样。可这折子读出来却让人大冬天里一瞬间汗湿衣襟,这正是国库亏空的明细!谁家,某年月,借得多少,至今还了多少,何时还的,条条清晰,不容抵赖喊冤。
这里头数目最多次数最多年岁最久的四王八公大多在其中,宣读完太监毕恭毕敬的把折子回呈给今上,圣上笑着扫了眼折子,不温不火道:“自朕下旨到如今已有七月余,众卿想来心里都有数了……”
下了朝,恐慌的这些家族再坐不住,争相奔走,想要像先皇时一样抱在一起,逼迫圣上从轻发落,至少宽裕些时日!
直到这时,这些人才发现,各家联合起来,势力确实不小,可是担任重职掌握实权的基本上没有,不知不觉这七个月圣上以各种名义升迁平调了不少人,这些大家族里仅剩的几个握有实权的也被圣上“高升”到某个鸡肋的位子上去了。他们被圣上漠不关心的态度晃花了眼,竟然各自为政白白错失良机!
事到如今,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就在朝臣们揣摩观望今上会有什么处置的时候,一个晴天雷劈传来——荣宁二府抄家!
正在有人疑惑有人惊恐的时候,今上命御史台宣布了贾家的罪状,就是无关国债的朝臣都心惊不已,圣上早就拿到荣国府宁国府的罪状了!贾家还未被定罪,朝堂上已经热闹不已,这真真是生死存亡的时候,牵连其中的大世家和御史们就贾府的罪状吵得脸红脖子粗,这倒不是为了贾家,而是万一轮到自家的时候,有了前例,自家也好转圜减罪,或可保住身家爵位!
再说荣宁二府抄家那日,正逢午时用饭之际,只听宝玉房里的袭人披头散发冲进上房对贾母、王夫人和宝玉几个哭道:“老太太,太太,不……不好了,我正要与二爷送东西来,在二门处见茗烟被人栓进来说:‘快快传进去,请太太姑娘们回避,外面王爷就进来查抄家产!’“我跑来的时候看见一伙人穿靴戴帽强盗似的兵丁进来了。咱们这里该穿该带的快快收拾!”
上房内主子丫鬟们听得,俱魂飞天外,贾母一声“冤孽呀!我死也!”就昏死过去,其余丫鬟主子都跟没头的苍蝇似的乱哭乱叫,唯有鸳鸯见状咬着下唇,哆嗦着手把贾母扶起来,掐她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