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常叁思
中介哭笑不得:“我跟你说的就是合适的价,100万以下房子的定金5万,200以内的10万,都是这样的,你下多了也没用,不然房东要是赖皮了我们也赔不起。”
这也是楼市火热期里才有的独特现象,名为上帝的出钱的顾客绞尽脑汁地想花钱,还担心别人不肯收。
合同虽然都是大众模板,但从头到尾看一遍还是很有必要,然而实际签约途中,大家基本都是闭着眼睛瞎签、蹭蹭蹭地盖一堆手印,然后卖家下物业保证费,买家出佣金和贷款服务费,之后去给房东转定金。
不到半个小时,权微就收到了10万的定金,名义上算是将他的房子无比顺利地卖了出去。
买家兴高采烈地走了,午后的阳光灿烂,照在人身上暖融融的,杨桢和权微也就没急着上车,在马路牙子上慢慢往前晃。
杨桢看权微的表情像是有点惆怅,就笑道:“怎么了?舍不得了?”
权微被太阳晒得眯起了眼睛,懒洋洋地说:“没有,就是有种亏本的感觉。”
“没亏,”杨桢开导他,“想下你入手时的房价,再看看这个价,都快翻倍了。”
权微好笑道:“要是参照可以是入手价,那些房子我早就跳楼大甩卖了,跳完比买那会儿还是赚。”
“你就当是众人皆醉你独醒了,”杨桢敷衍地安慰完,接着将手一摊笑着说,“不醒也没办法,合同都签了。”
权微想了想违约这个事,没人谴责他,可自己都觉得亏德行,他说:“卖房真是伤老心。”
杨桢无情地戳穿了他:“别装了,你不老。”
收下定金之后,下一步就是等买家开具收入证明和银行流水,再由中介牵线叫上买卖双方去银行面签。
时间还早,杨桢便决定回门店再奋斗一把,权微将他送到公司之后,自己开车先回家了。
事实证明杨桢这个决定是英明的,因为他刚到店里没多久,微信上就收到了银行的反馈,在本次房贷之前,郑大姐还有一笔2014年申请的、为期5年、金额25万的民间借贷还没还清,因此她的购房申请被驳回了。
接到这个消息的郑大姐懵得晕头转向,在电话里跟杨桢嚷嚷:“25万?怎么可能?俺从来没见过那么多钱,几个零都数不清楚,还借呢。”
杨桢看这大姐朴实节约的性格,也不像是能欠下25万的作风,他安抚道:“大姐您冷静一点,您要是真的没借过这笔钱,那就是误会,误会肯定是能查的清的。”
郑大姐“哎”了一声,听起来慌而崩溃:“你叫俺怎么冷静嘛?没头没脑地多了那么大一笔债,俺们家最多最多的一回,就是问亲戚借了2万块钱装修老家的房子,可那也是给的现金打的欠条啊,跟银行有个锤子关系哟?天老爷,你把那银行的电话给俺,俺自己问问去!”
杨桢可不敢给她,他办按揭的这个银行职员,还是公司给分配的重点保护资源。
目前银行发放贷款的门槛是申请人得有固定工作,但有相当一部分人都开不出来,因此假的工作证明一抓一大把,这里就需要银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种操作模式有点像2007美国推行次贷,但会不会因此衍生楼市泡沫的破灭危机就不得而知了。
郑大姐要是恼了,最坏的情况是她不买房子,但核贷的人要是被惹毛了,就得有一批人跟房子失之交臂。
杨桢晓之以理地说了半天,这火爆的大姐才安分下来,开始思考她2014年到底干过什么。
“俺真没借过那么多钱,”良久之后郑大姐异常坚决地说,“俺可以发誓,那绝对不是俺借的。”
杨桢引导说:“那您的家人呢?也有可能拿您的身份证去贷款?”
