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熠熠熠
慈祥的老管家弯着腰,恭敬有礼地说:“夜间冒险游戏结束了,小少爷该休息了,以免影响睡眠质量。”
陆嘉浑浑噩噩被老管家搀扶上二楼,他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进房间、也不太记得自己怎么脱了盔甲睡觉、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有没有睡着。
当晨光照入房间时,门口的敲门声准时响起。
“小少爷,该起床了。”
陆嘉坐起,看着头顶的床幔发了一会呆,才深吸一口气下床。
路过水晶镜时,他看到自己的眼下有了黑眼圈,逃避似的匆匆收回目光。
门外老管家已经在等待着他了,看他出来,行了一礼在前面引路。
今天的早餐依然是陆嘉独自一个人在餐厅吃。
他坐在椅子上,忍不频频往餐厅和大厅的交界处看,昨晚……那里死了人。
地面已经清洗干净,看不出丝毫痕迹,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不!怎么可能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陆嘉盯着那处地板,餐桌下的手紧紧握着,抑制着空荡荡的胃里传来的一阵阵呕吐欲望。
“小少爷,今天的早餐不合胃口吗?”身后待命的老管家上前,低声询问道。
“没、没。”陆嘉摇摇头。
他觉得自己该吃点什么。
但最后他还是什么都吃不下去。
“我自己逛一逛。”陆嘉逃离这个餐厅,往后厨跑去,逃离可怕的所在去往充满烟火味的地方。
老管家礼貌的注视着他远去。
进入后厨,是仆人们一声声的问好“小少爷”。
陆嘉走到索菲亚身边,对这个知道很多事情的少女说:“你可以出来一下吗?”
索菲亚看了远处的菲拉一眼,在对方点头后,跟着陆嘉离开了后厨。
谈话的地点是索菲亚的房间。
房间和陆嘉之前住的房间一样狭小,窗帘拉得紧紧的透不进一丝光,导致就算是大白天也昏暗无比。
索菲亚小心翼翼的关上门,看向陆嘉时眼里带着泪:“您……您看到了吧……它就和传言里一样可怕……我们终究都会死的、如果它不死的话……它对您的好也许只是它的游戏而已,请您、请您……一定要……”
“索菲亚!”陆嘉打断她,也顾不得会不会暴露身份了,“你能告诉我……一切吗?”
为什么要有人来这里?为什么来的每一个人都那么绝望?为什么要被杀死也不敢逃跑离开?
为什么要杀人?杀人的那个人……真的是伯爵吗?
其实陆嘉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光明正大存在的黑斗篷人、对杀人视若无睹的忠心管家、还有索菲亚口里的证词……
索菲亚低垂着眼眸,显得柔弱美丽,低声诉说着可怕的噩梦。
“……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它就存在了。它存在的每一天,都有人死去,它就是吃掉人们的生命活下去的怪物。”
“最开始,它到处游走,杀死无数的人……整个世界没有一处安全的地方……人们想要离开,去寻找传说中的神明……可是,可是这个贪婪的怪物把人们圈养起来了!”
“……后来,它建立了一座古堡,要求每个村落轮流按时给它送人,一次6个人……所有人都会死……都会死……会死……”
索菲亚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她抬起蓄满泪水的眼睛祈求地看着陆嘉。
“您会杀死它的对吧?您会结束这个可怕的噩梦对吧?您会成为我们的英雄对吧?”
陆嘉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真相大白了。
伯爵就是索菲亚口中的怪物。
他想起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伯爵,也想起老管家说的——不用担心,很快就有一批人送过来了。
人来了,人死了,伯爵就健康了。
索菲亚说:
怪物靠吞噬人们的生命而活下去。
“……请拯救我们吧。”索菲亚从衣柜深处拿出一个被粗布包起的东西,放在了陆嘉手中。
陆嘉不由低头看着手中的东西。
粗布散开,是一块浅金色的碎片利刃,散发着淡淡的温暖光芒。
“请用神灵遗留的宝物,杀死它。”
“拯救这个世界吧。”
陆嘉感觉手在颤抖。
*
临近傍晚时,老管家走出古堡迎接新来的人。
同样的转身就走的马车夫,同样的面露绝望的人们。
这一次,站在古堡二楼一扇窗边往下看的陆嘉,清楚的看到了,当人们看向古堡时是那么惊恐绝望。
这是所有人都不愿意来的死亡之地,这是怪物的狩猎场,这是……生命随时消失的巨大坟墓。
“你在不安吗?”
夜半花开般的独特声音。
陆嘉被人从背后抱住,温暖的怀抱带着令人心安的味道。
“别害怕。”
陆嘉紧绷的神经慢慢松懈,眼皮沉重缓缓睡去。
跟着老管家进入古堡的惶恐的人们,其中有人抬起头看了一眼,在古堡的二楼,一扇窗户成为了画框。
画框里,俊美的白发男人从背后抱着怀中的少年,而黑发的少年闭上眼睛安静的倚靠着他,画面安静而美好。
第26章
生与死是最深刻、最恐怖的信仰。
当生死的阀门打开了一道缝隙,人们学会了在心里背叛神明。
*
陆嘉再次在卧室醒来,他躺在柔软的床上发呆,枕着的枕头微微有些硌人。
杀死一个人……
杀一个人,拯救世界。
这种不用选的事情,在陆嘉这里连“yes”那个按钮都模糊不清按不到。
杀人啊——那可是杀人啊!
曾经陆嘉想,如果可以,他愿意成为主角,像个英雄一样站在人们面前,为悲惨的人们开辟一个新世界。
可是当一个成为英雄的机会摆在他面前,他只想现在就缩回家里去,假装什么也没看到过什么也没听见过。
他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是不是……就不用去……杀人?
小说里经常写到“杀人如杀鸡”,可陆嘉做不到,他甚至连鸡也没有杀过。
一个人的房间里,安静沉寂,陆嘉感到自己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快得撞击到内腔,快得开始钝痛。
他咬紧唇,颤抖着手伸向那硌人的枕头下方,拿出了一块粗布包着的东西。
手碰到的地方开始发烫,好像被火灼烧。
陆嘉忍不住松开了手。
明明什么也没做,他的胸腔却剧烈起伏,大口大口汲取着氧气。
他猛地闭了闭眼。
一分钟后陆嘉睁开眼睛,起身下床,拿起枕头下藏着的浅金色利器藏在右手袖子里,然后走出了房门。
楼下传来一个凄厉的哭喊声:“——啊!我的房间——啊!呜呜!”
宛若墓地里惨死的哭号。
陆嘉紧咬着下唇,不顾发抖的腿肚子,脚步快急,又重又楞的撞击在地面上咚咚闷响。
很快,他站在了楼梯面前,微仰头看着通往三楼的昏暗楼梯。
踏了上去。
他的身影渐渐淹没在昏暗中。
敲响伯爵的房门,站在门口的陆嘉低着头,阴影遮挡了他的神情。
门很快被打开了。
“陆嘉。”
是犹如夜半花开的声音。
陆嘉抬起头。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特别狼狈特别傻气,他只是看着伯爵那双银色眸子。
“伯爵大人,您知道有人一直在您的古堡里杀人吗?”
他肯定是个智障!百分百的那种!特别对不起那些年喊他学霸的同学!
即使知道了伯爵是个怪物,是白天白斗篷晚上黑斗篷杀人的杀人犯,是一切的罪恶源泉。
但他仍忍不住向他询问。
带给他无比安心感的伯爵,他怎么也不愿意将其和怪物划上等号,他总觉得伯爵是不会杀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