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陌上花开人如玉
总是,没有了程闻柳在身边,林夏至感觉不自在,连玩沙盘游戏的时候都没精打采的,少了不少乐趣。
为了不让自己闲下来,林夏至开始筹划茶楼铺子的装修,他这个铺子虽然类似于奶茶铺子,但要让这些大户人家的哥儿、夫郎们认可,在装修上得好好下功夫。
铺子的地形地貌早就被林夏至记在心中,他用炭笔在干净的新纸上画了铺子的轮廓,规划哪个地方怎么修。
然后再在细节上构思应该用哪些材料,如何做成他想要的效果,这一次林夏至客串了一下装修设计师,这种精细的设计让他白天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那个离开家的人。
另外两间铺子已经成功租了出去,第一年的租金林夏至也收到手中,虽然买铺子花了不少钱,但是铺子租出去之后的钱也不少,两间铺子一年的租金加起来都快五十两了,都快赶得上普通人家两家的收入了。
剩下这间铺子一直关着门,大儿子打听了好久才知道原来是程家的二少夫郎买了他二弟的铺子,便提着礼物上门拜访林夏至。
程夫郎不会让林夏至这个时候随随便便就见个外人,程闻柳又不在家,只能他亲自去见那大儿子。
听完大儿子说明来意之后,程夫郎客客气气地把大儿子请了出去,带来的礼物没有收下。
虽然程夫郎不知道林夏至买那个上大下小的铺子有什么用,但他知道林夏至一向做事都很有章法,不会随便买这样一个在大家看来不太好的铺子,所以他没有擅自替林夏至做决定。
随后,程夫郎到林夏至他们的院子里把这件事说给林夏至听。
听了大儿子对铺面的描述,程夫郎有些地方也挺不理解的:“夏哥儿,这间铺子你已经买了这么久了,一直没有租出去是不是你准备自己开一个什么店?”
林夏至点头:“阿么说的没错,我是在准备开一家类似茶楼的糕点铺,里面专门卖那些我和我大哥么弄出来的糕点,还有不同口味的茶水,客人可以在铺子里用餐。”
“开茶楼?那你不是还得找说书先生,我听说你那个铺子可不是适合开茶楼的那种铺子。”程夫郎不赞同。
景国的茶楼最典型的就是两层楼结构,说书先生和普通座位在楼下,楼上呈“回”字形,一般都是设立成雅间,像林夏至那样的茶楼还真没听说过。
“阿么不用担心,我既然想做自然是有不同的想法,到时候您就知道了。”林夏至神秘地笑了笑。
程夫郎不管林夏至准备开什么铺子,他问起了另外个问题:“你现在买了这么久了,还没重新装修,这又是为什么?”
林夏至把手上一摞纸给程夫郎看:“我真在设计怎么装修呢,我开的茶楼和普通的不一样,自然装修也不要与众不同,而且哥夫那边的点心才研究了几样出来,不着急,准备工作做充分一些。”
“好吧,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下次那个人再来问你要不要卖铺子,我就替你直接回绝了。”一个店铺而已不算什么,程夫郎也不怎么在意。
林夏至吐了吐舌头:“麻烦阿么了。”
没想到那家大儿子这么执着,这么久了都还在打听铺子的事想买下来,他才不准备卖。
“不麻烦。”程夫郎看着林夏至手上的纸和以前见过的不一样,“夏哥儿,这是什么纸?”
