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风吹
“怎就跑到姜家来了?姜家就母子两人,没有比他们更清白的了吧,姜青山还是从部队里受伤退下来的,姜家也是根红苗正的。”
“嘘,声音小点,别被他们听到了,你忘了,姜家还住进了两个知青。”
“你说季知青和陈知青?那也不可能啊,咱队里那些知青,除了林栋这个老知青,就属他俩干活最利索,从头到尾都没叫过苦,他们能有什么问题?”
叫队里的村民说,这两个知青比其他知青招人喜欢多了,虽然起初因为季元景长得太出色而有些担心村里的姑娘被他勾了心去,可发现季元景跟队里的姑娘都保持着距离呢,从来不给她们一点暧昧的机会,因而时间一长,队里的媳妇婶子们都对季元景的印象挺好。
“开门,开门,快把门打开,我们要进去搜查!”
牛国柱匆匆赶到,一头的汗:“这位同志,我是队里的支书,不知你们这是……”
叫门的人是个小头头,元景看过去,这人长得挺瘦小,生了一对三角眼,光是外相就叫人看得不舒服,特别是看到女知青过来时,那眼光在她们身上多逗留了会儿。
这小头目趾高气扬道:“你就是队里的支书?我们公社革委会接到群众举报,你们这里的知青有宣传反动思想的迹象,是与不是,等我们搜查了就一清二楚,赶紧开门,再不开门我们就踹门了。”
“知青?”人群里发出惊唿声,然后纷纷将目光投到季元景和陈建华身上,住姜家的只有他们二人。
林栋走出来:“这不可能吧?能不能问问是谁举报的?这是破坏知青内部的团结。”
“有与没有,查一下就可以证明清白,我们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但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分子。”
元景走出来:“如果证明清白呢?那是不是说举报者故意制造事端,破坏人民内部的团结,胡乱栽赃诬陷?”
“你是谁?”这长了双三角眼的瘦小男人,一看到元景的相貌就十分不快,他长得不怎样,没成为革委会小头目之前,连相亲都相不上,还是有了如今的地位,这才有了女人主动投怀送抱,可这不代表他就忘了过去的屈辱,这些长得好看的小白脸尤其是他的眼中钉。
“我就是住在这里的知青,你们可以进去搜查,不过我要跟你们一起进去,免得……”元景后面的话没说,不过在场的都听得出他是什么意思。
林栋坚决站在他一边,附和道:“对,我们一起进去见证。”
“我是队里支书,我也进去。”
“我是这家的主人,我去开门。”姜青山一直微眯着眼打量这男人,这家伙最好不要搞什么小动作。
这瘦小男人原来叫余多钱,不过进了革委会就给自己改了个名字,叫余革命,以示自己一颗红心向革命,当然到底革谁的命就他自己知道了。
余革命没来得及阻止什么,姜青山就打开了门,大家一窝蜂地进去了。
为了防止这些人今天过来让牛桂兰受惊,姜青山上工的时候就将他妈送去舅舅家,也幸好送走了,不然这架势他妈肯定会担惊受怕。
“你们房间在哪里?”
“这边。”
“走。”
余革命带着他手下冲进季元景和陈建华的房间,没一会儿就在房间里面乒乒乓乓地抄捡起来,蚊帐扯下了,床上的被子都散开了丢地上,放衣服的箱子打开,将里面的衣服全都洒出去,落到地上还被人一脚踩上去。
这情景叫过来的人看得都憋了一肚子的气,这架势跟土匪有什么两样?可他们又什么都不能说,如今老百姓最不愿意招惹的就是这群人了。
就是为了防止这些人搜查,元景连夜将看的那些医书和淘来的其他杂书,用油布包起来给送进山里的一个山洞里藏着,保证面上留下的这些东西清清白白,想栽个罪名都没办法。
“没有?什么都没有?”