“不可能,俺们家那口子老实得很,再说他借钱也没……等等,你让俺想想,身份证……2014年……身份证……”
郑大姐像和尚念经一样重复了这几个词好几遍,接着忽然说:“俺想起来了!俺男人有个大侄儿,是做收购粮食生意的,那年问俺借了身份证,说是用俺一个什么、什么资质还是嘛的,说啥也不影响,俺、俺就借给他了。”
杨桢直觉问题就出在这里了,他一个从前没有身份证的古人都知道,这种重要的证明凭证绝对不能随便借给别人,不是不盼别人好,而是人这一生里很多资源,都只有一次享受的机会。
这个问题一出现,杨桢一边着手找解决办法,一边立刻给小蒋打了电话。
“小蒋,你去人行营业厅查一下你的征信,回头告诉我有没有什么不良记录。”
小蒋刚自我消化完“黑中介”事件连带扣在杨桢身上的黑锅,闻言奇怪地说:“查征信干嘛?我信用卡每个月都按时还了的。”
杨桢跟他说了郑大姐的突发情况,小蒋吓一跳,但还是有顾虑:“不是说征信查多了不好吗?会影响银行放贷。”
“你听谁说的?”杨桢不是第一次听见这个谬论了。
小蒋:“半度君山的售楼处里的中介说的,说是查的越多,银行就会怀疑你是不是常常要借钱,或者是信用卡办得太多,自己都搞不清楚还没还,只好不停地查征信了。”
上次杨桢刻意问过人行的个贷经理,对方告诉他,这纯属以讹传讹,他好笑道:“他说的不对,你只要自己没逾期、没欠债,信用就不会用问题。我专门问过,查几次是你的自由,网上查征信不收费,但有延迟,柜台上每个月能免费查2次,第2次开始收费,25块钱一次,人行欢迎你去给他们创收还来不及,你去查一次,稳妥一点。”
小蒋挂掉电话又去百度了一圈,发现回答的人都说没事,这才决定去查。
第122章
小蒋的信用没问题,但郑大姐面临的情况却是一团浆糊。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里,杨桢一门心思在为这事奔波,向店长取经、在各个银行之间来回跑,看起来像是问几句话的小事,但耐不住别人是真忙,有时候他一等就是半天。最后还是本地的银行小,要求没那么严格,给了这死胡同一条岔道,让贷款人去找人来做担保。
既然钱是侄子借的,那这擦屁股的纸就应该由他来出。郑大姐风风火火给侄子去了电话,鉴于她说不清这些门道,就还是杨桢在中间当传话筒。
郑大姐的侄子是个声音粗犷的打破嗓子,说话直来直去,在电话那边问:“哪么个担保法嘛?”
杨桢:“需要您提供一些资料,身份证、户口本、月收入证明和银行流水,还有在郑女士面签的时候,您本人必须在场。”
他大婶没提防过他,侄子倒也是个爽快人,就是最后一条是在是为难他,他正在新疆收棉花,十分不乐意地说:“老子忙得唾沫都是泡泡状的,哪有那个国企时间到青山去,不能委托给我叔吗?”
杨桢第一次听人这么形容特别忙,忍着笑借店长讲的疑难案例恐吓他:“不能,面签的时候担保人必须到场。这还是因为年底忙,银行没时间跟我们按部就班的走流程,简化之后的最基本条件。年中那会儿比现在麻烦几倍,担保人不仅要到场,还必须要开亲属证明,能证明你大婶真的是你大婶,而且你要是结了婚,你媳妇儿也得一起过来。”
中国人的性情是总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开窗了,鲁迅先生诚不欺他。
郑大姐的侄子闻言吓了一大跳,嘀咕了一句什么杨桢没听清,但不难猜测应该是在骂银行闲,接着通话里有一阵沉默,再有声响就同意了:“过了这星期吧,我就过去,没事我挂了啊?”
杨桢连忙阻止:“等等,做担保人是有风险的,这个您事先必须了解。”
“干啥没有风险?”生意人胆子总要大些,这大侄子无所谓地说,“什么风险,你给我说一说?”
杨桢:“风险就是郑女士夫妇要是还不起房贷了,银行把他们告上法院之后还是没办法还债,那她们的债务,就得由你来还。要是他们中途因为忘记、暂时资金不足等等问题出现逾期不还款的情况,您的信用也会受影响。”
“什么信用?”对面的人不屑一顾道,“我就是有没及时还钱的历史,揣个成百上千万的存款当银行那么一晃荡,你看他们嫌不嫌弃我信用不好,行了我知道了,回头让我婶子跟你说,我忙着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