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常叁思
第7章
有猫腻!
谢承还想问“这谁?”,邵博闻却在他后背一推,教训道:“别人在等你说话,尊重点。”
于是他只能转过头,叫了声李经理,一边绞尽脑汁的开始想辙,怎么才能机智吃上饭并且保证这个常工也能在场。然而他一时也没什么好对策,只能硬着头皮瞎扯。
“我听明白了,这是误伤,你这边呢也是受害方,不过咱们干项目的都是实在人,讲究丁是丁卯是卯,我还没为公司做上贡献呢,就让领导批工伤也不好意思,这样吧李经理,公平起见这个医疗费呢还得你出。至于这顿饭吧,我看就由我代表凌云来请,初次登门,拜个场子,以后请大家多多照顾。”
他话头起得慢了些,不过越往后就越流利。
常远不由得重新去审视这小黄帽,只见他年纪轻,装出来的老成也有些拙劣,不过就这个应对能力虽然亏了本,但是不卑不亢的意思还是有,难怪邵博闻会选他当项目经理。
“啧,这脾气,对我胃口!”王岳被抠门弄怕了,见了舍得的人他都顺眼,另一方面也是看谢承年纪轻,习惯性认定他是邵博闻不知哪门子的亲戚,没当他有什么能耐。
结果谢承吐出来的虽然不是象牙,但也不是汪汪汪,这落差让王岳诧异而惊喜,他有些服了似的转头对邵博闻笑道:“邵总,我忽然发现,你们公司有点真人不露相的意思,一个两个的都很年轻有为嘛。”
邵博闻向来都很谦虚:“王总别提我的伤心事,年轻占了,有为还不知道在哪。”
他的余光总是无意识跟着常远,匆匆一瞥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他感觉这人好像翻了个白眼。
不过他也来不及确认,因为王岳举着食指一下一下的点着他调侃道:“行了,过度谦虚就是虚伪啊。”
邵博闻知道适可而止该怎么写,识相的笑笑不说话了。领导不再打岔,关注于是又回到了谢承两人身上,对于谢承的建议,李经理虽然难为情,但仍然是求之不得。
泰兴因为施工质量差的原因先被扣了15万罚款,这个月的进度又没结到手,一分钱掰成八瓣花还嫌浪费,本着钱比脸重要的原则,这顿饭他都想能省则省,扣下来的拿几张发票顶一顶,那就都是自己的了。
但是这个小子众目睽睽的问他要起了医疗费,李经理是真有点下不了台了,他心里凄苦的点头道:“应该的,应该的。”
“我、的天、哪老李,我说你也真好意思,”一直没发话的孙胖子明知道他是这种人,还是忍不住要刺他一句。
谢承怕这两老油条一激动吵起来又没完没了,坏了老板交代的任务,嬉皮笑脸道:“没事没事,我今天本来也是带着我们邵总布置的任务来的,请大家吃个便饭,喝了酒才是朋友,王总、常工,孙、李二位经理,今天晚上咱早点儿收工呗?”
饭局常远向来是能推就推,先不说吃人的嘴短,酒桌上的车轱辘话是现场的几次方,他白天说得已经够烦了,下班了就想六根清净,在家往本子上誊记录,完事了往前翻上半个月再去看电视,或者换上运动服,去夜色里走到睡意降临。
更别说这些施工队为了让领导尽兴而归,吃完了少不了还要去消遣,高级会所洗脚城,胡来倒是不至于,就是真醉假醉的都放浪形骸,荤段子频开的调戏店里的小姑娘。
他暗恋过邵博闻,所以觉得这些行为都很无聊,当然,他更抵触这些越过寻常握手拍肩的接触。
常远等了十来秒,见那三位似乎还没打定主意,就只表了自己的态,他抿着嘴笑道:“我这个人交朋友不用靠酒,之前也已经跟邵总在办公室达成了共识,相信凌云是干实事的公司。我们这边早点儿收工没问题,不过我家里有点私事,今天必须早点走,不好意思,心意领了。”
他的语气其实很平和,但是态度却能意外的让人感觉不必再劝,也不知道是不是管人管多了,无形中附加了一股不容置喙的隐形气场。
邵博闻不露声色的瞥了他一眼,心里就知道会这样,不过他拿不准常远是更不愿意跟他一起吃饭,还是更不愿意凑饭局。
谢承心里油然而生一股危机感,他其实挺怕这种看着脾气不错但又很果断的人,总觉得一发火得风云变色。
不过好在老板的淫威占了上风,他垮下脸做为难状:“常工你真的不能不去,哪怕只喝杯茶就走也行。之前在小路上的事我还没谢谢你呢,而且有件事我觉得应该跟你详细说说。”
