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折梅西洲
文的前一部分梦枕和齐二的关系就是如此,
齐二每次看似有一点进步和醒悟,其实不过是在原地踏步,
那时候虐的不只是梦枕,齐二也从来都没有开心过,
后来他真正把自己与原生家庭撕裂开,
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一个梦枕,
没有梦枕,他就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齐二这样缺爱的人,能遇到梦枕这样富有爱的人是很幸运的,正如凹凸正好相嵌,
我希望我的朋友也能被人温柔地拯救。
第94章 两手空空
武溪春与家人回到了京城, 武家在朝中素来中立,武大哥又是义军领袖,武阳伯回到京中立刻官复原职, 还得了不少封赏, 门前车马如同流水,都是要攀交叙旧的亲朋故友,往来皆是显贵、入门无一白丁,父兄如此得势,那些曾鄙夷武溪春与夫家和离的人, 一个个全都笑脸相迎。
在这群人中, 有个面目斯文的男子天天牵着一个小孩儿徘徊在武家门口,他也不求人通报,只抻着脖子看着进出的人, 似乎是在等人。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权贵人家的下人是最会看人眉眼高低、更会捧高踩低,新来的门子并不认得那男子,那人与孩子穿得也不算破烂,只是与每日进出的高官勋贵相比,这人身上明显有一股失意不得势的冷落萧疏,让门子也懒得主动去与他搭话。
英扬骑马来到伯府门前,他下了马把缰绳往小厮手里一扔,门子立刻迎上来谄媚道:“国公爷可算来了, 让我们公子好等!前儿个听润墨姐姐说,公子嘴上不说, 心里可一直在等着您呢,说您一回京就不见人影,八成是被花花世界绊住了脚...”
英扬挑眉一笑, 他父亲在一年前因病离世,他已袭了英国公的爵位,穿着一身的紫绶华服,“狗屁的花花世界,难道爷也是刚进京的土包子,爷自小什么没见识过?圣上降旨让我主管刑部,这几日不眠不休地翻检卷宗,这才得了个空儿,马不停蹄地上这儿报到,你们公子只会编排我!”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扔给门子,又问:“我让你留心看着,可有什么可疑的人来过吗?”
“谢国公爷的赏!”门子点头哈腰地说:“来往的都是各位体面的大人,若说可疑的人...那边那个领着孩子的男人天天在府门前转悠,却又不让人通传,真真奇怪!”
英扬回头一看,正和站在石狮子旁边的安致远对上了眼神,“诶呦,瞧瞧这是谁!”他大步走过去,脸上带着笑说出来的话却毫不客气,“安大状元、永安伯!哦,不对,大乱前你跟镇国公过从甚密,太后最恨镇国公一党,你已被削了爵了——汲汲营营,最后还是一无所有,看你起高楼、看你楼塌了,你说这老天爷是不是还是开着眼呢?”
“英扬!”安致远恨得牙痒,“你如今是春风得意,何苦往别人伤口上撒盐!”
“是你自己到这里来讨我的羞辱!”英扬沉下脸色,用马鞭指着他的鼻子痛骂:“你还有脸来见小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算盘,李青萝死了,你孩子也有了,又想挽回小春了——说不定还想借着武阳伯府的实力东山再起!你想的倒美!”
安致远恼羞成怒,急急道:“我和桃源的事轮不到你管!我们做了五年多的夫妻,岂会没有真情?李青萝不过是个意外,现在她死了,一切也该拨乱反正,我对桃源的心从来没变过!”
“是,你想害他、想占他便宜的心从没变过!安致远,你他妈真不是个男人!”英扬挥起马鞭在安致远脸上狠狠抽了一记,“小春儿的事怎么轮不到我说?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了!你别再做春秋大梦,你来这儿一次、我就让人打你一次!”
安致远倒在地上,他怔怔捂着脸,一瞬间与武溪春婚后甜蜜的场景全涌进脑海里,他们也曾有过花前月下、赌书泼茶的美好日子,一切全因为李青萝的怀孕而分崩离析,英扬提着鞭子走了几步,突然回头冷笑道:“我刚才说错了,你也不是一无所有,你还有个儿子!”他上下打量了几眼懵懂地站在一边的小男孩儿,“为了那个女人、为了这个孩子,你抛弃了桃源,可这孩子怎么看都不像你,你说多奇怪!”
