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游目
文乐最近收到自家哥哥寄的兵书,哪儿空的出心思背那些之乎者也的酸书,磕磕巴巴念了半天,惹得全班哄笑。
后头被迫留堂,饶是傅骁玉又是差人送点心又是亲自泡茶,也没能让文乐那张紧着的小脸松一松。
“今日玉可是替你朋友担事儿。”
提起这个,文乐表情稍微放松了些,问:“你待如何?”
傅骁玉四下看看,低声对文乐说了几句。
文乐抬眼瞪他,吼道:“枉读圣贤书!登徒浪子!”
傅骁玉摇摇扇子,说:“未婚夫妻,不,未婚夫夫,情难自制,提前行了周公之礼,又如何?”
文乐咬着牙看他,只觉得这带着笑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可恨,嘟囔着问:“那、那我要是不听你的,你就不肯帮张烈了?”
到底是小孩子心气,再成熟也难掩这可爱作态。
傅骁玉看得心软,伸手揽住文乐的肩膀,低声说:“你若是不听......自然也会替你帮他,就瞧不得你这般模样。”
文乐看他,问:“什么模样?”
傅骁玉不答话,躬身将他打横抱了起来,往自己屋子里走。
马骋早就听到了两人动静,躲得远远的,生怕招主子不痛快,屋子里还留有浴桶,里头的水还温热着。
文乐打从离开父母的时候,就没这么被人抱过了,脸涨得通红,抬脚就要往傅骁玉脸上踹。
傅骁玉歪头,那白靴上的流苏擦过了他的脸,惹得他更是心痒。
“乖乖的,再乱动,可就真欺负你了。”
文乐气冲冲地不搭理他,扭头却爬上了他的床。
金林城里都知道,祭酒大人爱洁,曾经因为下雨会弄湿靴子,愣是差人往宫里带话不去早朝。
文乐出去一天,到现在也没洗漱,就这么邋里邋遢地蹦上傅骁玉的床,想看他能怎么闹。
傅府果然财大气粗,院子小了点,里头的物件可都是按着傅骁玉在傅府享受的那般。床铺底下是柔软舒适的厚实褥子,睡惯了木板床的文乐觉得自己像是陷到了某团云朵之中,身子都软乎下来。
迷迷糊糊的,自己的靴子被人褪了下来,衣衫也一样。
在边关练就的警戒意识一下就消散得干净,他闻到对方身上有浓烈的墨香,乍一闻苦涩,而后才能察觉到那一股香气。
世人都说祭酒大人无情无欲,才情艳绝,却不知他的温柔只为特定的人展开。
文乐困得厉害,眼皮像是有千斤重,抬眸只瞥见傅骁玉坐在脚榻上替他洗脚的模样。
桌上留着一盏灯烛,火光因着没关的窗户微微闪动。
傅骁玉头发半解,认真地像是在修复一部古书。面若冠玉,眼尾上挑,活脱脱一尊玉石造就的神仙,勾得人是看不得他。
文乐心想着,当初说嫁娶之事只是妄言,他年纪尚幼,分不清男女之情,可这一刻,他突然意会到了,那些为伊消得人憔悴的酸诗里藏着的相思。
作者有话说:
傅骁玉气势汹汹挽袖子:太岁头上动土,瞎了眼了
第29章 葡萄
屋外鸡鸣不断,似有人说了几句,平日烦人的鸡鸣声便消失了。院子里小厮丫头们各司其职,彼此之间唯一通晓的原则就是安静,别吵着屋里的贵人。
傅骁玉上朝之前,文乐还短暂的清醒了一下,看到对方换上了朝服,绑好头发。
似察觉到床铺上的人醒了,傅骁玉错过身,在文乐额头上轻吻了一下。
文乐皱皱鼻子,又睡了过去。
马骋避让不得,瞧了个正着,送傅骁玉出府的时候,低声问:“主子,可、可要差大夫来府?”
大夫?
