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生千叶
郑伯寤生虽然跪在地上,但看得出来,他身材必然十分高大,肩膀很宽,整个人充斥着一股威严的气息,却又有一种文人的气质,那是一种文武调和的感觉,果然是国君风范。
再看郑伯寤生的面容,刚毅端正,下巴上微微生着一些胡子茬,郑伯寤生平日里应该是不蓄胡须的,如今他的下巴上冒着一丝丝的胡子茬,看起来十分仓促,可能是为了表达自己乃“日夜兼程”赶来迎驾的,所以才故意不将胡子剃掉。
郑伯寤生的胡子并不会显得邋遢,反而给端正刚毅的面容平添了一股威严之气,只要打眼一看,便知道郑伯寤生是一个狠人,的确,能够成为春秋小霸的郑伯寤生如何可以不是个狠人?
郑伯年纪本就不大,三是有加,在政客之中,这个年纪实在太年轻了,在国君之中,这个年纪尚且“乳臭未干”,毕竟姜都是老的辣,但是郑伯寤生便是如此,年纪轻轻,已然做了几年的霸主,连去世的周平王都害怕他。
虽郑伯寤生还年轻,但算起来,郑伯寤生即位已经很久,也算是郑国的“老”国君了。郑伯寤生少年即位,即位的时候比现在的姬林还要年轻,甚至年轻许多,不过十三岁。
少年即位,那才是真正的乳臭未干,但不得不说,提起十三岁即位的不世之主,祁律还想到了另外一位,那便是大名鼎鼎的秦始皇。
郑伯寤生和秦皇一样,都是十三岁即位,那个时候年纪还轻,基本压不住任何头等,朝中都是倚老卖老的老臣,那些个老臣年轻的时候便坏,变成了老臣只会更坏。当时朝中还有郑伯寤生的母亲武姜,天天的跟郑伯面前“哭丧”,逼迫郑伯给武姜的小儿子,也就是郑伯寤生的亲弟弟册封地盘子,封的不肥沃不行,封的不便利不行,封的还要比国都老郑城大,不然就一哭二闹三上吊。
郑伯的弟弟叔段被封在京城,让边邑的卿大夫像侍奉国君一样侍奉自己。郑伯寤生的叔叔公子吕找郑伯,质问郑伯,这个郑国的国君到底是谁在做,如果真的是你弟弟在做,那我就去效忠你的弟弟,如果不是你的弟弟在做国君,那就请君上出兵讨伐叔段这个逆贼。
所有人,连郑伯寤生的母亲武姜都以为,郑伯是一个软蛋,任由别人欺负,任由母亲哭丧,任由弟弟趴在头顶上撒尿拉屎,却笑眯眯的不敢还口。
哪知道就在公子叔段造反,武姜准备在老郑城里应外合之计,那个所有人都认为的软蛋,竟然发威了。
公子叔段的造反,好像雷声大雨点小,瞬间就被郑伯寤生压制下来,甚至被郑伯寤生追着打,抱头鼠窜,最后没有办法,丢盔卸甲的跑到了共国,因此得名共叔段。
祁律在很多古文中都看到“共叔段”这三个字,例如《郑伯与共叔段》《共叔段之乱》等等,其实共叔段这三个字带有浓浓的贬义和嘲讽。因为叔段既不姓共,也不氏共,而是因着抱头鼠窜到了共国藏起来,才得到了这么一个滑稽的名字。
很多人说,郑伯寤生奉行霸道,只不过生不逢时,生在了春秋的最早起,倘或他晚生个一二百年,哪里还能轮得到春秋霸主哪里还轮得到齐桓公,什么春秋五霸都不需要,郑国独霸就够了。
虽这个说法有些夸张,但祁律觉得,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如今亲眼看到了郑伯其人,只是看这气场,便觉得十足与众不同,那可是在一场场阴谋与算计之中,千锤百炼出来的气场,是常人完全不能比拟的。
郑伯寤生跪在地上,态度十分恭敬,不只是郑伯寤生,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一同跪在地上,因为国君在前的缘故,那个人跪的更加卑微,伏低身体,可不就是郑国的国相祭仲么?
