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郎/大猫
这天,街上的流氓见他衣饰华丽,多看了两眼,他立时挥马鞭将那些流氓抽个皮开肉绽,他打完了人还不消气,转对一旁的云雩大发雷霆:「不中用的笨牛!你少爷被人欺负,你只会站在旁边看热闹!我许多侍从里,就数你最没用!」
云雩脑袋里还想著:「你不去欺负人,别人已经谢天谢地啦!」的时候,脸上早已热辣辣的吃了一巴掌。
也不知是云雩走运还是倒楣,由於左临风嫌他没用,便开始不停教他学这学那,既要念书认字,又要学点茶辨酒,一早习练拳脚,晚上打坐冥想,总之一天到晚没有片刻空閒,要是学得慢一点或是多问半句,耳光马鞭立即招呼过来,学武的时便尤其严格,云雩几乎没一天不被他揍得浑身乌青血痕。
这小狐仙的脾气虽然傲慢差劲,又爱整人,但云雩却知他的心性并不坏,一天他洗澡时,一只小玉瓶和一只漆盒从窗外扔到他手里,左临风惯常傲气任性的声音响起:「药散内服,药膏外敷,这些伤药你给我收著,要用便用罢。」
灵狐的药果然效验如神,云雩将盒中药膏敷上一点,伤处便肿痛全消,但令云雩更高兴的,是这小狐仙也有关心他的时候,云雩修炼「仙法」倍更用心了。他苦练的成果很快便显现出来,街上的流氓等閒三五人也不是他的对手。
云雩满心欢喜,左临风却似全然视若无睹,完全不当是一回事,云雩留意到,左临风自那天送药给他之後,行藏变得谨慎起来,平时若到了喜欢的地方,会留下玩上十天半月不等,但近半月来却不再在任何地方停留,有时不到夜里投宿的时侯,他也不会离开马车,云雩觉得不妥,但又不敢多问。
「少爷,喝杯茶罢。」云雩借了茶亭的沸水,用自备的茶盏茶叶泡了一盏香茶给左临风。
左临风还未说话,旁边另一桌坐著的几名汉子中的其中一人道:「近来道路不大太平,小少爷孤身出游,只得一个仆人跟随,可得小心些啊。」
「与你们无关。」左临风冷冰的的说了一句。
那中年大汉烱烱有神的双眼凝定在左临风身上,道:「那麽双桥镇乔大户的两串明珠,连州城的朱知府的十八枚玉璧和三百両黄金、盗取长乐门的「回天散」「玉真膏」,这几件大事,难道也跟小少爷无关麽?」
「你们这些六扇门的走狗,鼻子倒灵得很。」明知有人追捕,左临风仍是面不改容。
那知名六扇门的捕快见他如此淡定,都觉有些意外,中年大汉道:「那飞贼手脚利落,连长乐门也能来去自如,我们本来怎麽也疑心不到少爷这麽一个孩子身上。可是小少爷挥金如土,身旁从人却没有几个,一个小孩儿穿州过省,实在太不寻常,我们细查之下,也查不到有那个贵家少爷独自离家外游,直到贵仆拿玉璧脱手,我们才肯定事情跟小少爷有关,希望少爷随我们回衙门说话。」
「罗哩罗唆,废话忒多,是我拿的,那又怎样?」左临风呷了一口香茶道。
左临风直认不讳,云雩大吃一惊,那些捕快却是疑云阵阵,这衣饰精雅的青衫小公子虽然用帷帽遮住大半张脸,但声音脆嫩,稚气未脱,兼旦身量矮小,怎看也是个十岁不到的孩童,说他是接贜者也是勉强,说他是飞贼更是谁也不信的事。
「你是飞贼?回家去练个十年八载才说罢!娃娃!你是那个帮派的,头儿是谁?」另一名捕快望著他笑了。
「是我做的不行麽!」左临风见众人不信,气得一把摔下帷帽,怒道:「狗捕快!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区区一个长乐门,本少爷会放在眼里麽?」
帷帽一揭,众人顿觉简陋的茶亭也变得高雅明亮起来,那个自称飞贼的小公子,金冠玉貌,不但样子俊美无瑕,眉稍眼角间那种高高在上的尊贵气度,别说盗贼,连「贵公子」三字也嫌侮辱了他。
茶亭中所有人都看楞了眼,对着这麽个小孩儿,怎麽也起不了伤害的心思,左临风碧眼一沉,比瓷器还光润洁白的小手往帷帽一拨,帷帽立时车轮般急转起来,猛向身後不远的树上飞碾!
「鬼鬼祟祟的躲在後头,你们以为本少爷不知道麽?有本事的只管使出来,少爷怕了你们不成!」左临风摔出帷帽後叫道。
「好狂的小狗!我们长乐五剑就看你有多大本领!你破得我们的归魂剑阵,就算我们认栽!」五道人影避过帷帽,轻如叶子般落在左临风身前,将他主仆二人包围,茶亭的人见势头不对,纷纷走避不迭。
「那你们栽定了!」左临风淡定地说著,再呷了一口香茶。
云雩没想到他的风少爷不是狐仙,而是飞贼,眼见被人重重围困,不禁吓了个面如土色,声震震的叫了一句:「风少爷!」
「笨牛!想要命的,乖乖躲到桌子底下去!」左临风口里说话,小脚闪电般一扫,踢得云雩滚到桌子底下,云雩随即听到剑风破空声大作,左临风已跟来人交上了手!
番外篇:寒潭 (3)
左临风一脚将云雩踢到桌子底下,飞身跃到桌上,手中瓷盏甩出,分袭长乐五剑中的二人,双掌掌影翻飞,俨如千百鲜花同时盛放,不分先後的分袭五人!
