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云待雨时
这些日子各种不着调的风言风语传得沸沸扬扬,但聂铮一直就是这样,冷眼观望,泰然处之,就像那些桃色新闻与己无关。又或者说,这感觉更像是淡定地等着看完跳梁小丑的把戏,然后再一掌把人拍死。
郑总监本来还有心担心,这样瞧着又牙痒了,“那头忌讳你签同咖位进公司跟他争资源,什么招数都使出来了,还是拿你的节操做文章,你就这反应?”
聂铮抬眸淡淡望他一眼:“什么手段都值得见招拆招?”
郑总监不服,“可我现在要签人。”
聂铮看起来一丝犹豫都没有:“他能鼓动刘宇峰导演造势,你就不能?”
郑总监说:“将计就计?”
聂铮依然没什么表情,但语气稍微温和了些,“既然事情跟我有关,有需要我配合你。”
都是聪明过人,该怎么做,几句话就懂了。陪着下流招数你一张我一张的出牌,那就不是聂铮的风格。无论何时,办正事,做该做的事,一次把那些魍魉的心思伎俩超度升天,这才是正道。
看来聂铮冷静理智一如往常,就抓着这机会,郑总监问了这些天没人敢问的事。
“那你能不能给我个准话,童延那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几乎是肉眼可见的速度,他看见聂铮眼光顿住,脸色阴沉下去,眉头蹙了起来。
行,提到这个人还是不高兴。
但很快,聂铮抬头注视他的眼睛,字字铿锵地说:“再说一次,我是个商人。”
郑总监先是愣了下,然后笑了,心满意足地告辞。
女秘书本来在一旁整理下次股东会议用的材料,见关于童延的话头都起了,等到办公室剩下自己和BOSS,趁机上前。那一晚的事,聂铮这样骨子里强势的男人是不会愿意听见谁反复提起的,所以,即使真相还在查,也只能逮着合适的空子汇报给聂铮听。
她从公文夹里掏出一张印刷纸递到聂铮面前。
“小陈离职那天有些东西没带走,我从他办公桌垃圾篓里翻出来一些有意思的东西,这是复印件。”
聂铮一看,复印件上有张照片,是酒会当晚两个服务员自拍,关键在于背景不远处的凉亭,灯下站着三个人,依稀能认清是明影帝的助理、郑总监、童延。
果真有些意思。陈特助离职前也着手查过晚宴事件,瞒下这份东西没上交,现在又像是忘了带走。
女秘书说:“现在至少能证明童延那晚跟明煊的助理是见过面的,而小陈还想替他们掩盖真相。不管怎么样,始作俑者是明影帝,这个怎么也跑不了。至于郑总监……”这话不好说了。
“你怎么看陈助理?”聂铮突然打断她。
女秘书说:“可能在他揭露童延,引咎辞职成定局后,明影帝这个背后主使联系上了他,利益交换,让他瞒下了关键的证据。也可能,从一开始他就是明影帝的人,被唆使算计了你,临走又故意留下证据,在你面前给自己留一线。”
毕竟事后,陈助理立刻就出国了,虽然跑出国也依然在聂铮眼皮底下。
聂铮推开复印纸,低头垂下眼眸,“别轻易相信刻意摆到你面前的证据,他也可能是坐不住了。”
女秘书愣了,陈助理为什么坐不住?所有人都猜测那晚的事是明影帝的手笔,但也只是猜测。聂铮看不到证据就一直不作定论。
“你认为他是……栽赃明影帝到底,那晚下药送人都不是明影帝做的?明影帝眼下只是借机生事?”
聂铮一言不发,算是默认。
女秘书懵了,确实,为什么不可能?可这样一来,陈助理现在就是宁可自己不干净也要把明影帝拉下水,能指使他这样做的人,是谁?
突然,聂铮说:“明天你去找他,问清两件事。”
女秘书说:“我出国找陈助理?”
