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羽一一
那人直起身子,将那撇胡子放在自己的唇上,对着姜麟展开一个好看的笑靥:“怎么样,我留胡子是不是也一样帅气?”
姜麟双目瞪得大大的,一脸震惊看着眼前的人:“聂……云川?”
“是我。”聂云川不羁的笑容展开了更多:“惊不惊喜,开不开心!”
姜麟压抑着眼中溢满的惊喜,控制着嘴角的笑意,故作镇静地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没事闲逛,就逛来了。”聂云川挤挤眼睛:“你信吗?”姜麟快速地瞟一眼手下,耳朵有些红了。这时,向家兄弟也从四个方向走出来。
几个人利落地伸手点了地上那些人的穴道,吵死人的笑声终于戛然而止。向家三兄弟麻溜地用绳子迅速将每个人捆起来,展示了一把山贼的职业技术。
向右则径直走到叶青身边,扶他坐下,拿了一颗药丸给他吃。再次让姜麟见识了一群优秀山贼分工明确的默契。
聂云川走到姜麟身边道:“我家老酸菜的解药,能解天下奇毒。缇骑的毒,还不至于到那个程度,这位兄弟略作休息就会没事。”
姜麟纳闷地看着他,问道:“你何时知道他们都是缇骑的?”
“一来就知道了。”聂云川指指五花大绑的瘦子:“这是我的老熟人,化成灰我也认识。再说那酒里的毒太一般,我离着几尺都闻出来。老酸菜逼着我辨识的毒-药都是无色无臭的,小爷都从没出过错。”
“你跟踪我?”姜麟有些小情绪地看着聂云川。
“谁说的。”聂云川立刻辩解道:“我也是去京城,只不过恰好碰上而已。”
姜麟却仿佛没听见似的,一双眸子流转如水:“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凉城就开始了么?”
聂云川笑笑,收了不羁和调侃,认真地接住那双眸子的眼神:“你就像个要经历八十一难的唐僧,我怕没我这个孙猴子,你取不到真经。”
姜麟眼眸里的光泛了红,急忙垂下眼眸。
聂云川低头看着他,目光落到他拿着宝剑的手,岔开话题道:“你还会用剑?既然会武功,刚见面的时候还那么狼狈?”
姜麟笑的有些羞涩,又有些嗔怪地道:“不如你呗。”说罢将剑收起来,抬起头情绪已经调整好。转头看看那些五花大绑的缇骑:“他们怎么了?你下了药?”
“对。”聂云川歪歪嘴:“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老酸菜的独门秘药之一,‘笑掉脑袋’。嘿嘿,第一次用,没想到力道这么大。”
“笑……笑掉脑袋?”姜麟忍不住同情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缇骑:“真的能笑掉脑袋?”
那些缇骑被点了穴道,不能言语,听见这话,只能将惊恐拼命从双目中透出,努力发出一片“恩恩呀呀”的惊慌声。
聂云川摇摇头道:“笑掉脑袋,当然不可能。老酸菜配的药可多了,也没名字,有名字也不好记,我就都给起了新名字。”
缇骑们听说不可能笑掉脑袋,神色立时轻松了许多。
聂云川却又马上接着说:“但是老酸菜的毒-药大部分都是能要命的,所以,很有可能会笑死。”
缇骑们刚刚放松的眼神再度紧张起来,哼-叫声又四起。
姜麟接话道:“你不是说这是头一次用么?怎么知道一定能死?”
“哦,是呀,其实也不一定,我猜的。”
缇骑:放松下来。
“那可能性有多大?”
“有……”聂云川想了想:“不大,也就鹰嘴山那么大。”
缇骑:再次紧张。
“那跟大周的疆土比起来,并不算很大。”
缇骑:放松下来。
“说的也对,但可惜我不是跟大周的疆土比,是跟陕州比。”
“那……还真的很大。”
地上的缇骑表情惊恐、放松地几经变化,已经都是神情疲惫,精神奔溃。每个人涨红的脸上,几乎都写着:小爷,你们能不能不说相声了,给个痛快吧。
聂云川转头看了看叶青,向右点头道:“这位小哥已经无恙了。”
“那就好。”聂云川对姜麟笑笑:“这里的饭肯定吃不成了,要不要跟我到另一个地方好好吃一顿。”
姜麟看聂云川的眼神很深:“我不跟你走你也一样会跟着我,对不对。”
“喂,我可不是跟着你,都说了咱们顺路。”聂云川嘴硬地道:“小爷是武阳王世子,去京城搬珊瑚,你忘了?”
