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香 第54章

作者:冉尔 标签: 豪门世家 生子 近代现代

  他有些紧张,却不过分胆怯。

  他与贺作舟的婚事已是板上钉钉,任谁也阻拦不了。

  第二日晌午,方伊池的聘礼如期启程。有贺六爷提前发话,队伍走得声势浩大,吹拉弹唱一应俱全,隔着半条街都能听见。

  方伊池起先还以为是谁家有了喜事,等瞥见贺六爷似笑非笑的目光时,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聘礼,连忙起身往院外走。

  贺家门前早已聚满了人,护送聘礼的是贺作舟身边的警卫队,个个扛着枪,凶神恶煞地往贺宅前一杵,乍一看不像是护送聘礼的,倒像是来抢劫的。

  方伊池憋着笑,找到正指挥着下人把聘礼往院子里搬的万禄:“忙着呢?”

  “方老板。”万禄循声回头,叫他的新称呼,“您一会儿得跟着我们看着点。这可是您的聘礼,一箱也不能少。”

  方伊池好脾气地点头:“好呢,我等会儿叫六爷一起来数。”

  反正都是贺作舟准备的,谁能比他更清楚呢?

  方伊池看完,扭头打算回北厢房,没走出几步,就听见身后有人窃窃私语。

  “他不是平安饭店的服务生吗?”

  “嗬,好家伙,还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啊!”

  “听说陪嫁也不少呢,他在别的男人身上赚够了钱,这是又来贺家捞了一笔?”

  …………

  难听的话一茬接着一茬,方伊池扶着门框静静地听了片刻,等万禄寻来,才抬腿继续往屋里走。

  “小爷。”万禄私底下还是习惯这么称呼方伊池,“您甭理外头那些人。”

  “嗯,我心里有数。”他藏在袖筒间的手攥紧了,“我在平安饭店当服务生时,听过比这还过分的话呢。”

  许是话题太敏感,万禄没有接话。

  方伊池本就不是说给万禄听的,他浑不在意,反而揣着手去找警卫员的身影:“爱钱和喜财呢?”

  “在后头搬箱子呢。”万禄答,“实在是人手不够,要不然也用不到您身边的人。”

  “不碍事,你让他们忙完来找我便是。”方伊池注视着护送聘礼的队伍忙碌,看了一会儿转身回去找六爷。

  贺作舟还坐在卧房的沙发上看公文,坐得毫无形象,双腿跷在沙发的椅背上漫不经心地晃,外人面前的斯文劲儿荡然无存。

  方伊池察觉到先生心情很好,嘴角不由也挂了笑,开口说的却是无关紧要的事:“外头挺冷的。”

  “知道冷还不快点过来?”贺作舟猛地直起身,拍了拍自个儿的大腿,“让你爷们儿给你焐焐手。”

  方伊池没过去。

  他倚着门,笑吟吟地望着贺六爷:“先生,到时候嫁妆来了,放哪儿啊?”

  “你想放哪儿就放哪儿。”

  “我寻思着北厢房是您住的地方,”方伊池一本正经道,“而嫁妆一堆就是一院子,实在是有些不妥。”

  倒也不是不妥,而是怕被贺老爷子或是旁的什么人说闲话。

  再说了,也没人把嫁妆一股脑堆在院子里啊!

  贺作舟不以为意:“你还是先去看看嫁妆里都有什么吧。”

  “先生直接告诉我不就成了?”

  “那可不成。”贺作舟放下手中的公文,起身走到门前,先把方伊池身后的门关严实,再把他拉到壁炉边,“你听我跟你说,那里面有好几个箱子是可以直接埋在土里藏着的宝贝,剩下乱七八糟的,你挑喜欢的让人搬到屋里来。”

  可真不得了,还有能入土的。

  方伊池听得头皮发麻,隐约觉得自个儿不该问下去,刚巧万福跑过来敲门,说是阿清来了,他连忙撇下六爷往外跑。

  “小祖宗。”被留在屋里的贺作舟笑着摇头,全然不觉得提前备下的嫁妆有任何的不妥。

  而方伊池一口气跑到前院,见着了阿清。

  阿清没穿旗袍,而是套着先前那件破旧的长衫,搓着手,焦急地在院前踱步。

  “阿清!”他唤了一声,“来这儿。”

  北厢房前面的院子里有凉亭,夏日遮阳,冬日挡雪。方伊池把阿清叫到亭下,警卫员早已在石凳子上放了两个软垫子。

  “昨儿个还想找你一同吃饭,谁想,你竟然悄默声地回家了。”

  阿清勉强笑了笑:“我娘身体不好,我实在是不放心。”

  “如今还好吗?”

  “已经大好了。”

  方伊池闻言,稍稍安心,恰好万禄送来热茶,便随口道:“十五那日我成婚,你可定要来喝一杯喜酒。”

  经历了这么些事,方伊池和阿清的关系好上不少,甭说成婚的喜酒,就算是逃婚的行囊,只要他提,阿清都会帮忙。

  谁承想,方伊池话音刚落,阿清的脸竟然白上了几分,也没立刻答允。

  方伊池等了又等,终是抬头诧异道:“你不来?”

  “我倒是想来。”阿清揉了揉眉心,像是在做什么斗争,最后狠狠地啐了一口,猛地攥住方伊池端着茶碗的手,“你让你身边的这些人都下去,我有话要同你讲。”

  茶碗里的热水溅出来些许,不烫,却也刺人。

  方伊池犹豫片刻,让万禄带着警卫员走了:“怎么了?搞得这么神神秘秘。”

  言罢,忽而大吃一惊,原是阿清的面色竟然又苍白了些许。

  方伊池急急地问:“可是病了?”

