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极的魔法师 第143章

在当时，A-蓝鲸号上的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两台机甲中可能会有塔别人的脑波。因为是人类首次缴获低损率的塔别机甲，意义非常重大，后勤机械组的成员迫不及待地要走了机甲，想近水楼台先得月地看看它们的基础数据。同时，三具塔别人尸体也被医疗组要走了，打算对它们做一些基础的检查，再用一些技术给它们做保鲜处理。

云彬言亲自去了医疗室，询问塔别人的死亡原因，因为在此之前遇到的塔别人都会在最后关头选择自爆，这三个塔别人却没有。与此同时，后勤机械组的一个技术兵发现自己光脑中毒了，与光脑连通的某一台设备竟然自动地朝着宇宙中定向发出了一段毫无意义的信息，他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件事，虽然及时关闭了设备，但不能确定这段信息有没有发送成功，好在信号的传送范围并不广。他将此事上报并关闭光脑。

此事在黑匣子中有相关记载。

云彬言认为那段信息并非是无意义的。此时，一台塔别机甲已被后勤组重新启动，另一台没有。云彬言认为被启动的那台塔别机甲中存在一个隐秘的自动程序，是塔别战士临死前设下的，目的就是到了有信号的环境中后好给其余塔别人传送信息。

在不知道塔别的脑波特性时，他会做出这样的推测也很合理。

数据工程组成员很快就将信息破译出了一部分，发现这段信息中包含了云彬言的名字。根据黑匣子的记载，破译出来的那部分信息仿佛是说它们被云彬言杀害了。

与此同时，医疗组在给塔别人尸体做基因检测时很可能查出了云彬言本人的基因。基于某个塔别人的身体状况，这里头或许还发生了别的什么事，云彬言渐渐做出了一个非常大胆的猜测，塔别战士拼着不自爆也要传递的消息并非是它们被云彬言杀害了，而是它们中有一个顺利怀孕，而这个塔别人掠夺的是云彬言的基因。这是不是证明怀孕这件事本身对于塔别人来说非常重要呢？（以上均为猜测，无相关数据。）

云彬言意识到塔别人真正想要的并非是中央星系这片星域，而是人类基因！他说不定产生了和斯莱瑟一样的怀疑，塔别人的繁衍出问题了。在意识到自己身边有间谍，并且一路的战斗中确实存在人类和塔别人合作的痕迹，云彬言单独瞒下了这事。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开启信号屏蔽圈后，他重启了另一台塔别机甲。如果这台机甲上也存在自动程序，也会朝太空中定向发送信号，这会是极有用的信息。以上有黑匣子的数据作为证据，云彬言确实做过这件事，但这台机甲中不存在自动程序。

或者说，在当时的人包括云彬言在内，他们并没有在第二台机甲中发现自动程序，就认为这台机甲没有问题。但是用现在人的眼光去看，第一台中存在一个脑波，那个脑波传递了一个信号后彻底死了，而这个第二台机甲中还存在两个脑波啊！因为开启了信号屏蔽圈，这两个脑波没法往外传消息，但它们还活着！它们会伺机而动！

云彬言无法验证自己猜测的真假，但万一这是真的，在不确定第一台机甲中的信号有没有传送成功时，他必须把莫干卡的这批敌人全部消灭。于是他取下肩章交给心腹，让心腹把自己的发现和猜测传回中央星系，本人却选择留在莫干卡继续抗敌。

按照云彬言的计划，只要沿着特定路线行进，心腹马上会遇到后援部队，但汤姆森故意在时间上卡了下（这部分在安森·汤姆森的口供中得到证实，云彬言以为的支援和实际的支援之间存在时间差），更糟糕的是，心腹竟然被洋娃娃的人抓住了。

再说云彬言这边，在最终战中，他是站在战舰驾驶操作台前指挥作战的。这说明他的作战计划和战舰驾驶有非常重要的关系。就像是在虚拟战场上，沈星极和韦慈率领的作战小队，无论是前期的投放黑洞，还是后来吸引塔别人的注意力给维炫明创造机会，整个作战过程都对战舰驾驶的要求非常高，稍微差了那么一点都是不行的。

投放黑洞时差了那么一点点，和沈星极提供的数据模型稍有不吻合，他们就有可能被自己投放的人造黑洞吸进去。等到吸引塔别人注意力时，战舰一直想办法把塔别战舰圈定在一个方便维炫明动手的大空间里，稍有不注意就会真的被塔别人击落。

抱着这种想法再去看云彬言最后的指挥，这部分在黑匣子里是有视频记录的，云彬言下令“继续前进”的时候，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主程序正在倒计时，按照计划在倒计时归零时，左翼伞型发动机会启动。然而，倒计时归零的瞬间，云彬言的眼中竟然有了一丝难以置信。此前所有看过黑匣子的人都以为这是因为他无法面对自己的失败。

零点几秒后，A-蓝鲸号与一块巨大的陨石发生撞击，航向直接偏移，掉进一颗行星的引力捕捉范围。云彬言没有放弃，在最后关头力挽狂澜。但因为仪表盘上的数据全面崩坏，在他生命的最后十几秒，他能做的就只是在临死前把塔别人拉进地狱。

在瞬间迸发出的剧烈火光中，死神的镰刀落下。

因此引发的连环爆炸持续数月，将莫干卡星域炸成一片无边无际的尘埃带。

……

“在最后关头，两艘战舰已经靠得非常近了。云彬言显然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同理我们是不是可以做出这样的推测，剩下的两个塔别人脑波也在等待这个机会。”

“也许两个脑波试图完成跨飞船跳跃，从A-蓝鲸号上跳跃到塔别战舰上去。这对A-蓝鲸号自身的信号传输造成影响，导致左翼伞型发动机的启动晚了大约一秒钟。”

