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郎/大猫
「少爷!」云雩手忙脚乱,也不知先救醒他还是先给他止血才对,忙抽了自己一巴,定一定神,想起左临风给他的伤药,连忙掏出来,先将药膏厚厚地敷在他胸前和各处伤口上,再将小半瓶药散喂他服下,幸好那药膏极具灵效,才一敷上,血流渐止,云雩稍觉放心,到车上找了件汗衫撕来给左临风裹伤。
番外篇:寒潭 (4)
左临风醒来时,人已在马车中,身上光溜溜地裹在狐裘风氅里,布条缠了一身,伤处早已清洗包紥妥当,他失血极多,喉头乾涸得火烧一样,不禁轻声呻吟起来。
「少爷,你醒来了麽?」坐在车夫位置上的云雩忙停下马车,钻到车厢中。
「水…」
「是,是。」云雩忙将包在皮裘里暖著的热水,倒了一杯,从左临风喝下。左临风喝了三杯後才摇头不要。
云雩等他歇了一会才道:「少爷,你好了些麽?」
「我叫你滚,你干麽不滚!」左临风一开口便骂。
「不是四牛没用,少爷也不会伤成这样…」那些人如何对付他,左临风怎样救自己脱险,云雩全都瞧得清楚,不是受自己拖累,那些人根本伤左临风不了。
「你知道你没用怎麽还不滚!」左临风一动气,伤口再次剧痛起来。
云雩苦著脸道:「少爷别动气,我滚!我滚!不过车夫吓跑了,四牛又不知这里是甚麽地方,又不知那儿有村庄,不知该滚到哪里才好,少爷暂时别撵四牛罢!」他真的不明白左临风救了自己之後,为何会发这麽大的脾气。
「不中用的死牛!笨牛!蠢东西!」左临风口中骂个不停,云雩却知道他的怒气已渐渐消退。
「少爷,天都全黑了,我们不如在车上过一晚罢。」
「现在还有其他法子吗,蠢东西!」
「我在茶亭拿了些卤蛋馒头,少爷要吃点麽?」
左临风一听到「卤蛋」两字,忽然又生起气来:「你就只会当我是狐狸精!对!我是狐仙…妖怪…啸天宫养出来的小妖怪…」
云雩并不知道自己之前的恐惧,已伤害到这骄傲少爷的心,只知道他凌人的碧眼内,隐藏著云雩不明白的寥落伤创…
不知那脗来的冲动,云雩紧握著他的手,全心全意的道:「少爷是甚麽人也好,都是四牛的少爷,是四牛最好最好的少爷,四牛要伺侯少爷,少爷到那脗,四牛便到那脗,四牛会给你争气,不会再连累少爷,令少爷麻烦…」
「好罗嗦!别吵著我睡觉!」左临风转过头去不理他,赌气闭上眼睛,可就没有将手抽开。
「少爷,夜脗冷,给你添件衣袍好麽?」
「嗯。」
云雩打开包袱,再取了一件皮裘给他披上,静静守在他身边,左临风伤後困倦,很快便再次朦胧入睡。
尽管浸在冰一样的潭水中,左临风仍似感到当日的温暖:「这笨牛真的很拚啊!自那次受伤之後,他就拚命的苦练武功,不要成为我的负累…笨牛啊,你知道麽?你不想成为我的负累,少爷也不想累你,你不可以一辈子当我的小厮,更不可以像我这样,一辈子脱不了啸天宫的牢笼,我已累得十一郎变成白痴,我不能再害你,少爷可以为你做的,就是离开你,还你自由…」
左临风伤愈後,一反常态地变得沉默,连恶作剧的兴致也失去,因他已察觉到自己的轻率,此次来的幸好是六扇门的鹰犬,要是啸天宫的追兵寻来,自己决无幸理,他决意逃走,本已拚著一死,可是云雩呢?落在啸天宫手里,他只怕连死也不能如愿…
他伤势一好,便弃掉马车,将华服换成寻常衣装,扮成兄弟二人,辗转到了横龙岭的崇山中,在一处偏僻的山村附近找了间小屋住了下来。
山区高寒,尽管山下积雪已消,山上仍然十分寒冷,即使道路积雪难行,左临风也会在每天四更时分,摸黑走上数里山路,到山中一条瀑布下修炼淬玉功,然後再开始练剑,直至午後才回去所住的小屋吃饭,每日除指点云雩之外,几乎所有时间都在潜心修炼,等閒连话也不多说一句,更别说到外面閒逛玩乐。云雩简直没法相信,他便是平时那个挑剔骄惯,爱玩好奇的狐仙少爷。