英扬把马鞭塞给门子,让他以后看见安致远就打,不许这人出现在伯府附近,他一边往府中走,一边悄悄松了口气,其实他有些害怕武溪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又见到安致远,被前夫的哀求和花言巧语动摇了嫁他的决心。远远地,英扬看见武溪春以手支颐正在小亭子里读书,他快走几步从怀里掏出一只草编的蚂蚱,悄悄放在武溪春的肩膀上,轻笑着说:“小春儿!”
“突然出声,吓我一跳!”武溪春捂着心口回头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道:“在山里避难时天天守着我,早憋坏了吧?这一进了城啊,撒欢儿似的人就没了,你花街柳巷里的老相好,可想坏你了吧!”
英扬见他眉目灵动的模样,脸上笑意更浓,“诶呦呦,我就是真有老相好,也被武公子的醋味儿熏死了!早就说了,那不过是障眼法,我若不闹出个风流的名声,只怕京城里的哥儿姐儿要排队嫁我,我怎么等着心里的那个人呢?”
“臭不要脸...”
“诶,小春儿,你肩膀上是什么?”
武溪春疑惑地低头一看,只见一个碧绿的草虫正趴在他肩膀上!他从小最怕这些,大叫一声扑进英扬怀里,英扬抱着他笑得打抽,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说:“别怕别怕,虫子是草编的,你怎么每次都上当?”
武溪春狠狠捶了他的胸口一下,“我还要问你!你怎么从小到大玩不腻呢?”
“因为你的反应每次都太招人爱了...”英扬语声一顿,停了一会儿才又说:“我刚才遇到一个人。”
武溪春在他怀里抬起头,“谁?”
“安致远...”
武溪春一愣,而后不太在意地说:“他也回京了,可又与我们什么相干?”
“李青萝死了,永安伯的爵位也被太后褫夺了,他现在一个人带着那个孩子...”英扬紧紧搂着他说:“其实,我一直有件关于安致远的事没和你说。”
“什么事?”
“等你嫁给我以后,我再告诉你,不然我总觉得不踏实!”
“你还和我卖关子,”武溪春拍了一下英扬的肩膀,“你爱说不说,反正他的事我也没什么兴趣知道。”
两个人正说着话,那边跑来一众仆从,气喘吁吁地说:“贵君驾到,公子快去接驾吧!”
“太好了,梦枕来看我了!”
武溪春喜笑颜开,转身就往门口走,英扬在他身后叫道:“好个重友轻色的武公子,你就这么走了?”
“你算哪门子的色?” 武溪春回头用手指了他一下,“你给我老实点,若还敢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小心我哥打折你的腿!”
英扬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笑着从地上捡起那只草编的蚂蚱,自言自语地说:“小春儿,你可终于是我的了... ...安致远那个蠢货,自以为城府深沉,费尽心机地用阴谋算计别人,到头来却被人骗得团团转,真是报应不爽,活该他为别人养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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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胥!”武溪春紧紧握着江梦枕的手,眼眶发热地说:“想死我了,自我回京后,一直想去见你,只是宫中难进,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的!”
“桃源,你可好吗?”两人虽三年未见,却没有一点生疏之感,江梦枕柔声问道:“战乱离京时,你受苦了没有?躲在山里的日子好过吗?”
“有英扬一路照顾着我与家人、有惊无险...”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旁的内侍尖声道:“武公子还未向贵君殿下行礼,万不可失了礼数!”
武溪春怔了怔,随后赶紧下拜,江梦枕一把拉起他,向跟随的宫婢仆从道:“我们之间不讲这些,你们下去,让我和武公子单独说会儿话。”
宫人们应声退下,武溪春感动道:“华胥,你如今已是贵君殿下了,可对我还像以前一样,你真好!”