长乐五剑在江湖上也颇有声名,五人出手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孩子,本是极不光釆的事,无奈师门灵药被窃事大,虽不信是这小孩所为,但也要先将此子擒下,再迫出背後主事者,不料他们尚未出手,这小孩的攻击已排山倒海而来,一双小手掌忽指忽掌的变幻无方,看来轻灵得有若柳絮飞花,掌力指风却出乎五人意料之外地强劲!
「飞絮散花手!裴兄小心!这小子是啸天宫的天童或地童之一!」那中年大汉一看左临风出手,便认出他是啸天宫的人。
长乐五剑深知啸天宫天童的厉害,即使是小孩也绝不能掉以轻心,五人身型交错,脚踏奇步,剑光暴涨起来,出手再不留情!
「天童那些小子算甚麽东西!」左临风眉尖挑起,不屑地道。碧眼蓦地精芒大盛,小脸罩上玉一样的晶莹光辉,人像蝴蝶般绕著桌子疾转,居高临下的力敌五人,掌力更比先前沉猛数倍不止!五剑那样凌厉的剑阵非但挡他不了,「喀喇」一声,一人颈骨中掌,立时气绝身亡!
那中年汉子望著左临风莹玉一样的脸骇然道:「玉…玉淬九重天…天!他是玉天童!啸天宫的怪物玉天童!今天要是杀他不了,我们全都会没命的!」一听到「玉天童」三字,在场诸人无不色变,六扇门的捕快纷纷抄起兵刃加入战团,那中年大汉手执一柄鬼头刀抢上前去,一刀疾劈,劈的不是左临风而是他脚下的桌子!
那汉子本意是想劈断桌子脚,左临风却误以为他要对付桌子底的云雩,小手疾点,将鬼头刀震开,但背心已露出空隙,虽然及时闪过,青袍已被剑尖割破,中年汉子看出他顾虑云雩,大叫:「桌下!」
众人登时会意,刀剑齐施,往桌下的云雩攻去,云雩只跟左临风学过一点粗浅功夫,对付流氓还可以,遇上这般刀光剑影的阵仗,早吓得呆鸟似的不知所措。
只听得左临风清脆的怒叫响起:「卑鄙!」云雩已被左临风拉著飞上半空,吓得他连叫也叫不出来,左临风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柄长剑,雪亮的剑光组成一张严密的剑网,云雩人在空中,只听得兵器交击的声音潮水般响成一片,左临风拉著他冲破众人的包围,跃到茶亭顶上,云雩刚踏足亭顶,左临风手中剑光连闪,立时有三人中剑毙命,从亭上跌了下去!
云雩不懂武功优劣,只知他的少爷出手像妖法一样,中人即死,瞧著左临风杀人如草芥的冰冷神气,不由得心中害怕,忽觉几点热热的水珠溅到脸上,他伸手一摸,竟是殷红的鲜血!
这时云雩听到有人叫道:「小怪物受了伤,又要顾著身後的小子!咱们慢慢缠死他,为死了的兄弟报仇!」
听到那人的话,云雩才留意到不知何时,左临风已是血染青衫,受伤不轻,他武功虽强,但受到云雩的牵累,突围时仍不免被众人所伤,但玉天童自幼便培养出绝不畏死的超人意志,左临风即使多处负伤,仍是一声不哼的咬牙奋战,强悍得像怪物一样,丝毫不受伤势牵累。
反而是云雩看到他浴血苦战,心中害怕起来叫道:「少爷,不用管我,你快走啊!」
「笨牛!」左临风骂了一句,长啸一声,持剑飞身直闯敌人刀剑丛中!
云雩一生也没法忘记这一幕,那个小小的身影便似死神的化身,没人能抵挡他暴风一样的剑锋,十二名敌人竟在顷刻间命丧他一剑之下!
「怪物…」在一人临前的惨嘷声中,云雩只觉眼前寒光一闪,耳畔寒风过处,身後响起另一声惨呼,一名想偷袭云雩的人被左临风飞剑穿心而死!
「怪物…」云雩望著遍地尸骸,喃喃地重覆著那人的话,目光正好碰上左临风碧光闪闪,美丽而妖异的双眼,这双冰冷的眼内似乎绽出一丝欣喜,但一看到云雩眼内的恐惧,颤抖的唇上隐约吐出的两个字,碧眼中的欣喜立时变成强烈的愤怒和失望…
云雩看到左临风面色变了,小手拔下头上玉簪,一下便往云雩头上射去!云雩想著这次死定了,谁知玉簪只是贴著他的脑袋飞过,震断了他数十根头发。
「给我滚!以後也别让我看到你这奴才!」左临风冷喝一声,缓缓转身而去,惊魂未定的云雩呆望著他微微摇晃的矮小背影,随著他脚步蜿蜒伸展的血迹…
「少爷!」云雩在茶亭顶上大叫,左临风理也不理的加快前行,往停在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云雩从亭上爬下,发足往左临风身後急追,左临风挣扎著走到马车前,攀著车辕,却头晕目眩的爬不上去。云雩一手从後面扶住了他,左临风怒道:「放手!给我滚!」
云雩急道:「少爷,治伤要紧啊!」
「滚!谁要你管!我是狐仙!我是妖怪!我会杀了你!」
「少爷!你这样不行的!少爷!你干什麽!」在云雩的惊叫中,左临风倏地伸手往自己胸前刀伤处使劲一抓,抓得正淌血的伤口血肉模糊,鲜血泊泊狂涌!
「少爷!不要!」云雩死命抓著他继续残害自己的双手,可是伤口鲜血仍是血流个不停,急得云雩几乎跪下来哀求:「少爷!求你!求你停手,让我给你医…」
「你是甚麽东西!你不配碰我!放…」左临风尖叫声中,蓦地眼前一黑,整个人都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