“这不可能啊。”
那些人头碰头小声议论着,外面人听不到,可元景和姜青山的耳力都好得很,互相看了眼,这些人果然是有目的的过来搜查的,没发现重点就是搜元景的那张床铺么,就差将床给拆了。
“哗啦”一下,元景放钱和票证的铝饭盒被人打翻在地,里面的钱和各种票证撒开来,正好有村民从窗子里探头看过来,“哇”地叫了一声,粗粗一看,这地上的钱光是大团结就有十几二十张了吧,还不带零碎的纸币,没想到元景不声不响的,身边的钱可不少。
就是那些戴红袖的人看到这些钱和票都忍不住唿吸重了一下,忍不住想要伸手,可也知道被这么多人盯着,他们没有下手的机会,队里的干部除了牛国柱,又来了好几个人,都挤在这房间里。
元景慢慢走过去,将这些纸币和票证一张张捡起来,余革命看得也眼红,虽然如今他不差这点钱,可谁会嫌钱多了?他不要他的手下也有需要啊,偏没办法伸手。
元景将钱和票捡好又放进铝饭盒里,将盖子盖上,问他们:“这些没问题吧?”
“没问题,你好好收着。”
这些人连角落里都搜过了,连地上和墙上的小洞都没放过,可就是没搜到他们要的东西,余革命叉着腰生气,忽然看到另一个房间,伸手说:“那边呢?那边房间我们也要搜。”
姜青山慢吞吞地转向他们:“那是我的房间,你们确定要搜?”
“怎么搜不得?你这是阻碍我们的革命工作,你知不知道?”
姜青山推开人群走进自己房间,没一会儿就出来了,手里带了个小本本,亮出来再问:“你们要搜便搜,不过事后我会去武装部问一问。”
这是伤残退伍军人的证件,余革命看得瞳孔一缩,这下麻烦了,可又不甘心白跑了一趟,什么结果都没有,回去了也不好向马主任交待。
余革命不过是革委会里的一个小头目,弄不清楚这姜青山在武装部里有没有靠山,他们可惹不起武装部的人,回头看看元景和陈建华的房间,硬要栽个罪名都没办法,只得咬咬牙挥手说:“收队,我们回去。”硬是挤了个笑脸说,“我们回去会认真查一查举报的事,绝不会让无辜的百姓被冤枉。”
“希望是吧。”姜青山淡淡地说。
余革命带人扬长而去,牛国柱也出来说话:“没事了,大家都散了吧,季知青你们不用去上工了,就待家里好好收拾一下。什么事都没有,大家也别出去乱传闲话无事生非。”
“知道了支书,那些人不也没搜出什么东西嘛,不知道哪个瞎了眼的胡了心的去举报咱们队里的人,叫我们知道了绝不放过他们,好好的安生日子不想过,非去招惹这些人。”
村民尽管爱看热闹,可一点不想跟革委会的人沾上关系,对于背后去举报的人恨得咬牙切齿,现在没事是好,万一真查出什么,队里可不就要乱了,大家也要跟着提心吊胆,生怕下一个就要闯进自己家里搜查。
“多谢支书,多谢队长。”元景和陈建华跟队里干部道谢,送走他们。
林栋和马丽丽这些知青都过来安抚元景和陈建华,这事摆明了就是他们被人针对了,不然这些人哪里都不去,目标明确地冲姜家而来,说来季元景和陈建华够低调的了,就这样也没被人放过。
马丽丽看到乱糟糟的房间,衣服被子上都是泥脚印,气得骂道:“别被我知道是谁举报的,不然非撕了他不可!”
一直躲在人群后面看热闹的王玲,此刻其他人走了,她不好先走,听到这话脖了缩了缩,心里暗暗咬牙,卫国不是说他都弄好了么,怎就什么也没搜出来?
可她不能说自己知情,跑过来就是想看着季元景被革委会的人带走的,因为她知道一旦她说了,肯定会被知青院里其他知青排斥,现在她还不能肯定杜卫国能不能将她调走。
王玲硬着头皮道:“幸好没事,不过,季元景,陈建华,你们真的没招惹上什么人?”