聂铮脸色更沉了,只缄口不语。
女秘书立刻明白了,“哦,好的好的,找童延,你放心我明天就去。什么事,只管说。”
第14章 太岁
童延这两天也不痛快。刘导对外把他接了新戏男三的事儿传得风风火火,他自己明白得很,公司不点头,这事儿连八字头一撇都划不上。他要是有点身价,还能撺掇刘导演找条门路替他解约,可眼下传出去的身价是虚的,刘宇峰对他的看重还没到跟聂铮对着干这一步。
下午正烦着,刘导又来电话了,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小童啊,你自己也得跟公司好好聊聊,表达一下对这个角色的喜爱和参演的决心。”
童延头都要炸了,他喜欢有个屁用。所以语气也有些烦躁:“您也悠着点吧,架子搭太高,我怕我没命落地。”
就只差没直说,这人在外头传消息是逼公司就范了。童延认真希望公司能就范,但也是认真担心这孽力回馈后反而会弄死他。
而且,有了陈特助在先,童延这次对贴到跟前的好事好歹有了些戒心,“不是,您能不能说说,到底看上我哪?”
刘导气都没喘一下,“你贴合角色啊,没有人比你更合适,我追求的是完美无缺的艺术,懂吗?”
童延没说信,现在的事实容不得他说信或不信。
聂铮的女秘书就是第二天大早找上他的。童延接到电话,胡乱套了件衣服急匆匆出去,见车停在路边,女秘书在门旁站着。
小跑着过去,“姐姐,有事儿?”
女秘书也开门见山,“我来问你两件事,第一,你是怎么勾搭上陈特助的。”
呵呵,傻逼终于被查了。童延眼都没眨一下,“他送衣服下来那天,我跟出去给他递了盒烟,他就把老板给卖了呗。”
“他不抽烟。你老实点,一个字也不许掺假!”
妹的,就知道哄不住人。
童延干脆不加料了,“好吧。我跟出去跟他套了几句近乎,他开始滑不溜手地没接招。”
“后来呢?你想想当时的情况,从头到尾,要紧不要紧的,都跟我重现一遍。”
这么认真?童延也认真了,要紧不要紧的都得说,幸亏他记性好。
“我跟他走到广场外边,没说几句,来了辆车,他就去上赶着拍马地招呼车里人了。”
女秘书立刻来了精神:“谁的车?什么车?”
童延笑了下,“那车窗子只下了一条缝,里边是什么人我也没看清啊。反正是辆豪车,黑色的,牌子不记得了。”
“接着陈助理就被叫上了车,车还是停着没走,不知道他们要说多久,我正打算回去,结果,陈特助刚好下来就把我叫住了。这一次对我脸色就好多了,胡聊了几句就让我留了电话,当天就……跟我说了聂先生那天出去的时间。”
“就这样?”
“姐姐,我脑汁都绞给你了。”
“第二件事,你去夏姨那碰聂铮,也是陈特助给你通的消息?”
妈的,这事儿姓陈的也没招啊。童延想了想,还是决定坦白,“是。”
这次他被盘问了半个多小时,女秘书一板一眼地录下他说的全部。见女人上车要走,童延忙追着问:“姐姐,你看我还有救吗?”
女秘书说:“你得自救。”意思是乖乖的,别再继续作死。
可被童延听在耳朵里就走了个样:这分明是在提醒他不要束手待毙。
可怎么做才能不束手待毙?童延在马路沿上坐了一会儿,聂铮,一切症结都在聂铮身上,他得自己见聂铮。
事情决定了就没什么好犹豫,童延回家骑上自行车,再次出门往南郊去了。刚才女秘书提到夏老太太,今天周六,上次他去那撞聂铮也是周六,聂铮看起来跟夏老太太感情不错,是每周固定时间上门也说不定。
这天也算他运气好,急吼吼地一个多钟头出城到了村里,隔了十多米远就瞧见聂铮的那辆SUV没像上次一样停进车库,而是停在夏老太家院子门口。
童延下车擦了把汗,合适不合适也都顾不上了,不敢太用力地拍了几下门。
和上次一样,听见老太太问了声是谁,而后铁院门上的小门开了,聂铮站在门口,一看见是他,脸色直接来了个晴转阴,连多云的过度都没有。
“聂先生。”童延怯怯地叫了声。
这次,聂铮没请他进去,而是自己出来,把门关上,冷冷地说:“就在这儿说。”