傅骁玉看他一眼,瞧着马骋那可疑的红脸,嗤笑一声说:“你主子倒也没那么畜生不如。”
马骋连忙跪下告罪。
傅骁玉懒得搭理他,这马骋自小跟着他,脑子里鬼主意不下那个跟着文乐的思竹。
上了轿子,傅骁玉没让他跟着,说:“伺候文乐,院子里的人没调教过,我不放心。”
马骋心里叨叨,人家镇国府都没不放心,您老操心个什么劲儿。心里这么想,嘴上可还得乖乖应下,说:“是,主子。”
傅骁玉坐在轿子上,手指敲打着膝盖骨,他的骨架比一般人大些,吃东西也挑,身上老是留不住肉,骨相极美,所以才看着格外不好接近。
若是想文乐那般,脸上还带着少年的婴儿肥,俊俏的小郎君,谁人不喜。
明明在想春闱的事儿,怎么尽惦记那小没良心的。
傅骁玉失笑,拿着玉骨扇叹了口气,这事儿还真是不好办。
为搏美人一笑,把自己脑袋搁在腰带上玩。
下了朝,傅骁玉回了国子监,皇子皇女们正享受着难得的月假,得有两天才能来上课。国子监安静得很,都知道祭酒大人不喜欢吵闹,一个个夹着尾巴安心做事儿。
盛夏提着小篮子进了正殿,傅骁玉正看书呢,瞧见她进来,说:“盒盒每天都惦记你,等端阳了,你寻个由头回家陪陪她,快给我耳朵念出茧子了。”
盛夏笑了笑,把午膳放到桌面上,小心翼翼避开书本,说道:“她不是最近老缠着镇国府的大丫鬟玩乐吗?早先出去玩纸鸢,还给奴婢拿了一个送入宫中,真是气得奴婢大半夜没睡得着。”
像是想起了盒盒那臭丫头,傅骁玉也带了些笑意。
盛夏把碗筷摆好,站到一边,听傅骁玉问:“最近宫中可有好玩的事儿?”
不敢瞒报,盛夏知道自家主子看事情角度异于常人,许多小事儿也一并说了,就怕自己落下消息,让主子少了个解决事情的法子。
“等等,刚刚你说广文馆最近什么?”
“回主子的话,最近广文馆闹鼠患,岳老夫子的书让老鼠咬坏了一个角,正差人放药毒老鼠呢。”
傅骁玉勾着唇笑了下,说:“连岳老夫子的书都被咬坏一个角了啊......”
盛夏不懂他的意思,也不追问,说:“主子先用午膳吧,当心伤着肠胃。”
离殿试只差两天,文乐这几日乖得不像话,就怕傅骁玉一个不高兴,不肯帮张烈了。马骋见惯了每回对待自家主子“不干不听不管”三不政策的文乐,猛地瞧见少将军这狗腿模样,还真是不习惯。
“天热得很,我让思竹湃了果子,给你送上点。”
傅骁玉躺在贵妃榻上尝了一颗葡萄,挑着眉点头,说:“味道不错。最近不知怎么的,这肩膀总有点不得劲儿。”
文乐跨过上前的马骋,坐在脚榻上替傅骁玉捏肩,说:“这下怎么样?”
傅骁玉哼哼两声,翻过书页,说:“还不错。”
文乐咬紧了一口银牙,状似无意地问:“过两日就殿试了,今年春播得晚,连带着春闱殿试也落到现在。”
傅骁玉心里好笑,面色不露半分,点头说道:“是,皇上昨天还提了一嘴。”
文乐放下手,见傅骁玉一直看着书,转转眼珠子,从他胸腹与书的间隙处伸出脑袋来,让傅骁玉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讨好地笑笑,说:“好夫子,你就告诉学生吧,之前.......那事儿,您有安排了吗?”
傅骁玉把书递给马骋,马骋立马目不斜视地出了屋子。
“你就这么担心你那朋友?”