到山上积雪消褪时,云雩紥根基的功夫已稳,也开始跟著左临风到山上修行,一晃又是三个月过去,这天很奇怪地,左临风居然破晓还没有起床,云雩担心起来,叩门叫道:「风少爷!」
「别进来。」左临风的声音听去有点怪怪的,他停了一下,又道:「我修炼到要紧关头,你别打扰我,我不呼唤你,你千万不可进来,食物和水也不用送给我,无论听到甚麽怪声,也不要进来,知道麽!」
云雩答应了一声,房内再没一点声息。
云雩忐忑地等了一天又一天,房内不时传出一阵阵的呻吟低吼,叫云雩担心不已,曾试过隔门问候,却被左临风骂他多管閒事。门内的痛哼低叫越次数更频密了,云雩急得没法,只好整晚跪在门外向天祝祷,他坐立不安的挨到第五天黄昏,终於等到左临风有气没力地从房中低叫:「雩,雩。」
早在外面等得心焦的云雩连忙一个箭步的推门而进。
「少…少爷?」云雩呆望著倚坐床上的那人揉了揉眼睛。
那人身上青衫已被抓个稀烂,修长的臂腿裸露在破碎短窄的衣袍外,一头黑发又长又乱,五官尽是已乾的血迹,神气十分狼狈,但这还吓不到云雩,真正令云雩吃惊的,是眼前人眉目面貌分明是左临风的样子,可是那个才八、九岁的小孩子,竟然一下子变了个十二三岁的大男孩!
那少年碧眼略睁,不耐烦地道:「笨牛你发甚麽呆!我快饿死了,快弄些水和吃的来,回头再烧些热水给我洗澡!」
他一开口,云雩才确定少年是左临风无疑,急忙端了一小锅热粥和几个馒头给他,左临风饿了几天,那窝热粥不消片刻已吃了个锅底朝天,馒头更是一个不剩,吃饱了之後,再喝了两碗浓茶,精神恢复了大半,云雩走进来道:「少爷,水备好了。」
左临风应了一声,下床站起,全身骨节仍是酸痛无力,连脚步也迈不开来,云雩忙扶著他问:「少爷,你还好麽?」
「好甚麽!几天内长高了许多,身上的骨头根根都痛得要命,皮肉又酸又痒,力气一点也使不出来,怎会还好啊!」左临风一面发著牢骚,人在云雩的搀扶下,一步挨一步的走到澡房脗。
「啊!」云雩如常给他擦背,不料一擦之下,一大片皮肤脱了下来,吓得他失声惊叫。
番外篇:寒潭 (5)
「叫甚麽!我现在像条蜕皮的蛇儿,你要杀我,最好趁现在动手。」左临风的语声仍然很虚弱。
「少爷,我怎会杀你?可是你怎麽…」云雩定睛一看,脱了皮的地方没有损伤,反而现出更晶润细致的肌肤来,云雩松了口气,继续给左临风擦身。
「又当我是狐狸精麽?」左临风瞥了他一眼,道:「你现在看到的才是我真正的模样,其实我今年十三岁了,你还老当我是小娃儿!」
「现在也不过是个大娃儿罢!」云雩心脗这麽想,左临风已看透他的心思怒道:「我比你还小著两三岁又怎样!不服气吗?」
云雩忙分辩道:「阿雩不是不服,只是奇怪少爷怎会忽然长大那麽奇怪?」
「还不是身上的玉种害的!」左临风脸上的怒色渐被深深的自伤取代,自言自语似的道:「六扇门那些家伙没有说错,我是怪物哩,连像普通人那样长大也不可以,只有功力每深一层才会成长到那时的模样,我八岁时练到第三重,便一直是八岁的孩儿样子,现在进入第四重,才能够长到这个样子。」
「这样说,如果少爷再过十年也练不成,岂不是一直都是那副孩子模样?!」云雩睁大眼呆呆的道
「你很想我练不成吗?」左临风一听便火了。
云雩慌忙摇手不迭:「当然不是!」
左临风骂了两句蠢材後才道:「道理确是如此,不过这是最後一次了,经过这次「换骨」之後,我便可以正常成长…」
「「换骨」?」云雩越听越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