“如果云彬言可以及时等来援兵，他的作战计划会更平稳一些，不会如此冒险。”

“我不认为云彬言在冒险，如果不是塔别人脑波的干扰，A-蓝鲸号是可以顺利完整作战计划、完美退场的。而在他生命的最后十几秒，他依然做出了最好的选择。”

“是的，在那十几秒中，除了牺牲，别无选择。”云彬言是优秀的指挥官，但他不是神。在最后关头，要么死，要么带着塔别人一起死，他在一瞬间完成了战术安排。

第133章

“……在这里, 我们对英雄致以崇高的敬意。”在《今日要闻》上，现任总统多德·戴维德先生代表全体人类同胞对所有牺牲在莫干卡星域的军人表达了深切的悼念。

这一天，《今日要闻》的所有时间都是属于那些牺牲者的。

军事法庭的最高法官宣读了重启云彬言贪功冒进一案后的审查结果, 云彬言贪功冒进的罪名不成立。因为这里头涉及到塔别人的繁衍问题, 云彬言曾经担心过的问题同时也是现在所有知情人依旧会担心的问题，于是A-蓝鲸号上的很多细节暂时还不能公开，因此军事法庭在宣读审判结果时着重强调了汤姆森一族对这位少将的陷害。

在生命的最后十几秒, 云少将依然表现出了顶尖指挥官该有的军事素养。

“……他的牺牲是我们全人类的损失。”审判长如此说。

云少将恢复军衔、恢复名誉, 遗物葬入长青园。长青园位于中央星系的一颗卫星上, 这颗卫星本来有别的名字，但在几十年前被改为了“英雄星”。整颗卫星就是一座烈士陵园, 放眼望去在四季常青但恒久沉默的松柏中是一座座白色的安静的墓碑。

长青园中埋葬着在与塔别人的战争中牺牲的军人, 几乎都是衣冠冢。因为那些牺牲者大都被留在太空中了，已经无法找回遗体，墓碑之下是他们生前惯用的旧物。

云彬言的遗物下葬仪式有些盛大，军政两界的众多重要人士都出现在了现场。《今日要闻》中选用了一段长镜头, 是这些人脱帽低头，在少将的墓碑前长久静默。

沈星极也在现场。首先他是莫干卡战难牺牲者的家属, 其次他是帮助云彬言恢复名誉的功臣, 再次从政治角度来说他是反鲜花政策得以成功推行的关键……所以无论是出于他本人的意愿，还是出于政治上的考究, 沈星极都穿着正装出现在了现场。

斯莱瑟也在, 不过他不在《今日要闻》的镜头范围内, 他和其他工作人员待在一起。作为一个来自于其他时空的“局外人”，当斯莱瑟置身于烈士陵园时，他同样有所触动。等到仪式结束，其他人陆陆续续离开了, 沈星极走过来牵起了斯莱瑟的手。

“走，我带你去看看我的父母。”沈星极说。

沈星极父母的衣冠冢紧挨着，白色的墓碑上刻着他们的生平，什么时候获得军籍，什么时候参与了哪一场战役，什么时候获得晋升……什么时候牺牲。沈星极小声地说：“他们下葬之前，军部有工作人员按照惯例来找过我，问我要怎么安排遗物。”

斯莱瑟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地注视着沈星极。

“我觉得我父母是不后悔成为军人的，但也许他们会后悔没能陪我长大。所以除了他们的旧军装，我还把自己替换下来的两颗乳牙分别放进了他们旧军装的口袋里。他们需要我的陪伴。”沈星极蹲下来用脸贴近墓碑，就像是孩子贴进了父母的怀里。

当父母牺牲的消息传来时，沈星极才多大啊。他肯定很难过很难过，肯定会在多少个夜里独自哭出声来，肯定会在很多时候忽然想起父母……但是他不说自己需要父母的陪伴，他不想让父母走得不安心。这个乖巧的孩子，他说父母需要他的陪伴。

斯莱瑟弯下身来，扶住沈星极的肩膀，就像是一个坚固的后盾。

沈星极很快就重新站了起来，和斯莱瑟并肩立在父母墓碑前。他用斯莱瑟能听见的声音对父母说：“在我很小的时候，你们常说希望我长大以后平安快乐。那我现在算是实现你们的期望啦！我很好……虽然有过很苦的时候，但我现在真的很好。”

沈星极看向斯莱瑟，笑着问：“对吧？”

“对！”斯莱瑟斩钉截铁地说。

这位在原时空中对亲情不屑一顾的魔法师，从来不相信人性中的善，他傲慢得永远不曾在人前低下过自己高贵的头颅。而现在，他心甘情愿地对着沈星极的父母弯腰鞠躬。请你们放心，我会长久地陪在他身边，直到我肉体枯朽，直到我意志湮灭。

这期《今日要闻》播出后，整个星网都在讨论云彬言。

人们对这位在牺牲后蒙受了多年不白之冤的英雄心疼万分！他曾经参加联合大赛时的视频又被翻了出来，恶评全部被大家齐心协力地用新的留言压了下去。他的赫赫战功也被人整理了出来。在云彬言短暂的一生中，除了最后的牺牲，他从无败绩。

越去挖掘云彬言的事迹越能让人意识到他有多么优秀。

很多人都说，在仔细了解了云彬言的生平后，在认真研读了他参与的所有战争的战争报告后，终于能够明白审判长那句“他的牺牲是全人类的损失”是什么意思了。

民间有很多人自发地举行了哀悼仪式，他们或在自己星球的广场上放上鲜花和云彬言的照片，或用虚拟介入登陆长青园官网在虚拟世界中前往长青园扫墓。总之大家用各种方式为云彬言和那两千多的牺牲者默哀。学校里也开始科普云彬言的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