“阿么,这就是最近传得比较热闹的新纸。”林夏至笑着解释。
第264章 信纸发行
“新纸?不是还没有卖吗?”程夫郎拿起来看。
林夏至点点头:“确实没有,不过今年第一批新纸应该快要出来,过不了多久市面上就会有新纸卖,不过我手上这个不是今年的,是之前家里自己做的,景哥儿在我这里见过拿了一些走,他说写字没有用宣旨写得顺畅。”
“嗯,我也感觉纸张表面没有宣旨平滑,不过这种纸倒是比宣旨更白一些,不一定所有人都要用宣旨来写东西,毕竟宣旨价格不便宜,听说造价便宜,都快赶上草纸了,草纸写字太容易花了不适合写东西,我看这个新纸还好,用来写字还不错,很适合普通人家的学子,用新纸印制书册的成本降低,以后书的价格也能降下来,这倒是件好事。”程夫郎中规中矩的评价。
“是这样呢,听说前面几批纸大部分都要送到印书作坊里,印一批给孩童启蒙的书册,然后以很便宜的价格在书店出售,鼓励那些穷人家的孩子也买书看,多读书识字。”林夏至笑着说。
一想到他提出来的新纸即将面世,林夏至还是有些小激动,感觉为别人做了贡献。
程夫郎从林夏至那里拿了一些新纸,他想试试在新纸上写出来的字会怎么样,新纸便宜的话他们家以后的账本都可以换成新纸来,作为管理家庭财产的夫郎,开源节流可是一项必备技能,要知道每个月家里为买纸都要花不少银钱。
时间正好,在程闻柳回来的第一天江宁县的书店就开始出现第一批新纸卖,数量不多只有十箱。
其实早在前两天,也就是程夫郎和林夏至讨论新纸那天就已经有第一批新纸做出来了,那批新纸被县令下令全送去了印书作坊。
印书作坊早就接了朝廷的单子,排版什么的也都做好了,新纸一到就把别的客人的书都放在后面,加班加点地把县令要求的书印出来。
所以,随着新纸上市,书店也相应地出现了一大堆新纸做的新书,有《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等等适合蒙童阅读的书本,每本书都不厚,才二十五铜板一本。
能够有这个价格,一是因为新纸便宜,一本书新纸的成本价是十铜板,印制需要的人工费、水墨费等等加起来差不多十铜板,买到店铺之后店铺每卖一本书只能赚两铜板,剩下的三铜板作为税收上交给朝廷。
卖这个书赚的钱少,江宁县有四家书店,之前县令派人去同他们沟通,把卖书和纸的事情告诉了他们,其中三家一听说是新的纸,加上新书卖得这么便宜,都婉言拒绝了,只有一家愿意接受。
新东西要让大家接受总会有个过程,另外三家书店的老板担心他们进几箱新纸回来卖不掉,到时候全砸自己手上,就算纸再便宜也要银子,他们想观望一段时间再说。
至于新书,确实利润太低了,真要卖累死人又赚不到几个钱,他们不想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再说他们书店一向在读书人心目中都地位崇高,突然卖便宜的书可不好。
那三家书店拒绝就算了,现在是县令找人同他们这些书店谈,他们不愿意接受,以后要是再想卖新纸,那可就没这么容易了,或许是求都求不来。
这些新纸后面的弯弯绕绕林夏至当然不知道,他以为是县令故意只挑了一家书店卖新纸,为了表示自己对新纸的支持,他让林小冬去唯一卖新纸的店铺中买了五十份新纸、二十套启蒙书籍送回林家村学堂。
启蒙书籍放在阅读室里,村里的孩子都可以借阅,新纸则是他给学堂的孩子们的小礼物,多余的新纸可以作为他们每年考核的奖励。
程闻柳也派人去买了五十份新纸,启蒙书籍他就只卖了六套,每家聚福楼一套,放在掌柜那里,店里的小二可以去找掌柜借阅,至于新纸就作为店里的小二们认真提升自己技能的奖励,能够读完一本书就奖励一份新纸。
新纸便宜,一份没有裁剪的新纸二十个铜板,裁剪得好的话差不多能赶上三本启蒙书的厚度,一个大箱子里只有两百份,林夏至和程闻柳两夫夫就直接包了半箱走,程夫郎和程阿爹也不甘其后,各自买了五十份,一家人瓜分了整整一箱。
程阿爹买的新纸拿了四十份回家让程夫郎帮忙做成账本,等以前的账本用完之后直接从家里拿这种新纸的账本,剩下十份分给各个店铺的掌柜,让他们以后不要买宣旨了,直接用新纸记东西。
程家的动作当天就被县令知道了,县令立马下令新纸限量,每户人家最多只能买二十份,多了不行。
新纸开始售卖没有大张旗鼓地宣传,所以第一天知道新纸开始卖的人还不多,除了程家就是一些当时在书店看书买书的读书人。
这些读书人看旁边的人拿着一两银子就买了五十份新纸,厚厚的一沓便忍不住问了问:“老板,你们这个纸是多少钱?”