  “病什么病!”左右无人,阿清言谈间放开不少,瞪着方伊池喃喃道,“你啊,长点心吧。”

  “到底怎么了?”方伊池拿了帕子擦手,莫名其妙,“阿清,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阿清端着茶碗的手紧了紧,最后彻底撒开,转而抓了一把果干,丢进嘴里食不知味地咀嚼:“方伊池,我爹是为什么被贺家的四爷打了一顿?”

  “胡言乱语。”方伊池毫不隐瞒,“他跑来贺宅门前说我先生的坏话。”

  “那你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坏话吗?”

  “好像是说先生去六国饭店见了什么人。”

  “见了谁?”

  “我……我不知道。”方伊池微微怔神,眉宇间浮现起一抹凝重,“我原本问了先生,先生也答应与我解释,可那晚我直接病倒,这事儿就耽搁了下来。”

  听闻方伊池并不是一事不知,阿清略微松了一口气:“这事儿说来难以启齿,但我爹确实被我那个心软的娘捡了回去。”

  “他命大,躺了两三天恢复了神志,张嘴就嚷嚷贺六爷给你找熟客。”

  “找什么熟客?”方伊池不明所以。

  阿清捏着果干摇了摇头:“我也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我爹那个人,三天两头泡在赌桌上,没几分钟是清醒的,所以我一开始并没有当回事。”阿清说到关键处,不由自主压低了声音,“结果当晚有人鬼鬼祟祟地找我爹,旁人我还真认不出,可那是王浮生啊,上咱们饭店好多回,还给你妹妹开过药,他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能认出来。”

  “王浮生?”方伊池听见这个熟悉而遥远的名字,差点忘记喝手里的茶。

  “可不吗!”阿清也跟着感慨,“我也吓了一跳。这王浮生是你以前的熟客,和我爹能有什么关系呢?”

  “我就凑过去偷听,他俩倒是谨慎,关在屋里连灯都不点一盏,声音还压得低,我趴在窗户边上没听真着,只隐约听见王浮生说什么‘熟客’,还有什么‘闹事’。”

  “方伊池啊,我估摸着他们是不是想把你先前的熟客找来,在喜宴上给六爷找不痛快?”

  方伊池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来:“谁给他们的胆子?”

  搅和贺六爷的婚事,这事儿就算放在贺老爷子那儿,顾忌贺家的颜面,都要生气。

  阿清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隐隐觉得不妥:“我觉得这事儿你得跟六爷商量商量。”

  “商量什么?”

  “那是你大婚。”阿清把心里话说完,陡然轻松不少,倚在桌前长舒一口气,“一辈子就一回。你乐意让别人糟蹋了?”

  “嗯,我心里有数。”他放下茶碗,若有所思地揣起手。

  阿清坐在一旁稀奇地瞧,半晌憋不出感慨:“方伊池,你也就这会子正常点。”

  “胡说什么呢?”他不满地瞪过去一眼。

  “我胡说?”阿清把吃出来的果核往碗里一丢,平日里的泼辣劲儿上来了,毫不客气地念叨,“你自个儿琢磨琢磨!先是要死要活地画什么劳什子凤凰,眼里也死气沉沉的,后是我劝你十句话,你听不进去一句。敢情你嫁的不是贺六爷,是个能吸人精魄的妖精?”

  方伊池先是笑,后也抓了把果干:“这事儿说来真没脸,是我自个儿钻了牛角尖。”

  他刚想把误会自己得了白喉的事情说给阿清听,身后就传来一声低低的笑:“你在我面前可没说自己钻牛角尖。”

  “先生?”方伊池面上一热,丢了果干,巴巴地回头,生怕贺六爷把他丢人的事儿全说了。

  的五十九章 跟你

  只见贺作舟披着外套从北厢房那边走过来,弯腰过月门时,忽而抬起手臂,那只算是嫁妆之一的海东青从天而降,铁钩似的爪子攥住了男人结实的臂膀。

  贺作舟又端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望向方伊池的眼里荡漾起温和的笑意,给了他十足的面子:“我太太前几日伤风,病得有些糊涂,所以行为举止怪了些,您多担待。”

  六爷的一声“担待”阿清可承受不起,他摆着手从方伊池面前抢了一把果干,笑着转移话题:“那你现在身体还好吗?”

  “全好了。”方伊池生怕话题再转回去,连忙点头,“现在就我们三人在这儿,阿清,你把你听到的事情再跟六爷说说吧。”

  阿清略一思索,又把事情重复了一遍。

  贺作舟全程站在亭子边,用戴着黑手套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海东青的羽毛,手腕露出来一截,被暖阳晃出一圈冷白的光。

  这鸟儿野性未褪,有的熬呢。

  再听一遍,方伊池平静不少,他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线索,而漏掉的,恰恰就是贺作舟应该解释的。

  于是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贺六爷身上。

  贺作舟张了张嘴,像是有话要说。

  就差那么一句解释,万禄就跑了过来,急得满头大汗,说前院有人找六爷。

  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婚前的事儿太多了,方伊池没把先生强留下来,反而在阿清诧异的注视下安安稳稳地坐在亭下喝茶。

  “我这个外人都瞧出来了,你家六爷怕是瞒着点事儿,你就不问问?”

  方伊池歪着脑袋笑:“问什么?”

  他摆脱了白喉的阴影,心性成熟不少:“先生既然答应告诉我,那总会说的。”

  “小爷!”万福的吆喝突然又从墙后冒出来,“您在呢?这儿有份礼单,您瞅一眼,成的话我就直接按照礼单上的内容准备了。”

  阿清听得直摇头:“嗐,我来得不凑巧,您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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