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生千叶
在如今的情势之下,郑国、齐国和鲁国是交好的一派阵营,而宋国、卫国和蔡国是另外一派交好的阵营联盟。
祁律继续说:“你们蔡国呢?人家宋国地盘子大,又是公爵,卫国也是中原国家,地理优厚。人家宋卫都是强国,偏偏戴上了您一个小蔡国,蔡国你说说自己,寒碜不寒碜,勉强说自己是小强国,拉低了整体联盟的逼格,要经济没经济,要地皮没地皮,要兵马没兵马,还日常出叛徒!”
祁律所说的日常出叛徒,是周武王的弟弟蔡叔度,历史上记载了三监之乱,蔡叔度作乱,因此蔡国覆灭,后来蔡叔度的儿子又被封在了蔡国,蔡国这才复立,延续至今。
蔡国的将军气得脸色发青,不为别的,正因着祁律戳中了他的痛楚,虽然蔡国总是和宋国、卫国一起“顽”,但是谁不知道,蔡国的档次不太够,就跟富太太们喝下午茶一样,聚在一起总是要攀比的,这一比就被比下去,因此蔡国的将军心里也有火气。没成想今日祁律这般实诚,直接就给抬到了明面上,简直打脸!
祁律说了一圈,蔡国和陈国将军的脸色都很难看,祁律又要点名卫国了,刚朗声说:“至于卫国……”
他的话还未说完,獳羊肩和石厚突然回来了,獳羊肩与祁律耳语了几句,祁律的笑容随即扩大了,摆摆手说:“嗨,不说你们卫国了,说多了太累,浪费口水。”
他说着,话锋一转,又看向了威风凛凛的宋公与夷,笑着说:“宋公,在恶曹会盟,咱们也是同榻共枕的交情……”
宋公与夷一听,慌了,甚么同榻共枕,简直便是荒谬,虽宋公与夷的确想要引诱祁律来着,但是几次没成功,所以根本没有这事儿。
祁律一句话下去,四周哗然,都觉得宋公与夷和祁律的关系十足亲密。
姬林心里那火气瞬间烧起来,一提起这个,他心里便酸得很,想起了那日在会盟宴席上,倘或不是自己去的及时,不知宋公要对祁律做些什么。
祁律没有感受到天子的酸气,还故意笑着说:“因此律是最了解宋公您的人了。宋公您这次亲自来老郑城,哪里是为了吃红烧肉,也不是为了吃蜜汁五花肉。”
所谓的红烧肉和烤五花肉,当然指的就是郑国了。
祁律笑眯眯的说:“你是为了一个人罢?为了这个人,你可是夜不能寐,日思夜想,寝食难安,倘或不知道的,还以为宋公被甚么佳人给迷掉了魂儿呢。”
宋公与夷眯了眯眼睛,注视着城楼之上的祁律,祁律身材并不高大,也不魁梧,一身太傅官袍,在夏夜之中并不扎眼,反而显得有些纤细,不知为何,宋公与夷却觉得此时的祁律像是一团火。
祁律笑着让了一步,说:“宋公请看,令宋公魂牵梦绕之人,不正在此么?”
祁律让了一步,一展袖袍,宋公与夷盯着城门的眸子猛地一缩,随即压下唇角,死死抿着。
祁律放才让獳羊肩和石厚去办了点儿事,其实就是让二人去叫一个人来。
此人正是宋公与夷的堂弟——公子冯。
公子冯因着脾胃不好,又有恶食之症,所以并没与参加燕饮,祁律让獳羊肩和石厚去找公子冯,将公子冯叫到城门楼上。祁律方才一直在耍嘴皮子,一来是为了挑拨离间,要做足了“前戏”,二来也是为了拖延时机,让公子冯有时间上城门。
公子冯一身素色长袍,在黑夜之中面色显得更加惨白无力,整个人充斥着一股病态的俊美,偏偏他身材高大,站在城楼之上异常扎眼。
公子冯低垂下头,居高临下的望着火光之中的交龙旂,唇角轻轻挑起一些,他病态的面容没有任何感情,突然划开一丝笑容,竟给苍白的脸面增添了一丝风采,只可惜……这笑容却是冷笑。
公子冯淡淡的开口说:“冯儿竟不知,大哥如此惦念冯儿?”