“一份新纸二十个铜板。”书店的老板一边拨算盘抽空回答。
“新纸?”读书人没有听过。
“这里有样品,你自己看看把,这种纸我们店也是第一次卖,手上这有这么些要卖赶紧,晚了可就没了。”老板见读书人穿着的衣服虽然整齐没有补丁,但是洗得有些发白了,好心眼地告诉他。
“多谢老板提醒。”读书人不是迂腐的人,听出来了老板话中的关照,立马到老板指的地方查看所谓的新纸。
新纸的二十铜板一份,比起最差都要两百铜板的宣纸便宜得太多,他看完之后立马掏出二十铜板买了一份回去。
买了新纸连书都不想看了,这个读书人马上回去试新纸书写的效果。
虽然略有瑕疵但是也能写字画画,价格比宣纸便宜太多,简直不要更划算,他立马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自己的同窗、师友,自己也一咬牙从书店买了二十份新纸。
不止是这一个读书人,还有别的人看到书店老板后面堆着木箱好奇地问,得知这些是二十铜板一份的新纸后,买了些回去试一试。
第二天到店铺买新纸的人陡然增多,剩下的九箱新纸很快被抢购了一半,只剩下四箱多一些,这还是因为限量的缘故。
之前早就有消息灵通的人知道新纸是上面的人要做的东西,等新纸已经卖了几天之后才开始掏钱准备买,然而这时候新纸已经被那些知道消息的读书人买光了,这么便宜的纸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这时候不买什么时候买。
新纸的售卖情况让县令比较高兴,看来大家看来大家对新纸还是比较认可的,立马下令加大新纸作坊生产新纸的规模,争取多做出来一些新纸。
同时,县令把这几天新纸和新书的售卖情况写成一份折子递交给郦水郡首。
除了江宁县,郦水郡别的被选中制造新纸的县城,还有别的也要制造新纸的郡,也都发生这类似的事情。
新纸一下子在景国大部分地区出现,开始进入景国人民的视线,出身贫寒的学子对新纸推崇备至,希望朝廷能够继续发行新纸,这样他们读书给家里造成的负担会减轻大半。
林家村学堂,郑夫子拿到林夏至送过来的新纸之后,没有每个孩子都发一份,而是临时给他们进行了一场测试,所有测试合格的孩子都能在自己夫子哪里领到一份新纸,而测试不合格的孩子则要好好努力,争取在下一次合格,成功激起林家村的孩子们新一轮读书热情。
林夏至给学堂捐的二十套启蒙书籍,郑夫子也另辟蹊径,他让自家夫郎和另外几位夫子的夫郎一起,将十份新纸裁装订成成人手掌大小的空白册子,一共做了两百本出来。
这种小册子将作为另外一种奖励,每个孩子可以在夫子手上借一本启蒙书回去,他们现在基本已经能够认全书上的字,所以奖励不是针对他们,而是让他们回去教自家爹么长辈,一旦爹么长辈能够认识一本书的四分之一,他们就能从自家夫子那里领一本册子作为奖励,每认识四分之一给一本小册子,把一本书上的字全部认全之后,还能额外得一本册子奖励,也就是让自家爹么认完一整本书,就可以得到五本小册子的奖励。
这个法子是郑夫子琢磨了几天才想到的,希望能够激发孩子们对读书识字的热情。
郑夫子成为林家村墨林学堂的院长之后,郑夫子对学堂的孩子们越发上心,他认为单纯地让孩子们自己读书识字很无趣,如果让他们也能够做夫子,教会了人之后还能有奖励,应该能够让更多孩子喜欢上读书识字。
一个是被动识字,另一个是主动识字,其中的差别不是一星半点。
根据他观察,自愿读书的孩子都不差,那些被爹么塞进来坐不住的孩子学得慢不少。
第265章 村子的变化
除了孩子们,郑夫子想着他刚来的时候听说过林家的情况,以前林家的人除了林承祖这个长子认识几个字,别的人都大字不识一个,后来在林夏至的强烈要求下,林家所有人都开始跟着林承宗读书识字,现在就连林家最憨实的林虎子都差不多把所有的字都认完了,还时不时拿着农书来找他请教问题。
这让郑夫子想,其实这些大字不识几个的农民不认识字并不是他们笨,是因为他们没有机会学,林家的人会读书识字之后,整家人的精神气和这些不识字的村民都不一样。
郑夫子真心感谢林家村的人,他想着为村里做点事。既然林夏至可以让家里的大人跟着当初的林承宗一起读书识字,那他是不是也可以在林家村这样做,既能够鼓励学生识字,又能够让村里人跟着改变。
里正家两个孩子现在都在县城学院读书,他没有第一时间知道郑夫子这个安排。
当他从别的村民口中知道之后,同几位族老商量了起来:“五叔公,当初您就希望村里能够更多读书人,现在郑夫子的做法虽然不能让村里出现更多读书人,但是可以让大家识字,您怎么看?”
