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生千叶
宴席是分餐制,但是两张席子并在一起,因此两个人可以坐在一起,席间方便谈笑风生,公孙子都插在祭牙面前,那高大的身躯直接将祭牙挡了个瓷瓷实实,祭牙连祁律的一根头发丝儿都看不到了。
祁律笑着说:“好啊。”
为了安抚郑国大行队伍里的眼线,所以祁律和公孙子都提前商量好了,这次进宫赴宴,二人都尽可能给祭牙单独行动的机会,因为祭牙只有找到单独行动的机会,才会偷偷去找太宰黑肩转移信物和移书。
祁律唯恐自己这个傻弟弟找不到机会,无法将书信传达出去,也真是操碎了老哥哥的心呢。
祭牙一听,心中警铃大震,顿时会错了意,心想着公孙子都仗着自己美貌,有几分姿色,竟要跟自己“抢人”?
祭牙冷笑说:“大行人,您身居高位,和我们这些少庶子坐在一起,不合适罢?”
公孙子都听着祭牙话里夹枪带棒,反而一笑,比往日里笑的都要温柔谦和。其实祭牙见过很多次公孙子都的笑颜,无论是冷笑、哂笑、嘲笑,反正他笑起来真真儿的好看,但从未见过他笑的如此温柔。
“腾!”没来由祭牙的脸又红了。
就在祭牙脸红之时,公孙子都便说:“祭少庶子多虑了,子都和祁少庶子坐一块便好,不会和你们这些少庶子坐在一席的。”
祭牙的脸还红着,越发的红了,却是气的,那肝火好像浇了油,气得结巴,手指打颤的虚指着公孙子都,说:“你……你是不是羞辱我!?”
祁律一看这情况,祭牙很可能被公孙子都气得英年早逝,那就无法和太宰黑肩完成交接了,打圆场说:“弟亲,你误会大行人的意思了,其实是这样儿的,大行人与律投缘,因此有意与律结拜为兄弟。”
“不行!”祭牙一口否决。
公孙子都要和祁律约为兄弟?一看就没安好心,绝对狼子野心,目的就是为了接近祁律,祭牙说什么也不同意,再者说了,若是他们成了兄弟,自己不也和公孙子都间接成为了兄弟么?
祭牙心里冷哼,公孙子都装什么嫩,他可是和自个儿叔父一个辈分儿的,如今要做自己哥哥,呸!
反正说什么,祁律与公孙子都都坐在一张席上了,祭牙没好气的一个人霸占了两张席子,蛮横的不让旁边坐人。
宴席很快开始,王子狐一副准天子的派头,穿金戴银,奢华无比的走了出来,随即是太宰黑肩、虢公忌父,还有朝中一干卿大夫。
想要和太子林争位的王子狐终于出现了,祁律悄悄打量了一番王子狐,没什么太特别的,就是一路人甲的长相,但这一身装扮何其华美,一看就是有钱人。
王子狐一副东道主的姿态,举起华美的羽觞耳杯,笑着说:“郑国特使远赴洛师,一路辛苦了,孤敬各位特使,幸酒!幸酒!”
公孙子都端起羽觞耳杯,微微一笑,但并不饮酒,也不回敬,反而反诘说:“敢问王子,这接风洗尘之筵,为何不见太子殿下?”
他说着,故意冷笑一声,说:“难不成,太子是看不起我老郑人不成?”
祁律心里“啧啧”一声,心说你装,你就装,公孙子都真是太能装了,目的就是为了试探王子狐,还不显山不露水。
王子狐一听,立刻说:“郑国大行人言重了,其实我这侄儿这些日子,因着先王去世的事情,过分悲痛,伤了身子,抱恙在榻,还在将养,今日才无法亲自为郑国特使洗尘,并非……并非有甚么不敬之心啊。”
王子狐还是惧怕郑国的,完全没有半点子威严,祁律暗中摇了摇头,这样的人怎么能当天子?也怪不得太宰和郑伯想要扶持王子狐,摆明了是坨烂泥,想要将王子狐呼在墙上,捏瘪了揉圆了。
太子林根本没有出现,的确,太子林无法出现,因为小土狗正暗搓搓的蹲在雉门附近的草丛里,遥遥的看着众人推杯换盏,怎么可能出来为他们接风洗尘?