姜麟“噗呲”一下子笑出来:“好吧,一起走,到了京城,我帮你搬珊瑚。”
天色暗下来,小路的食肆上,一队人马奔到食肆门口停下。月光照在领头人的脸上,正是缇骑总旗曹西平。
曹西平带着手下走进食肆,看着一地绑成粽子的缇骑,脸色铁青。一个小旗带人去将那些缇骑们解开,一个个过数,回来报道:“总旗大人,都只剩了一口气,他们说是中了毒。”
“中毒?不是计划好了咱们下药放倒颖王么?怎么会反而中了对方的招。”曹西平眉头紧皱,惊怒道:“颖王手下还有咱们没有调查清楚地高手?”
“放倒咱们人的,好像不是颖王手下。”小旗道:“听兄弟们说,那人很是陌生,年纪不大,十八九岁的少年,自称是武阳王世子。”
第17章 莫名的悸动
曹西平一愣:“武阳王世子?武阳王府何时有了世子?”
小旗道:“前几日不是说鹰嘴山的一个肉票,被武阳王一万两赎回了,说是失散多年的儿子。”
“是那个小山贼?!”曹西平眼中的愤怒转换成惊讶:“可是颖王何时又结识了山贼?鹰嘴山跟外界一向不来往。”
“颖王在陕川待了十三年,距离并不算远,若是私底下偷偷有联系也说不定。”小旗看着曹西平的眼色,低声道:“大人,咱们三番两次失了手,淳王殿下那里恐怕不好交代。不如干脆把这个小山贼和武阳王推出去,也许能抵挡一阵。”
曹西平眉头皱下来,目光扫过地上那群手僵脚僵,还没回过魂来的手下,咬牙道:“你说的没错,反正横竖是个死,起码拉个垫背的。”
“接下来怎么办?继续追吗?”
“废话!”曹西平道:“让人赶紧找寻颖王的踪迹,莫要跟丢了。还有那个小山贼,定要捉活的!”
一群缇骑上马奔驰而去,身后的食肆在火光中很快化成一片废墟。
几乎同一时刻,二十里外的凉城,一间生意红火的烤肉馆院里,姜麟坐在角落的一张椅子上,抬头看向那一轮明月。
“来,刚烤好的羊肋排。”一个盘子递过来。上面放着切成能入口的小块羊肉,热气腾腾的散发着诱人香味。
姜麟接过来,给了聂云川一个感谢的微笑,在月光的衬托下,好看的让聂云川马上觉得值回了肉钱。
“赶紧吃,从那群狼嘴里抢出来几块肉不容易。”聂云川指指旁边的桌子。
向家四兄弟跟姜麟的随从守着两只烤全羊,吃的不亦乐乎,连个说话的都没有。
“你吃了吗?”姜麟问道。
“你先吃,我再去烤。”聂云川说着想转身回去,却被姜麟叫住:“这么多呢,先一起吃吧。”说罢拉了一个凳子在自己身边,聂云川听话地坐下来。
姜麟夹起一块肉,吹了吹,递到聂云川嘴边:“你先吃。”
“不用,烤给你的。”聂云川推辞着,姜麟却已经将肉送到他的嘴边,聂云川笑笑,张嘴接住肉,边吃边说:“让亲王给我喂肉,大周朝普天下我是第一人了吧。”
姜麟笑笑:“连救了亲王三次,你也是第一人。”
“呵呵,我也没想到,你这么多劫难,还真的跟唐僧一样,步步有难,处处有妖。”
姜麟看着聂云川的目光里多了些钦佩:“重新回到凉城,绕旧路回京城,曹西平肯定始料不及。你这山贼,看不出来还是个军师的人才。”
“军师?”聂云川一下子想起方禅,连忙摆手道:“我可跟军师不是一类人,能想到这些,不过是以前的经验。”
“我第一次跟着军师出来做事,便遇上官兵。官兵守在我们绑票的地点,等我们自投罗网。”
“军师不慌不忙地带着我们在那里露了个面,等官兵们发现就往鹰嘴山的方向跑,官兵们呼啦啦全追过来。我们却利用山势转了个圈,重新回到那山庄,绑了那家的少爷。”
姜麟颇感兴趣地问:“那后来呢?少爷被赎回去了吗?”
