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步一杀 第216章

作者:闻笛 标签: 古代架空

“我与你同去吧,”南宫忧道,见对方面露疑色,便又解释道,“柳红枫是启昌兄亲派的人手,总是不好怠慢。由我亲自相迎,也算是用我的面子抵消晏庄主欠下的礼数,以免他心生罅隙。”

晏月华心下微微惊讶,他本来没有太把柳红枫放在心上,在他看来,此人虽然有些心计,但在时局面前只是个小人物,似乎并不值得过多的关注。但南宫忧的建议也无不妥之处,叫他说不出回绝的理由,他索性点头应允:“请二位随我来吧。”

在晏月华的带领下,南宫忧与常昭一前一后,来到清宁间附近。

常昭走在最后,远远瞧见那夹在乱石之间的、简陋破败的屋子,和屋门口沉甸甸悬着的铜锁,脸色已经隐隐发灰。

倒是南宫忧仍旧面色平静,一面缓步踏过高低崎岖的路,一面感慨道:“这地方叫清宁间么?当真是清宁得很,一点杂音也没有。”

乱石岗,铁栅栏,不论横看竖看,都与清宁两字相去甚远。可身边这人偏偏却能若无其事的颠倒黑白,指鹿为马。

晏月华偷暼南宫忧的神色,只觉得心下悚然,对这人生出几分本能的厌恶。

他快走几步,取出钥匙,将那沉重的门锁取下,用尽可能轻的动作放在一旁。阴湿的甬道在眼前延展,尽头便是羁押俘虏的牢房了。

天光更斜了一些,牢房里的光线也变得更加晦暗,隔着数尺的距离,他远远便感到一阵异样,直觉占了上风,在模糊不清的视野中,存在着某种令人背后发凉的真相。

——牢房里面是空的。

他怔了片刻,快步走进去,才发现柳红枫早已不在囚笼中,栅栏的一角,两根相连的铁棍向两侧弯成梨肚形,旁边摆着一根拨弄柴火的铁棍。

牢房被人撬开过。

晏月华第一次慌了神,多亏周遭有黑暗的环境掩护,他才不至于将愕然的表情暴露在对方眼底。

南宫忧已经站在他的身后,面带诧色,问道:“这是……?”

他用干巴巴的声音答道:“是我一时疏忽,让柳红枫擅自逃了。”

“哦?”南宫忧挑起眉毛,弯腰拾起地上的烧火棍,拿在手里反复看过,“这清宁间不是很严密么?这根棍子是哪儿来的,就算能撬开栅栏,他又是如何逃出大门的?”

晏月华没有答,他向来不喜欢说不,更厌恶事情脱离他的掌控。于是沉默着快步踱到外门边,借着户外的光线,执起门锁举到眼前,顺着狭窄的锁孔向深处望去。

锁芯中央卡着一块薄薄的簧片——这就是他想要的答案了。

回顾,这簧片大约是在落锁时候便卡进去的,将锁芯破坏,所以无需钥匙便可以轻易打开。恐怕正是在他被柳红枫的问题拖住脚步,高高在上忠告对方的时候,正有人埋伏在门外,对这只铜锁动手脚。

他被算计了。

南宫忧的声音再一次从背后响起,道:“看来柳红枫早为自己留好了后手,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晏月华回过头,刚好看到南宫忧从黑暗中踱出,好似从退潮的海面上浮起的礁石,嶙峋的表面看上去格外艰涩。

但这人分明是不通武艺的,即便站在咫尺之外,浑身上下也觉不出一丝内息,脚步虚浮,破绽百出,清瘦的模样竟似妇人一般,看上去脆弱不堪一击。

究竟是为何,自己在这人面前竟如此心神不宁。铸剑庄也好,清宁间也罢,明明都是他的地盘,可为何每走一步,都仿佛踏入陷阱一般。

他沉声道:“我这就派人去追回来。”

“不必了,”南宫忧道:“晏庄主的任务不是追回莫邪剑么?”

他先是一怔,很快点头道:“的确。”

南宫忧用宽慰似的口吻道:“既然如此,区区一个小卒,就由着他去吧。”

“好。”晏月华点头,终于觉出自己的手脚还连在身上。

手脚微微发麻,掌心已凝满了汗水。

南宫忧在他肩上拍了拍,带着和蔼的笑容道:“我等你的好消息。”

*

柳红枫跟在柳千身后,沿着一条隐蔽的林间小路奔跑。

柳千跑得很快,仿佛刚刚逃出囚笼的人不是柳红枫,而是他自己。

柳红枫猜不出他的神情何以如此激亢,但自己的脚力已经匮乏见底,只能在背后扯住他的肩膀,道:“行了,既然这么久都没人追来,就不会再有追兵了。”

柳千这才停住,因为步子刹得太猛,转身的时候身体失去平衡,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活像是被掀翻壳子的瓢虫。

柳红枫上下打量他,见他的肩膀上竟然还几滴鸟屎,想来是信鸟送信的时候,作为额外馈赠留下的,信鸟共有三只,前两只用来传讯到天极门和东风堂,最后一只用来在危机时自保,飞到了柳千的肩头。柳千也没有辜负柳红枫的期许,只是临危救人的经历太过紧张刺激,他的五指仍在隐隐打颤。

柳红枫揶揄他道:“害怕了?”

“没有。”

“看把你吓成这个样子,脸都白了。”

柳千一脸愤恨地抬头瞪他:“还不是你的错,害我非得跟在晏月华的背后动手,万一我搞砸了,你还有救吗。”

柳红枫将眉毛一挑:“我这不是相信你嘛。况且我一路和晏庄主探讨人生,也给你拖延了不少时间嘛。”

柳千忽地跳起来,一个爆栗敲在柳红枫头上:“那你就不能安省点,非得往火坑里跳,你以为你有金刚不坏之身吗?”

柳红枫被打了个正着,又不敢还手,只能把委屈写在脸上。

小鬼长大了,会用撬棍撬开铁栅栏了,还会用手刀敲打他的脑壳。

就算他真的有金刚不坏之身,也难免被这一击敲开了心防。

柳千缓缓张开五指,手心沾了一层铁锈。

柳红枫看在眼里,轻声道:“我知道你不是怕的,是累的,方才的内劲使得很不错,有前途。”

柳千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似的,埋头盯着自己的手心,沉默不语。

柳红枫噘嘴道:“我难得夸你几句好话,你到底听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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