昔日里祭仲提拔了祁律作为少庶子,如今见面,不过须臾,而祁律已然摇身一变,成为天子太傅,没成想竟然是以这样的场面再见。
郑伯寤生和祭仲听到脚步声,立刻侧头看过去,便看到了一行太傅官袍的祁律。
郑伯眯了眯眼睛,看似不经意,却细细的打量起祁律来,身材并不高大,甚至单薄,面容斯文是斯文,却也没有什么惊世的美貌,若说他是通过嬖宠来魅惑天子一步登天的,任谁也觉得不可能。
关键祁律身上也没有什么谄媚的气息,透露着干净的气质。
祁律走过去,主动拱手:“律见过郑公,祭相。”
郑伯寤生还跪在天子营帐门口,虽他长相十分威严,不过很快化开笑容,好似一个最没有官架子的国君,亲和的说:“这位便是祁太傅?久仰大名,却始终未得机会瞻仰,如今寤生一见祁太傅,果然器宇轩昂啊。”
器宇轩昂?祁律瞬间有点飘,因为很多人见到祁太傅都会夸赞祁律清秀,文质彬彬等等,这就等于夸赞祁律长得好看,但说祁律器宇轩昂,这不等于夸赞祁律长得帅么?是个男人当然喜欢别人夸赞自己长得帅,而不是好看。
祁律差点子就被这个会说话的郑伯寤生给收买了,拱手说:“郑公抬爱了。”
郑伯寤生依然跪在地上,说:“恕孤无法回礼了。”
郑伯寤生又说:“因着国中水患之事耽搁,孤迎驾来迟,实在罪该万死,孤听说天子还未晨起,便准备跪在这里,等待天子晨起,可否劳烦太傅进内看看,天子醒了没有?”
郑伯的态度实在太“乖巧”了,简直就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因为自己来晚了,所以就跪在地上等着天子起床,打眼一看,十足众臣之中的楷模。
祁律笑了笑,心里却清晰的很,郑伯寤生做做样子而已,什么水患,估摸着都是借口,祁律敢肯定,郑伯寤生昨天就到了京城,或许更早,毕竟这样的不世之主,怎么能允许自己迟呢,他们最喜欢的,便是运筹帷幄的快感,掌控时间的快感。
祁律也没有点破,说:“郑公您太言重了,律这就入内探看天子。”
祁律再次拱手之后,寺人打起帐帘子,祁律便走进内里。
“哗啦——”帐帘子很快放了下来,隔绝了郑伯寤生的视线,郑伯寤生脸上亲和的笑容瞬间不见,眯了眯眼目。
祭仲在他身后轻声说:“君上,看来这天子是想继续立威给君上看,一时半会儿必然出不来,君上要不然先起身歇一歇……”
他的话还未说完,郑伯寤生已然抬起手来,阻止了祭仲的话头,轻笑了一声,说:“既然打算给天子吃些软的,便要做足,不可半途而废。”
“是,”祭仲低声说:“君上教训的是。”
祁律走进营帐,一眼便看到了姬林,姬林早就起了,他一向是没有懒床这种习惯的,不只是不懒床,而且每天早上必然要去晨练,“小小年纪”,便练出了一身肌肉来。
“律拜见天子。”
姬林见到祁律进来,笑着说:“郑伯还跪在外面?”
祁律点头说:“正是。”
“哼。”姬林冷笑了一声,说:“怠慢寡人,以为寡人是三岁的奶娃娃?让他跪着,看看他甚么时候觉得累。”
祁律有些无奈,他便是知道,姬林这个人还是有些孩子心性的,而且也记仇,大军开到京城城门口,郑伯食言而肥没来迎接,那便是对天子的脸面狠狠的敲打,姬林忍不下这口气,如今想要敲回去。
祁律说:“天子,虽郑伯的确有错在先,但倘或天子不依不饶,郑伯又年长于天子,倒叫旁的诸侯溜了空隙,反而诟病天子的不是。”
姬林自也明白这个道理,听到祁律劝他,仿佛十足的听话,说:“既然太傅都给他求情了,那寡人便出去看看罢。”
“哗啦——”帐帘子第二次打起,天子姬林从内走出来,他走出来之后,分明看到了郑伯寤生和祭仲,但是并没有第一时间说话,反而伸着懒腰,似乎一副方醒的模样,还对祁律说:“今儿天色不错。”
他说着,这才看见了郑伯寤生和祭仲,一脸的恍然大悟,如梦如醒的模样,在祁律眼中看来,简直做作的要死,实在浮夸。
姬林奇怪的说:“郑公,祭相,二位怎的来了?来了也不知会一声寡人。寡人还道二位日理万机,没空过来,需要等上个把月呢。”
郑伯寤生多么精明一个人,能听不出来天子在消遣自己?立刻叩首说:“寤生拜见天子!只因郑国之内水患突发,百姓流离失所,寤生想起先王教诲,凡事要以百姓为先,因此便不得已,留在郑成之中亲自指挥抗洪示意,这才迎驾来迟,寤生心中也十分内疚,还请天子重重的责罚!”
祁律一听,好嘛,郑伯寤生也是个能说会道的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像是请罪,却把自己烘托成了一个爱民如子的人,不止如此,还把先王,也就是姬林的大父给抬了出来,压了姬林的头等。
姬林冷冷一笑,说:“是了,郑公如此爱民,寡人不但不能责罚郑公,反而要尊郑公为天下楷模,是么?”
郑伯寤生连声说:“天子折煞寤生,寤生不敢,寤生惶恐啊。”
祁律一看这场面,谈的好好儿的,又有点胶着,便打岔说:“天子,不如先请郑公导路,一同进入京城行宫下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