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唇亡齿寒0
“我们也可以帮忙。”他说,“我有位朋友在宇宙港工作,可以帮忙检查出入境记录。正是靠他我们才能找到这里的。”他露出无害的微笑。
约书亚没有移开枪口。“你在门外偷听我说话。”
“不是‘偷听’。”开普勒纠正,“房子隔音效果不太好而已,我的孩子。”
“我不是你的孩子。”
“你们都是的。”开普勒用长辈特有的耐心温和地化解约书亚的不快,“我和琼丽像你一样着急,也想尽可能快的救出那孩子。别把什么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你需要帮助。”
约书亚不情不愿地放下枪:“我一个人能行。”
“是吗?愿意拿阿洛伊斯的安全做赌注吗?”
杀手咬着嘴唇不回答。他可以很强硬地拒绝他人的要求,但是在这种长辈式如沐春风的劝解中他强硬不起来,虽然心里很抗拒这种说法,但理智告诉他对方说的是对的。约书亚也不得不承认在开普勒面前他的年龄和阅历都略输一筹。
“……他会被绑架都是我的错。”约书亚还是不放弃他的执着,“不应该让别人为我的错误埋单。”
“不止是你的错。”开普勒柔声道,“要说错误,那我和琼丽还有其他伙伴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铸成大错了。”他扫视书房,目光最后停留在雷欧身上,“我们应该阻止他父亲去执行那个危险又愚蠢的任务,却没能做到。这难道不是个巨大的错误吗?”
警长在红色和蓝色交替的光芒中跨过警戒线,脚底扬起一阵飞舞的红色沙土。负责这次案件的警员向他敬了个礼。
“怎么样?”
“发现了尸体。”警员说,“经过对比,差不多可以认定是那个兰开斯特公司的业务员。”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尸体,鉴定人员正在一旁拍照,戴着口罩和手套的法医则在粗略地检查尸体。尸体面朝下趴在地上,位于一块巨大的风蚀岩后方,如果不去特意寻找,很难发现。尸体身上的外衣都不见了,只穿着贴身的衬衫和内衣。不过这些都完好无损,看来杀害他的凶手并不是垂涎美色的强`奸犯。他的车和钱夹也不见了,警长觉得可能是谋财害命,不过要等具体验尸报告和鉴定结果出来才好下定论。
奥林帕斯并不是什么治安一流的和平星球。这里充斥着黑社会、杀手、妓`女和各种潜逃的犯罪分子,恶性事件每天都在发生,以至于警察们都有些麻木了,一天不死一两个人才是怪事。但这次的事件不一样。杀人案发生在以治安和富庶闻名的阿瓦隆,死的还是将要收购这片山头建游乐场的大公司职员,不论是附近住户还是兰开斯特公司都给警方施加了很大压力,警长甚至亲自到现场来视察。
“打扰您一下,警长。”一个年轻警员走到他身边,“有人想穿过警戒线去山上。”
“什么人?记者吗?”
周围地区已经封锁,出入都需要经过严格检查。警长最讨厌记者了,他们就像盯上腐尸的苍蝇一样,围着事件不停打转,制造各种耸人听闻却不切实际的传言。
“不,是一个快递员,要往山上送快递。需要检查一下他送的包裹吗?”
“我们有这个权力吗?”警长反问,“我可不想明天接到哪个富豪的投诉,说警方私拆市民的包裹信件,无视他们的隐私权。扫描一下,如果不是炸弹或者其他什么危险物品就放他过去吧。”
“是!”
数量巨大的信息显示在约书亚周围,然后被雷欧一个个过滤排除,只留下那些有用的。雷欧的工作速度不算快,就算借用了星球超光网,他的运算速度还是比不上在暗夜仕女号上的时候。
“说起来。”人工智能百忙之中突然发话,“我似乎认识那个叫开普勒的。”
“是吗。”约书亚随口应了一句,“有关系吗?”
“没什么关系。至少跟你没什么关系。”雷欧发觉杀手丝毫不关注自己的交际圈,于是放弃了这个话题,“等有空再说给你听吧。”
书房的门又被打开了。
“你就不能先敲门吗?”约书亚恼火地冲开普勒说。
高利贷上在已经打开的门上敲了三下:“现在我能说话了吗?”
“有什么事?”