林五叔公用他的烟斗敲了敲桌面:“那还用说,当然是支持郑夫子,你去看看识字的人和不识字的人,哪个更有精神气?谁走在外面腰板更直?不用眼睛看都知道。”
林四叔公说:“嗯,就拿林家来说,我听说好像虎小子最近忙着写什么东西,据说是要给夏哥儿用的,虎子这么憨的家伙现在都能写东西了,也不像以前那样容易被林三那个不着相的夫郎压着,就是读书的好处。”
“我也觉得可行,多读书会算账总归不是件坏事,夏哥儿不是说让咱们村的汉子愿意出去做小生意的都出去做生意吗,要是不认识几个字被人骗了那就闹笑话了,况且算数也很重要,做生意的人不仅要自己心里有杆秤,还得有算盘才行。”林六叔公慢慢地说。
“现在祠堂里不是有不少银子吗,咱们就拿出一点买种子作为奖励,郑夫子给孩子们发奖励,咱们给大人发奖励。”林二叔公直接拍板。
要动用祠堂的银子,自然需要全村人开大会,听说读书识字之后能够得种子,大部分人心里都有些打鼓,他们很想要银子,可是他们年龄这么大了,能够记住几个字。
看出了大家心里的顾虑,里正鼓励大家:“咱们不要求大家在很短时间里记住多少字,就算咱们一天只记得住两个字,一个月就是六十个字,一本《千字文》的四分之一是二百五十个字,只需要四个月就能记住,一年就能记下来一整本《千字文》,奖励价值一两银子的种子,只需要每天晚上吃饭的时候花一点时间,难道大家做不到吗?”
最终的结果是大部分人被里正和几位族老说服。
一下子那些在学堂读书的孩子们成了香饽饽,要是自家没有在学堂读书的孩子,那就得拿吃的玩的贿赂别的人家的孩子,让他们教自己识字。
同时,孩子们也在挑选他们觉得更聪明的大人,毕竟先教会人认字之后就能得小册子,万一教的人特别愚笨,那他何年何月才能拿到奖励小册子。
林家村突然掀起了一股识字的潮流,最调皮的学生都开始追着夫子请教书本上的字,因为他们的家人以前所未为的热情催促他们好好识字,这些调皮捣蛋的家伙不敢不从。
村里的大人们在路上、田间、院门碰到了,闲聊的话从你家今天吃什么变成了你今天认识了几个字。
村民在成功认识了几个字之后,发现他们其实不是笨到一个字都不认识,他们也是可以的,很多村民以前微微佝偻的背一下就挺直了。
之前夫郎之间因为一些小矛盾小摩擦争吵,现在大家自诩读书人,都不再做那种有失风度的事情,整个村子的风气变得越来越好。
当然,短短几天肯定不能大家有特别大的变化,甚至因为村民们刻意模仿读书人的举动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但是里正和族老们相信,只要村里人能够将读书识字的行为坚持下去,一定能够长久地影响村里的下一代,这些上蹿下跳的孩子中说不定能够多考中几个秀才、举人。
林夏至的孕吐反应除了那天在飘香十里闻到了血腥味非常严重之外,其它时候其实都没什么,只是程夫郎一直不放心他出门。
在程家养了一段时间之后,程夫郎终于允许林夏至在程闻柳的陪同下回一趟林家村。
李秀和杨雨生两人在江宁县也住了一段时间,他们看林夏至情况挺稳定的,在县城住着没有林家村舒服,他们也准备和林夏至一起回去。
因为带着两个小婴儿,光是他们两的行李就收拾一大车出来,还有李秀和杨雨生两人的,也收拾了两个箱笼,林夏至等他们都等了半个多时辰,差点都准备和程闻柳先走了。
回到村子之后,在路边上林夏至听到了三四个五十来岁的老头、老么在嘴里念叨着“人之初,性本善”,心里好奇,大家什么时候对读书有这么大的热情了?
不只是这些老头老么,连有些在田里劳作的人也是一样,一个人在这片田里喊:“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另一个人很快接上:“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旁边那块田的人跟着:“寒来暑往,秋收冬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