“就像你给我取的字一样,这富贵繁华不过是华胥一梦,贵君不过一个名号,我还是江梦枕罢了。”二人一同往伯府里走,穿过花园时,江梦枕轻声道:“我还记得,那年你在这里念的那首词——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杨紫陌洛城东。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
“正恰切是此情此景,”武溪春把这首词接续下去:“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那时花宴事发,我们在屏风后面偷偷听到安致远在父母面前求娶我...我那时不知道有多欢喜,怎么能想到以后的难堪?又怎么能想到,十年后我们再在一起读着这首词,竟是我又要嫁人的时候。”
“英扬这么多年不离不弃地守着你,他定是你的良人。”江梦枕望着好友道:“桃源,我真佩服你,你从来都是比我更加果断勇敢,安致远失去你一定痛悔无比。”
“你还说呢,我回京后听见了你和齐大将军的流言,真叫我惊讶,要我说,你才是真正有勇气的那个,我是绝不可能再和安致远在一起了,想起他的脸我就会感觉到一种喘不过气的难受,齐二...齐大将军把当年的事和你解释清楚了吗?我还记得你当时有多难过,我是感同身受的,难道你是因为他的扶保之功才原谅了他?”
江梦枕摇了摇头,“我在意的是他的心,我们和离三年后,他在危难时又出现在我面前、为我舍生忘死地拼杀,身边没有肖华,已经证明了他当年没有骗我。既然他没有喜欢别人,那么这些年,他心里一定也是很苦的,我还能恨他、他又能恨谁?我们之间只能说是阴差阳错,他不是安致远那样的人。”
“齐鹤唳上辈子到底做了多少好事,才能遇见你?”武溪春叹息道:“若是我,就算他有苦衷、有误会,也绝对不会再回头了,伤过的心总比别处脆弱,想起来就要疼一下,我不想再看那些伤痕,只想全部翻篇过去、重新开始。”
二人进了武溪春的屋子,一只雪白的猫正卧在罗汉床上打盹,“好可爱!”江梦枕试探着摸了小猫几下,“你又养猫了,是从哪儿来的?”
“英扬送我的,有一段时间,我一想起雪宝就会哭,他特意找来这只和雪宝很像的白猫,和我一起养大了它,这回我肯定会好好地保护它... ...”武溪春坐在罗汉床上,微笑道:“看你这么喜欢,不如你也再养一只?”
“不了,”江梦枕很慢地说:“我以后都不会再养猫了,我想把我对猫所有的喜欢都保留给云团。”
武溪春看着他的表情,半晌后重复地说:“齐鹤唳上辈子到底做了多少好事,才能遇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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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溪春与英扬的婚礼极其盛大,英国公府里一片的红,而比武溪春连绵十数里的嫁妆更引人讨论的,是安致远发疯般的一场大闹,他跪在地上拉着武溪春的衣摆,痛哭流涕地说:“那孩子不是我的!李青萝那个贱人骗了我!她为了让我们分开、让我娶她,才设下这个毒计!那个贱人害苦了我——桃源,求你原谅我、求求你别嫁给他!”
武溪春一个字也没有说,安致远被赶来的家丁拖了出去,洞房花烛夜的时候,英扬掀开他的盖头,捧着武溪春的脸左右地看,“今儿是咱们大好的日子,你可没为安致远那混蛋掉眼泪吧?”
“你想什么呢?”武溪春覆住他的手道:“我只觉得痛快!他和李青萝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一对儿自私自利的小人罢了。”
英扬笑着举起和合卺酒,“本来说在花烛夜给你一个惊喜,也不知他从什么地方知道了真相,我在当年刑讯那个在你茶里下药的小厮时就知道了,他就是李青萝的奸夫——说奸夫也不恰切,李青萝给了他钱让他出力,好赖上安致远,他自然当作一桩美差。”
“好啊,你早知道却瞒着我,怎么,怕我回头吗?”武溪春点着英扬的心口说:“你记着了,我眼里可是不揉沙子的!你以后若敢和哥儿姐儿过从甚密,不管有事没事,我只当作有,宁可误杀不可放过!”
“我真是娶了个好厉害的夫郎!”英扬抱起他往床上一扔,两个人打打闹闹地在花烛的烛影下吻在一起... ...
武溪春三个月后就怀了身孕,安致远得知后许久都没缓过神来,他浑浑噩噩地在荒凉破败的永安伯府中四处乱走,忽然听见两个婆子在廊下说话。
“小少爷让那奸夫领走了,万想不到还有这样的事!”
“哼,你是后来的,不知道这里头的事,你当那李青萝是什么好东西?从小就懂得用柔柔弱弱的模样狐媚男人,她做出这样的事真不稀奇!”
“那伯爷...不对,是安爷,是不是得另娶一房绵延子嗣啊?”
“诶呦,你别提这事了,我告诉你啊,再娶多少都没用!”
“什么意思?”