开普勒对他带着敌视的态度并没有表现出不悦。“刚刚有一个快递送到,琼丽帮你签收了。你要看看吗?我想有可能是绑架犯送来的信什么的……”
他还没说完,约书亚就风一般冲出门,下了楼梯。
客厅里,琼丽将那个长条形包裹放在茶几上,手里拿着一把裁纸刀,犹犹豫豫不知该不该拆开。
“让我来吧。”约书亚快步走到她身边,抢过裁纸刀,拆开包裹的外包装。包裹被包得像个生日礼盒,最外面是鲜艳的彩纸,里面则是一个塑料的长方体盒子,不知道放了什么。
“小心,有可能是炸弹……”琼丽担心地说。
约书亚示意她退后,自己则放下裁纸刀,将盒子端正地摆在茶几中央,小心翼翼地掀开盒盖。
琼丽尖叫一声,差点晕倒在地,幸亏开普勒及时冲到她身边扶住她。
“天哪……”在黑道摸爬滚打已久、一向波澜不惊的高利贷商在看见盒内事物的时候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盒子里放着一只血淋淋的断臂,从手肘上方被截断,断口并不整齐,不像用利器切开的,倒像是用蛮力硬生生扯断的,半截破损的骨头还露在皮肉外。
约书亚脸色铁青,如坠冰窟,浑身寒冷,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轻轻抚上那截断臂,心里不停祈祷:慈悲仁爱的上主啊,这不可能,不是阿洛伊斯的手,不是他的,肯定无聊的恶作剧,这不可能是他的手……
指尖的触感告诉他这的确是人类的手臂,不是人体模型,也不是仿真恐怖玩具,而是真正的从人体上被截下来的手臂。
杀手从参差不齐的断口一直抚摸到手腕,掰开那已经有些僵硬的手指,一个白色纸团自手掌中滚落,但他没有在意。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那染血的冰凉手掌上。他熟悉这只手,熟悉上面的每一条纹路,熟悉上面每一个因握枪和操纵控制仪而产生的老茧,他熟悉它们就像熟悉他的恋人一样。
——这是阿洛伊斯的手。
约书亚捂住脸,喉咙里发出混合着悲痛、愤怒和疯狂的低吼,仿佛一只受伤的野兽在哀嚎。
第一百零一章
阿洛伊斯时而清醒,时而昏迷,不论是醒是梦,刺骨的痛楚都如影随形。他从不知道施加在一个人身上的疼痛可以剧烈到这种地步。他们用铁钳夹住他的左臂,另外的人则用相同的刑具撕扯手臂的关节。起初阿洛伊斯还想学电影里的那些孤胆英雄,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以示自己有多么坚强,但很快他就放弃了这无谓的抵抗。这不是人类可以忍受的痛苦。他在自己的惨叫声中听见了骨骼破碎、肌肉撕裂、血液喷溅的声音。当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要让他休克以屏蔽这种痛苦时,法拉第,就是那个半边身体都变成机械的男人,给他注射了一种药剂,这样阿洛伊斯便无法用昏迷逃脱施加在他身上的酷刑。他必须在清醒的时候经历这种折磨。阿洛伊斯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不把晶片的事说出来。即使他所想隐藏的只有这么一点事实,也有好几次差点就输给了严刑逼供。
他们把他的手臂硬生生撕扯了下来。阿洛伊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残肢血流如注,而那条断臂则被法拉第放进了一只盒子里,像礼物一样包装起来。
“法拉第先生,他流血太多了。”一个黑衣人说,“必须止血,否则他会死的。”
“你们想像医院里给病人截肢那样把他推进手术室吗?”法拉第不屑,“用更简单更快捷的方法。如果上主被烧坏你们的脑子。”
黑衣人咕哝了一声,似乎在说“遵命”。他叫了另外一个人一起离开房间,回来时候抬着一架放满火红木炭的炉子,炉上整齐地放着一排烧红的烙铁。行刑人用钳子夹住一块烙铁,如送葬的队伍般缓缓走向阿洛伊斯。
这时阿洛伊斯已经无法想什么多余的东西了,大多数的意志都被用在对抗疼痛和保守秘密上,仅余的一点点思考空间让他蓦然想起曾在教科书上看见过的内容。在医学尚不发达的古代,人们就用滚烫的油或者烙铁为截肢的人止血,还能顺便防止感染。
真是个绝妙方法。阿洛伊斯神志不清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