接着他把自己跟进楼里的起因和经过三言两语的带了一遍,这次不用他再多说,常远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泰兴的材料被偷了,损失不见得有多大,严重的是偷东西的人对工地熟得跟自己家似的,而且容器已经上升到了蛇皮袋。
比起谢承的猜测,常远更倾向于偷窃者本身就是这里的工人。
人都有占小便宜的劣根性,眼睛也容易红,建材说实话又是到处堆放的东西,管理薄弱一些的工地上,以吨计的钢管不翼而飞的事情都不是什么稀奇事。
工地外面盘旋着一些低价收购散件的材料商,他早上在门口的手抓饼摊子上还碰见一个。
市场决定供需,有买就有卖,哪些工人夹带螺丝销钉售卖的事情常远的笔记本上都能查到踪迹,不过都是揣在兜里藏得住的数量,施工队自己都发现不了,他也就视而不见了。
世上有很多的灰色地带,就像他心里也有一道,没人看得见他曾有过痴心妄想,他也不能确定这些人有多故意或是不得已。疾病摧毁了他引以为傲的记忆力,但是他在医院进进出出的两年里,也学会了不再以片面所见的言行来断定一个人的全部。
小偷小摸确实不应该,但管理不当毕竟是施工单位自己的问题,而且损失也没人提,对此常远只是让郭子君在门口的公告栏上贴了条通知单,警告所有人要安全文明的施工,把偷窃罚款放在了第一条。
严格来说就是再偷一蛇皮袋也不算多大个事,让这件事过不去的是有人见了血,建设单位对这种消息的敏感度非同一般,处理不好就会被扣上一顶不作为的帽子。
常远沉默地摸了会儿手机,这功夫里谢承已经征得了其他三家的同意,王岳也帮腔说这事儿不能马虎,他才点了头。
谢承暗戳戳的朝老板比了个OK,结果邵博闻没看见,因为他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他翻开手机一看,发现,发现来电人是刘欢,于是接通电话就走开了,这兄弟嗓门太大,跟自带了一个扩音器似的。
他走得并不快,常远听力十级,耳朵里飘进一句中气十足的“闻哥我听说你上工地去了”,自己连忙说起话来:“差不多1点50了,这里的事会后再说,王总,回去开会吧。”
王岳没什么意见,他是领导不怕迟到,便用下巴指了指坡边缘的邵博闻:“等邵总打完电话吧。”
邵博闻耳听八方,反正刘欢找他也没什么正经事,他速度挂了电话,一行人顶着大太阳回了会议室。
P19一期的周例会是周五下午2点开始,王岳推开门,里头已经乌央乌央地坐满了人,只剩下门对面的几个主位空着。
邵博闻一路跟在常远身后,预备一会儿开会的时候跟他坐到一起,可是他没料到常远明明一只脚都进了门,却忽然转了个身,一脸严肃地从他和门框之间的缝隙里穿过去了。
邵博闻杵在门口,见他飞快的进了隔壁的监理办公室,已经在主位上坐下的王岳招呼他过去坐,作为生面孔的他和谢承也基本承包了在座的注目礼,他朝会议室里点了点头,走到长桌空余最靠后的一个位子上坐下了。
他坐下之后就只剩3个位子,李、孙占了两张靠近他的两张,剩下顶头那个是常远的,没有谢承的座,郭子君拍了拍他的肩膀,拉着他挤进了墙边坐着的人群里。
不到一分钟常远就进来了,安全帽卸了,耳朵上的两根烟也不见了。他右手捏着一个不锈钢的杯子,横在胸前的小臂夹着一个挡住了大半个胸口的黑色笔记本和一个蓝色的文件夹,他坐下之后把本子平放在桌面上就开始看,文件夹里一大沓资料放在了一边。
王岳开始说场面话,先感谢大家辛苦工作,再说这周的工作量没达到预期。会议主持本来是甲方的项目负责人张立伟的工作,不过这人上午去了质监站,今天又是周五,铁板钉钉的不会回工地了。
会议的内容跟邵博闻真是没什么关系,他看着听得十分专注,其实也就是费心记了个人名,他的目光有时候瞥到常远,就见他低着头一直在奋笔疾书。
设备专业开始汇报的时候,门被敲了几声接着就被推开了,一个留着齐肩直发的女人出现在门口,她抱歉的笑了笑,进来带上了门,环顾之后发现没了空位,还是朝桌子对面走了过来。
王岳指着门口的一个人说:“去给詹工搬个椅子来。”
不到一分钟,那个椅子被加在了王岳和常远之间的桌子角上,然后常远就开始开小差,跟那模样挺温柔的姑娘低声说话,在纸上写写画画,态度比打他的时候温和不知道几百倍。
邵博闻看了3眼,忽然靠向孙胖子:“孙经理,刚进来这女士是哪个单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