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霍知月
他们明天还得接着赶戏,开了几瓶酒带个意思,天刚擦黑就早早散席了。
回去的时候家里黑漆漆没开灯,唐幺这两天惯例回去检查身体,这会还没回来。
冲完澡出来,外头雨势愈发加重,打在玻璃上“哗哗”作响。侧卧窗户大概还开着,我随手擦着头发过去关。
唐幺睡在我屋里,但大部分东西都放在侧卧,安置得满满当当。床上坐着他那只熊,落地窗前支着个画架,颜色正上到一半,看模样是那天坐的摩天轮远景。旁边桌面上东西摆得乱七八糟,摞着几叠厚本子,还有本掉在里面地上。
我随手给他捡起来,正要往桌上放的时候,突然从里面掉下个什么东西。
我顿了下,再度弯腰,拎起个半透明的密封袋来,不到半个手掌大小,包装上印着深色暗纹,中间可以隐约看到白色粉末。
……这种东西我见过。
私人会所的顶层包厢里,玩嗨了的投资方公子神神秘秘拿了点“好东西”出来,兑在酒里喝了几口,剩下的给怀里女演员喂了进去。几分钟后,角落沙发里上演到一半的活春宫戛然而止,那人衣衫不整爬起来,疯癫状往旁边冲,没等别人反应过来直接翻窗跃了出去,砸进三层楼下的泳池里,捞起来时瘫在地上全身抽搐,被救护车连夜拉进了ICU。
光束驱散凝固的时间,我从漫长静止中回过神。
唐稚没留神我在,一惊,半撒娇半抱怨着走过来,“怎么不开灯……”看清我神色,尾音渐渐低下去,背着双手踌躇停在隔我几步远的地方。
我从桌子上捏起那袋东西,“这是什么。”
唐稚看了几眼,脸色一红,立刻低下头去。
下一刻那东西被我摔出去,实打实砸在他胸口。唐稚痛得下意识一缩肩,抬头愣愣看着我。
我盯着他,重复了一遍,“这是什么。”
他大概终于意识到情况有些奇怪,小声试探道:“……催情药啊…?”
“催情,麻痹疼痛,迷乱神志,成瘾性。”我起身向他走过去,他茫然眨着眼睛,像是不能理解,却本能地感到害怕。
我朝他抬起一只手,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反应过来又立在原地不敢动了。
他脖颈那么细,一只手就能环掐过来,喉咙敏感又脆弱,稍微用几分力气就可以让他难以呼吸,只能徒劳扒着我的手臂不敢用力。
我逼住他慌乱的视线,放轻声音:“唐稚,我一早就跟你说过,怕疼就早点滚,是不是?”
他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艰难地小幅度摇头。
我没理会他,另一只手拍拍他的脸,那里立刻浮现一片红痕,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我床上不缺人,没必要非操个嗑药的。我嫌脏。”
手上力气加重,他开始急切挣扎,脸色憋得通红,从嗓子中挤出几个字来:“啊……?不、我没……”
我松开手,垂眼看他弯腰跪在地上剧烈喘息呛咳,俯身掐住他下巴抬起头来,跟他对视。他还没缓过气来,手背掩着嘴唇小声咳嗽,身体细细发抖,茫然又慌惧地看着我。
他在怕我。
彻底激怒一个反复无常的变态只需要一秒钟。
我扯住胳膊把他拽起来,踉跄着拖到门外面,指了指电梯,告诉他:“滚。”
他脸上血色尽失,下意识抓住我袖子,眼眶红了一圈儿,憋着不敢往外掉眼泪,一个劲儿摇头,“到底怎、怎么了……”
“唐稚,”我把他的手一点点拿下来,突然觉得荒唐可笑,“你连这种东西都敢用,当初怎么看见什么都害怕?”
他知道我在说什么。
从“夜色”回去后没几天,我接到了他的电话。
第二次见面,我领他去了圈内私人俱乐部,参观了整整一下午的表演日。唐稚全程脸色煞白,几次捂嘴险些吐了出来。
离开时,我看着他在旁边委屈到发抖,心情颇好地帮他拭去眼角逼出的一点生理泪水,亲亲他的脸,笑,“宝贝儿,看明白了吗?回去好好想清楚,再决定要不要来找我。”
大概半个月后,那个号码再一次亮起在我手机屏幕上。唐稚站在我家门口,绞着手,有些紧张地看我,被我拉进来,抵在门边亲到手脚发软。
那天起我跟唐稚算是正式确定了关系——他定义为“恋爱”,而我定义为“寄生”的这段关系。
浴室里开始定期添置灌肠用具、润滑剂和避孕套,纱布、碘伏和活血化瘀的药物常备在医药箱里,床头新置的道具柜中陈列满各种定制皮鞭和束缚玩具。
那似乎真如他所说被披上外衣成了一种单纯“情趣”,唐稚不下跪、不叫主人、疼了就肆无忌惮地躲进我怀里撒娇,说他不怕痛、也说他喜欢我,很多时候甚至恍惚给我一种我们在相爱的错觉。
我向来把自己隐藏得很好,恪守着“变态”跟“正常人”之间那条泾渭分明的线。本能只趁我不注意任性过这一次,而这就是结果。
太阳穴剧烈跳痛,我突然发现自己的记忆变得模糊不清,唐稚那么多次在我身下哭着高潮,到底是因为我和我施予的疼痛,还是因为催情的药效?他是真的感觉到疼痛,还是其实已经被药物麻痹掉?
……他意识里以为的人是我吗?
他到底哪一句话是真的?
它在我头腔里发疯一般冲撞叫嚣,尖叫着钻进我的大脑,眼前蒙上一层猩暗血色,我被强烈眩晕激得耳鸣作呕,忍无可忍一拳砸向旁边。门被撞得“哐”一声响,唐稚吓得猛一个激灵,慌乱来抓我的手,“我没、我不怕……你做什么……”
“不怕?”我拧住他的手腕,忍着剧烈头疼盯住他,“不怕跪着当飞机杯被射进嘴里?不怕被绑着吊起来操到失禁?”
他又开始发抖,身体筛得不成样子,拼命压下哭腔,偏偏梗着脖子摇头重复:“不、不怕,不怕。”
我垂眼看他,“你他妈不怕个屁。”
“唐稚。”我用力按住额角,逼退涌溢欲出的暴虐,松手退回到门里,“你要是想死,记得自己滚远点,别扰了我这里清静。”
我把他外套扔在身上,看了他一眼。他迟疑着缩回想来扒门的手,红着眼眶不敢动了。
关门反锁前,我最后对他重复了一遍:“滚。”
第25章 10
你那么怕疼
变态并不可悲,可悲的是变态偏偏还残留了一点经年累月的道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