“当然,人家是那户的宝贝疙瘩,哪有不赎回去的道理。”姜麟说着,揶揄道:“哪儿像武阳王那个老头,十九年才把我赎回去。”
“老头?”姜麟愣了一下,旋即想起来聂云川并没见过武阳王,便自顾自的笑起来。
“笑什么?”聂云川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姜麟:“话说你第一次知道我是武阳王儿子的时候,就这么笑过,到底为什么?他……”聂云川脑子里出现了自己的义父云南天,一脸络腮胡的娇羞,反了下胃:“他不会有什么怪癖吧。”
姜麟急忙收住笑容道:“你别误会,他并没什么怪癖,只是长得很年轻,怎么看都不会是你口中的老头子。”
“哦?是么?”聂云川将信将疑的:“那……我长得象不象他?”
姜麟摇摇头又点点头:“初次知道的时候,真觉得一点都不象。但仔细瞧下来,你的眉眼似乎还是有武阳王的影子。”
聂云川一听立刻得意地道:“跟我象,那他一定是个帅老头。”
“我有兄弟姐妹吗?”
“当然有,武阳王有三十个妾室呢。”
“那是哥哥、弟弟,还是姐姐、妹妹。”
“呃……”姜麟欲言又止地道:“都……有吧。我很久没回京城了,大部分都是听来的,所以不确定。”
聂云川似乎相信了这番说辞,点点头道:“太好了,兄弟姐妹都有,总算不是我一个人。对了,向右说,你有两个哥哥,除了太子还有一个在出家?”
姜麟眼神似乎有些触动,转眸看向别处道:“二哥他……没有出家,只是在静修。那所寺庙本来是父皇静修的地方,但自从他开始服用赤玉丹,便不再去了。二哥接替他,延续了那里的香火。”
聂云川见姜麟心事重重,知道他在担心回到京城之后的事情。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不用担心,回到京城我也陪着你。如果你需要,我就先不离家出走,等你的事情尘埃落定,我再走。”
“尘埃落定?”姜麟淡淡地笑笑,面孔被烤肉的火,映照的有些苍白:“什么才是尘埃落定呢?”
“当然是干掉淳王,你登基称帝。”
姜麟吓了一跳,伸手捂住聂云川的嘴巴道:“你胡说什么?”
聂云川猛地被姜麟捂住嘴巴,平静的心脏突然猛烈地跳了两下,整个人都僵住了。
姜麟没发现聂云川的变化,只慢慢放下手,低声道:“这并不是我想做的,我回京城,只是想……”姜麟目光闪了闪,拿起旁边的酒杯对着聂云川举了举:“今朝有酒今朝醉吧,反正以现在的状况,我能不能平安到京城还说不准呢。”
“呃……对,一切都在酒里。”聂云川掩饰着红了的面颊,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夜深了,聂云川看着透过窗棂的月光,怎么也睡不着。他转头看看睡在同一个房间的姜麟。姜麟喝多了酒,进来便睡着了。此时面色红润,正睡得香。
原本好看的面孔,睡着了更显得人畜无害,愈发的象一只小土狗,让聂云川恨不得上前搂在怀里,好好呼噜呼噜毛。
聂云川咬咬牙,努力压下心中怎么也压不下去的悸动,翻了个身,不再看姜麟的脸。他觉得自己再看下去,就要变得跟云南天和方禅一样了。
“聂云川,你可不是老不修,也不是老酸菜,你是堂堂少当家,将来要振兴鹰嘴山的。”聂云川咬牙给自己鼓着劲,打着气,下定决心地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窗棂上的月色退去,渐渐泛白。聂云川又翻了个身:“聂云川,你可不是老不修,也不是老酸菜,你是堂堂少当家,将来要振兴鹰嘴山……大爷的,天都亮了……”
京城中,淳王府上,太监丘赫走进书房,递给姜沐坤一封信:“殿下,这是曹西平送来的密信。”
姜沐坤皱皱眉头:“是截杀姜麟成功了么?”
丘赫摇摇头:“又失手了。”
姜沐坤面色冷得让房间里的温度都下降了不少:“那还有什么好上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