公孙子都试探了一下,太子林缠绵病榻不知是真是假,但如果猜测无错,太子林已经被他们控制住了,情况不容乐观。
酒过三巡,祭牙看到祁律与公孙子都说说笑笑,心里很是不痛快,多饮了一盏,但是又惦念着叔父交给他的任务,眼珠子一直转,不停的转,思忖着该怎么单独找到太宰黑肩。
正这时候,太宰黑肩挨张席位敬酒,似乎饮的有些醉了,白皙的手掌一歪,羽觞耳杯“啪!”一声掉在了地上,羽觞掉落了下来,酒水飞溅,洒在了太宰黑肩的衣袍上。
太宰黑肩连忙说:“对不住,黑肩怕是有些醉了,去换个衣袍,各位幸酒。”
他说着,转身离开了宴席,往外朝宴席的偏殿而去。
祭牙一看,眼睛登时亮了起来,太宰黑肩去换衣裳,这是个绝佳单独见面的机会,祭牙立刻蹦起来,差点也碰翻了羽觞耳杯,风风火火的就去追太宰。
祁律无奈的揉了揉额角,傻弟弟这幅模样,好似生怕谁不知道他要和太宰“私相授受”似的……
祭牙探头探脑的跑到偏殿门口,“吱呀——”一声推开窗子,也不走正门,逾窗溜进去,刚一落地,突然“嗬——”的抽了一口冷气,赶紧捂住自己的眼目,面颊不由又有点发烧。
殿中的确是太宰黑肩,他衣裳湿了连带着里衣也湿了,祭牙翻窗进来的时候,他正好换衣裳,一同连里衣退下来,打着赤膊,月光下太宰的皮肤白的透明,还带着一层莹润的光泽,怎么也不像是三十有余的人。
太宰黑肩瞥了一眼祭牙,似乎不意外有人闯进来,笑着慢条条换上衣裳,说:“祭小君子,想必是来送信物的罢?”
祭牙赶紧闭着眼睛,只打开一丝丝小缝隙,将小竹筒塞在太宰黑肩手中,说:“给你,我叔父令牙一定亲自交与太宰,想必是厉害之物。”
太宰黑肩接过小竹筒,打开一看,笑了一声,那脸上的笑容完全不见昨日白天的温柔,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狰狞,说:“是了,的确是厉害之物,从今日开始,黑肩与郑公,便是盟友了。”
祭牙听不太懂这些,但是叔父让转交,一定有道理,他见黑肩终于穿好衣裳,咳嗽了一声,说:“即是如此,牙的事情已经完成,先告辞了。”
他说罢,很快又逾窗而走,其实祭牙这个身份,走正门完全不会被人怀疑,但是逾窗……反而更加显眼。
祭牙走了之后,太宰黑肩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等了一会儿,和祭牙拉开一点儿距离,穿戴整齐,然后才亲自拉开偏殿的殿门,走了出去。
他刚一走出去,眼眸蓦然狠狠一缩,因着殿外竟然站着一人,是虢公忌父!
忌父站在外面,依照他的功夫,必然可以悄无声息,让太宰黑肩毫无察觉,黑肩眼眸微动,稳住心神,他不知忌父到底听到了多少,不着痕迹的将袖中的小竹筒往里藏了藏。
太宰黑肩面容不动,试探的说:“虢公如何过来了?”
虢公忌父脸上也没什么不同,似乎没听到刚才太宰与祭牙的话,说:“忌父见太宰有些醉意,如今乃是多事之秋,心中担心,便跟过来了。”
太宰黑肩笑了笑,说:“多谢虢公。”
虢公忌父似乎还有其他话,他沉吟了一番,双手抱臂,手臂上的肌肉隆起,高大的身躯并不放松,似乎在组织语言,随即才说:“忌父有一事,想要询问太宰。”
“虢公请讲。”
忌父又是沉吟一番,才说:“太宰今日请王子主持大局,是否……已经有了立王子的想法。”
太宰黑肩心中“咯噔”一声,面子上却很镇定,说:“林儿若是好端端的,黑肩能有旁的什么心思么?如今林儿的病情一日差过一日,诸侯又全都齐聚洛师。国无天子,天下必乱,而王子狐乃是我大周第二个名正言顺之人,黑肩……还有旁的选择么?”
虢公明白这个道理,太子林如果死了,便只剩下王子狐可以上位,诸侯都已经进入洛师,不日便要开始奔丧,如果太子林再不苏醒……
虢公叹了口气,太宰眯着眼睛,突然开口说:“如今郑国何其嚣张,你我也都看到了,无论是林儿,还是王子,那都是国之正统,也无可厚非,唯有一件事儿,黑肩实在不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