文乐点头,说:“他们是我回金林最早认识的人,而且为人良善,跟我也谈得来,我不想看着张烈这么颓废下去。”
傅骁玉点点他的鼻子,带着些醋味,说:“皇帝不急太监急。”
文乐看他说了半天也没说自己的安排,有些怒意,撑着身子坐起来,说:“傅骁玉,你到底有主意没有?”
傅骁玉也坐起身,说:“有,并且需要你和孙煜儿的帮忙。”
文乐眼睛一亮,立马乖了起来,俯身问道:“什么忙?!”
次日一大早,文乐便与孙煜儿去往文山寺。
前些日子下了雨,便没有这么炎热了。更何况还是山中,鸟儿哼叫,蝉鸣不断,风一吹,树叶沙沙沙地响着。
孙煜儿从文乐这儿知道张烈的消息后,差点气不过闹到丞相府去,还好让随行小厮给拦了下来。
他这不管不顾地跑,到时候为难的只会是孙尚书,和张烈。
平日里孙煜儿话多得很,说起事情手舞足蹈的,俨然被家里保护得太好。他们三人,只有孙煜儿是真真正正当大家公子培育起来的。
偶尔他说一些幼稚的话语,另外两人觉得他单纯,却从不说他异想天开。
在孙煜儿的世界里,一切都是彩色的。世间没有不公平的事,没有不幸福的家庭。
一剂猛药下到孙煜儿这,他在家沉默了好些时候。
两人上文山寺也是为了张烈,据说张瑶参加完春闱的时候,曾来与常驻文山寺的隐士玩乐。他曾对那名隐士说,自己今生不愿为官,春闱考卷上只写了大名,其余一字未写。
虽说是谣言,但也好过没有消息。
只要孙煜儿和文乐能找到那人,让他做供,至少可以证明张瑶无为官之心。
蝉鸣声听久了也刺耳,文乐与孙煜儿爬着去文山寺的路,脚步酸软,后头跟着的马骋也出了一身汗。
文乐走在前头,走着走着,就停了下来。
孙煜儿以为他在等自己,喘着粗气加快速度朝着他跑去,刚打开水囊,就听文乐说:“我总觉着哪儿不对。”
孙煜儿眨眨眼,说:“哪儿不对?”
“傅骁玉神童之姿,算无遗策。最没把握的事儿,向来都是自己顶上。这次说是张瑶那文山寺隐士的事儿,明明是人证,重要得不行,怎么会让我们两个尚未及冠的小孩儿前去?”
孙煜儿不解,说:“这事儿不欲太多人知道,祭酒大人放心之人唯我们几个,让我们做事有何不妥?”
文乐摇摇头,皱着眉说:“你不了解他。他手头能人将士众多,且不说宫中耳目盛夏,贴身管家马骋,单说那伺候傅澈的盒盒,就使着诡异奇特的功法,这么多人供他使唤,偏偏是与张烈尤为亲近的我俩?”
赶上来的马骋听到这句,只觉得背后的热汗让凉风一吹冷得彻底,眼珠子转了半天,心想该怎么瞒过这祖宗去。
孙煜儿恍惚之间,也觉得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文乐看了马骋一眼,想从对方眼里获得一些讯息,最后摇摇头,说:“马骋,你带煜儿上山,找那个所谓隐士,我下山一趟。”
马骋急忙拦,说道:“少将军,我是听主子吩咐做事儿,您这下山若是耽误主子安排,主子不舍得惩戒您,可是舍得把皮鞭子往我身上招呼的,您可饶了我吧。”
马骋要是不拦,文乐倒还只是怀疑,他拦得这么快,文乐就知道这事儿必然有猫腻。身下也没什么武器,带着长枪上街更是不现实。他从腰间取下软鞭,往地上一打,青石板上立马出现了刺眼的鞭痕。
“你,让是不让?”
马骋咽了口唾沫,乖乖让了路。
文乐踩着一旁的树干,手里执着软鞭,直接就着轻功往山下跑。
路上行人只觉得凉风一阵,瞧见衣角在角落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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