童延无端觉得后头一定还省略了半句:说完快滚。
童延是认真觉得这男人有点精神分裂,那晚上的事儿,甭管聂铮忘得多干净,做的时候,这人可是把平常他们俩之间那点零碎都记得清楚极了。聂铮卯着力气干他,还掐着他以前说的话,痣都给他蹭破了一层皮,那可真是想着是他还激动得上天入地似的。一觉醒来,要命,换了一个人,就眼下对他这个嫌恶劲儿……这他妈找谁说理。
但他也知道不是说理的时候,现在他还把聂铮当个平常男人看,那纯属脑残。童延很清楚,这人一句话能定他生死,于是老实恭敬地说:“聂先生,我来跟您说声对不起。”
而此时的聂铮,心情说不复杂是假的。男人的思维挺没道理,这人就摆在面前,有过亲密的身体关系,心理感受果然不一样。几天没见,聂铮很奇怪自己见到这孩子,第一感觉居然是,瘦了些。
但肚子里头那股恼怒依然还在:一是厌恶童延小小年纪就谎话连篇、不择手段;更多的则是憎恶自己年纪大一轮,居然就大意到真着了道。
所以聂铮没留情面,“说正事。”
童延也看出男人没有接受道歉的心思,只能省去套话,开始讨饶,“聂先生,是我错了,我不该……冒犯您,今天来是想求您放我一马。我做过的事自己担着,只要您能消气,怎么罚我都行。”
聂铮看他一会儿,“怎么罚?”
童延:“……”我睡了你,你睡回来不就得了。
但这话一定是不能说的,聂铮明显不想再跟他扯上关系。
为了扯平,他咬牙道:“您找个人强我一次,这事儿能过去吗?”
聂铮险些背过气去。
这一口气喘顺,聂铮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你现在就走,别再让我在这儿看见你。”
童延:“……”一次不行得两次?
没等童延开口,一阵铃声突兀地响起,聂铮转身到一边,背对着童延,掏出手机,按下接听。
电话是女秘书打来的,女秘书一改往常的利落,欲言又止地说:“那天叫陈特助上车的人我查到了,……你要有心理准备,那个人是……”
这一通电话挂断,聂铮倒是真心顾不上童延了,陈助理背后的人是谁,他猜都没往那个人头上猜。陈助理最初不欲搭理童延,上过一趟那个人的车就搭理上了,突然的转变,跟车里的人有关,完全有可能。
如今想来,那人算计他嫁祸明影帝完全有动机,毕竟,一直恨他对明影帝不够狠。而且,根据也不是没有,他回国后,每个周末都来看夏姨,其他人不知道,那人是知道的。这能解释不久前,陈助理为什么能指使童延到这儿来找他。
没心思管童延还站在一边,推门就要往院子里去。
童延并不知道金主刚得知的真相多了不得,擦身过时,顺手就拽住了聂铮的胳膊:“聂先生……”
聂铮强扳开那只手。
“吱吖”一声,门开了,夏姨站在院子里,正巧看见他们拉扯的样儿,顿时瞠目,“你们怎么了?”
聂铮没说话,童延把胳膊放下了。
老太太还是一脸忧色,“你们在吵架吗?聂铮啊,小童还是个孩子,有话好好说,不要凶他。先到院子里去吧。”
聂铮就冷眼看着夏老太太对童延忙不迭的表示关切,只觉反常,老太太平时是极有分寸的,从来不管不该插手的事,眼下却不问原因地站在他的另一边。其实从上次老人家看脸不容分说留童延吃饭的时候,他就觉得反常了,老人家对童延的态度,实在不像是对陌生人。
这会儿理智回流,他心反而静了,吩咐童延:“你先回去,改天我给你一个说法。”
童延也觉当着老人家面拉扯不好,于是应了声好,跟夏老太太告别便离开了。
聂铮回到院子里,见夏老太太仍满脸不舍,问:“您这么关心童延,只是因为他模样好?”
果然,夏姨神色大变。
老太太比老聂大十五岁,照顾聂铮之前在聂家帮佣,也算是看着老聂长大。
聂铮想到自己曾经听说过的只言片语,强压住胸口的翻腾,直视老人家的眼睛,“他像谁?应该是个我没见过,您很熟悉的人。他像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