“老伯爷的赵夫人是妾抬的妻,她毒杀了当时的主母,也就是安爷的娘,她那样一个厉害人物,怎么会给自己留下祸患?她不敢真动年幼的安爷,却在他饮食里下了一种绝嗣的药——嫡长子不能绵延子嗣,继承伯府的自然是她儿子了!哪想到安爷也是个狠角色,多年后撺掇知情的仆人把赵夫人告上京兆尹,她被腰斩死在街市,安爷以为自己报了仇,却不知道身子早被她毁了,还怨自己的夫郎生不出儿子!”
安致远脑子里“嗡”的一声,听那婆子又道:“我以前是伺候张夫人的,在安爷与夫郎和离后听她说起,她一直也是知情的,只不过不说罢了。呸,真是狗咬狗一嘴毛,没一个干净的,深宅大院里的腌臜事儿太多了,人人都有八百个心眼儿,互相害来害去!娶那么多老婆生那么多儿子干啥呢?斗来斗去的,你看看如今这里多冷落...”
安致远已听不见那婆子又说了什么,恍惚中他听见一个少年轻软的嗓音:“你家的事也太乌七八糟了,我真想帮帮你,可是又没有办法... ...我赠你一个字吧?就...潜渊二字如何?潜龙于渊,有朝一日你定能一飞冲天,得到你应得的一切!”
继而有个老人的声音,“金麟岂是池中物,只应漂母识王孙。归荣便累封诰命,为报当时一饭恩。小孩儿,你命里有一贵人,你此生的荣辱兴亡皆系于此人一身,你若辜负了他,一生功业尽付东流...”
安致远这才悟透,原来他命里的贵人从来都不是给他一碟冷饭的李青萝,而是那个为他取字、扶助他于微末的武溪春。善游者溺、善骑者堕,精于算计的安致远最终也陷于重重圈套罗网之中,越是什么都想要,越是落得两手空空。
作者有话要说: 小武的故事告一段落!
第95章 一念之贪
“老李, 找我啥事?”张哥一脸宿醉的疲惫,拿起桌上的茶水往嘴里猛灌。
“你不在官署,又去哪儿鬼混了?”老李闻见他身上腻人的脂粉香气, 皱眉道:“咱们进京将近一年, 以前没吃过见过的差不多也玩了个遍,你也该收敛些,小心同僚参你一本沉迷酒色、不修军务。”
张哥一挥手道:“你可别提了,最近出了一桩事,让我心里好生难受!我手底下有个姓孙的千夫长, 他与他夫郎自小在村里一起长大, 青梅竹马很是恩爱。进京后他得了个五品官,手里也有了俸禄赏银,胆也大了、心也花了, 瞒着他夫郎去青楼包了个花魁,闹到借钱欠债、夜不归宿。债主到他家去找他要钱,这事到底让他的夫郎知晓了,哪想到他那夫郎是个烈性的人,去青楼把他和那花魁捉奸在床后,一扭脖子竟投了河!小孙吓得赶紧下水去救,结果两个人都没上来!”
他以手握拳在额头上敲了几下,长叹了一声,“你说这是什么事儿?以前没钱, 两个人一起过着苦日子,恩爱美满、羡煞旁人, 怎么有了钱当了官,反倒闹到这样收场?我昨儿去花街找那花魁,本想问问她小孙的事, 可你猜怎么着?小孙才死了几天啊,那婊/子已经重新接了客,一滴眼泪也没为他掉,以前包她的钱、送她的东西一分也不肯拿出来,哪对小孙有什么真情?不过哄着他图钱罢了!我也看透了这些,所以才大醉了一场,真不值得、真不值得...”
老李闻言也是一阵唏嘘,人人都觉得钱权是世上最好的东西,可殊不知有钱有势后守不住自己的本心,只会带来无穷的灾祸。诗里说得好“如何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村里的贫贱夫妻反而得以一世相守,随着钱权而来的诱惑伴随着危险,常让人以一念之贪、一时新鲜误入歧途,悔之晚矣。
“可见有钱、当官,不一定是好事...”老李回头向内室里喊了一声,“你出来吧,张哥已经来了!”
“谁啊?”张哥见屏风后晃出一个瘦小的人,他定睛一看这人竟是多年不见的瘦猴儿!他突地站起身道:“怎么是你?!你不是带着肖华逃走了吗,怎么还敢回来!”