宋公与夷这次来郑国,根本不是为了攻打郑国的首都,他知道郑国非常强大,想要并吞郑国简直是痴人说梦,搞不好最后两败俱伤,反而让旁人捡了漏儿去,因此宋公与夷才不会做这样的傻事。
但他确实来了,因为宋公的目的在于公子冯,他要给郑国施压,亲自抓到公子冯,才能从此以绝后患,高枕无忧。
宋公与夷看到公子冯,双手陡然握拳,也因着这么远的距离,他才如此毫无畏惧的和公子冯对峙,倘或离得稍微近一些,恐怕宋公与夷便没有这么大的勇气了,毕竟在他眼里,公子冯可是一条疯狗,咬住了便不撒口。
祁律不给宋公与夷和公子冯叙旧的机会,笑眯眯的说:“宋公,律现在便告诉你,明日午夜,公子冯便会从老郑城的南门离开,前往繻葛避难。”
宋公与夷的眼睛一眯,握住佩剑的手更加用力。
祁律的话音一落,其他三个国家的将军立刻喧哗起来,大喊着:“宋公!您断不可相信啊!”
“是啊宋公!”
“万不可中了奸计!”
“我等来时说好了,是签订了盟约的,绝不可反悔!”
“宋公您如今已然是宋国的国君,名正言顺,还有天子册封,千万不可为了一个公子冯,中了奸计啊!”
“再者!宋公您怎知那祁律是不是狂言,万一明日午夜,他们不把公子冯转送繻葛,这可如何是好啊?!”
四周全都是劝谏宋公的声音,然而祁律知道,宋公已然“怦然心动”了……
祁律之所以这么笃定,便是因着公子冯这个法宝。
在历史上,四国联军围攻郑国南门,也正因着郑国将公子冯从老郑城转移到了繻葛,也就是长葛邑,宋公立刻放弃攻打郑国都城,而是选择了追到繻葛。
四国联盟之中,只有宋国和卫国兵力强盛,陈国和蔡国纯属是来蹭热闹的,宋公突然撤兵,助力只剩下了卫国,蔡国和陈国不敢与郑国叫板,唯恐被郑国报复,因此四国联军便不欢而散了。
祁律知道历史,又有公子冯这个制胜法宝在,笃定能用公子冯牵制住宋公与夷,这才如此“有恃无恐”。
城门外的联军纷乱起来,宋公眯着眼睛,一时间没有开口,他越是沉默,其他三国的军队越是担心。
“宋公!”
“宋公您……”
其他几个国家还要再劝,宋公与夷已经抬起头来,声音不大,但是掷地有声,说:“孤如何信你?倘或明日午夜,你不把子冯转移出老郑城,该当如何?倘或明日子夜,你虽转移子冯,却不将子冯从老郑城的南门转移,又该当如何?”
祁律笑眯眯的说:“宋公想的倒是很周全。”
宋公与夷这一开口,其他三国的将军脸色登时一片蜡黄,因为他们知道,四国联军刚刚组建,便已经要解散了,因为宋公已经打定了撤退的决心。
祁律笑着说:“宋公,如今你有选择的余地么?”
姬林自打出生以来,什么样的人没见过?阴险的、狡诈的、温柔的、装乖的,但是他唯独没见过祁律这样……狂妄的。
当然,姬林也不是辱骂祁律,只是由衷的感叹一下罢了,毕竟如今四国联军已经包围了郑国的东城门,而祁律竟然如此狂妄,狂妄的仿佛一个狂人疯子,竟然还在指着包围他们的军队,告诉宋公,宋公没有选择的余地。
只要是长眼睛的人,应该都知道,危在旦夕的明明是郑国,祁律偏偏反其道而行。
宋公与夷的脸上划过一丝狠戾,祁律却越来越安心下来,因为宋公的脸色越是狠戾,越发的说明他已然是强弩之末了,很快便会答应撤兵。
祁律站得累了,干脆趴在城门楼上,托着腮帮子,一副很悠闲的模样,说:“宋公,您还有一些考虑的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