瘦猴儿脸上露出一个尴尬的笑,他见老李与张哥都是一身锦衣官袍,用手拉了拉自己身上的粗布麻衣,涨红着脸说:“兄弟们如今混得这样好,我只求你们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帮我一把,我当年是一时糊涂...若没离开营里,说不定现在也是三品的将军,我可真他妈后悔!”
瘦猴儿年纪轻轻,脸上已长满了皱纹,一副饱经风霜之色,这几年显然过得极不如意,张哥看着他道:“齐大将军一直在找你们,他可是恨毒了肖华,什么救命之恩都没用了,他的孩子死在肖华手上,夫郎也因此与他和离了,所以你们也别想再讲什么通融的恩情!”
“大将军恨的是肖华,又不是我!”瘦猴儿急急地说:“我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他,他在牢里哭哭啼啼的求我救他,说是小齐恩将仇报,只有我才待他最好,我鬼迷心窍带他跑出京城、躲进偏远的村落里。他若肯跟我好好地过日子,我也就认了这辈子没有为官做宰的命,可他这个人早被养大了胃口,心比天高、命里下贱,岂能安分?”
瘦猴儿满脸厌恶地狠狠“呸”了一声,再看不出当年对肖华的讨好与热切,“自从你们进了京城,齐大将军名声大噪,他这心就又活络起来,总觉得自己应该做个诰命夫郎,见天的骂我没用——他倒忘了,我的前途是被谁毁了?!我的积蓄早就让他败光,一个月前我忽然发现他桌上有一瓶值上百两银子的玉容膏,我问他是从哪儿来的,他支支吾吾地答不出话,我起了疑心跟了他几天,发觉他早就和村里的货郎勾搭上了,为了城里的脂粉钗环,不知给我戴了多久的绿帽子!”
老李与张哥同时“啊”了一声,这才知道为何瘦猴儿对肖华态度大变、 恨得牙痒,加之看见昔日的战友全都扶摇直上,更把身贫位贱的一腔怨气都算在肖华头上,因而越想越不上算、越琢磨越是憋屈。从爱之欲其生到恶之欲其死,舍了前程带着肖华逃出生天的瘦猴儿,现在却想亲手把他送回牢房,换取自己的功名仕途,世事的讽刺与吊诡真让人哭笑不得。
“如果我把那贱人绑来,向大将军负荆请罪,无论是凌迟还是砍头,只要贵君殿下出了气,我是二话没有,他早就该死,这几年都是赚的!你们说我这算不算戴罪立功?能不能混个官儿做?”瘦猴儿灰暗的脸上冒出光来,“张哥,我刚听你说手下死了个五品武官,你看我行不行?你可给兄弟留着这位置啊...”
张哥愕然地看向老李,老李只得劝阻道:“瘦猴儿你别因为一时气愤做出后悔终生的事儿,俗话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刚才老张说的事儿你也听见了,你当为官有钱是什么好事儿?以前你对肖华的心我们都看在眼里,两个人好好的过日子比什么都强!你去吧,我们哥俩只当没见过你,绝不会和大将军提起半个字...”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瘦猴嚷道:“我以前有多喜欢他,如今就多恨他!他辜负了我的心、毁了我的前途,一心只想着攀高枝儿,从来没把我放在眼里!你们说得倒容易,要你们跟过去一样做个七品武官、或是回乡里种地,你们还愿意吗?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兄弟已经求到你们府上了,你们要还顾着以往的情谊,就帮我在大将军面前说几句好话,若根本不想帮我,又何必用这些淡话来搪塞?我也知道,我这个贱民不配和两位将军称兄道弟...”
张哥哪儿听得了这个,被他一激立刻拍着胸脯道:“好,我去帮你去和齐大将军说,他把寻找你们的事交给了我,这次也算给他一个交代!你把肖华带进京来,他犯的事是谋财害命,害的还是当朝贵君,见了官必然是活不成的,你可知道?”
“我当然知道 ,这贱人早就该死了!他若死在三年前,又岂会误了我的事?他就是个虚荣的贱货,他喜欢谁、谁喜欢他,都会倒霉!”瘦猴儿怨毒地转身而去,张哥与老李面面相觑,当年他们同在青州投军,不过都是最底层的大头兵,现而今四人的际遇却天差地别,怎不叫人感慨丛生、无限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