这是还想将枪口掉转到季元景和陈建华身上。
陈建华现在再看这女人,可不觉得她柔软善良了,可是面目可憎,听了这话冷冷笑:“我和元景向来不会无缘无故招惹什么人,非要说有什么仇人的话,倒是最近那杜卫国看我们元景不顺眼得很呢,听说杜卫国很有背景来历的。”
王玲吓一跳,怎就把话引到杜卫国身上了?看陈建华那冷飕飕的眼神,不会被他知道真相了吧?
“杜卫国?是他干的?”马丽丽惊唿。
“不,不会的,卫国哥不可能做这种事的。”王玲连忙否认。
这下马丽丽看着王玲也冷笑了,其他知青也怀疑地看向她,今天这事太可疑,就算真被这些人搜出什么东西,他们也会认为季元景是被人陷害的,说来季元景在队里除了跟林栋有些来往,接触的人也就是住一起的陈建华和姜青山了,能招惹上什么仇人?
“我、我还要去上工,你们忙。”王玲受不住他们的眼光,连忙逃了。
马丽丽哼道:“我看跟她还有杜卫国绝脱不了关系,以后不仅元景和建华要小心了,我们一个知青院里的知青也要小心些,免得像今天一样被人闯进来搜查。”
知青院今天要是也搜查的话,可没办法保证像这边一样干净,说不定要查出什么东西来,这样一想又恨上杜卫国和王玲了。
第019章
革委会的人来闹过一圈,虽不是人心惶惶,但也多了几分小心。
比如元景和陈建华,就养成了经常早晚检查自己物品的习惯,免得突然之间多出什么不应该出现的东西。
害怕被人发现真相的王玲,起初担心了几天,不过跟杜卫国见过一面后又不怕了,卫国说得不错,反正没证据的事,直接否认就是了,但两人都很不高兴,明明安排好的,东西塞进了床铺里,怎过去的人会没搜查到?
可惜这样的办法第一次可以奏效,却不好再有第二次了,再笨也知道季元景经过这次事情后会提高警惕。
“以后多的是机会,总会叫你得偿心愿的,哼,敢欺负我的女人,迟早我要叫这小白脸得到教训!”杜卫国语带危险道。
“我没事的,卫国哥暂时不要做什么了,”现在被其他知青怀疑,包括江淮在内,王玲能感觉出他们对自己多了几分疏离,但她却是一副为杜卫国着想的模样,“要是因此影响了卫国哥的前程就不好了。”
杜卫国一听这话心里那个爽啊,不愧是他看中的女人,全心全意为他打算:“放心吧,这事可影响不了你卫国哥的前程,再等等,等到明年,我会把你一块儿带出这鬼地方,到大城市里去,到时让你跟哥一块儿享福去。”
“真的?卫国哥你对我太好了。”王玲作出感动样,心里也非常得意,虽然杜卫国长得稍微差了点,但本事背景却是其他男人比不了的,队里的男知青,谁有杜卫国这样的本事?没看杜卫国一句话,就让公社革委会的人下乡跑了一趟。
心里这样想着,面上也不再排斥杜卫国的接近,杜卫国试探地摸王玲的腰,发现她没再推开自己,欣喜若狂,一把抱住她就啃了下去,王玲嘤咛了一声欲拒还迎,却让杜卫国更加激动。
“季叔叔,季叔叔,那人又来了。”一个小男孩跑到元景身边,叫他低下头,趴在他耳边说悄悄话。
元景直起身,鼓励地摸摸小孩脑袋:“铁蛋做得不错,以后只要告诉季叔叔那人来了然后去了哪里就好了,不要自己跟上去知道不?”
铁蛋是牛桃花大哥的小儿子,元景从镇上买了点糖果回来,用几颗糖果就能收买铁蛋这几个小孩子,帮助元景监督杜国卫和王玲的动作。
“知道了,季叔叔,我们不会跟上去的。”
“乖啊,这糖你们拿去分了吧。”
“哦~”铁蛋将糖果装口袋里,欢唿着跑开了。
元景觉得很有意思,原身那辈子到原身死的时候,王玲居然也没承认跟杜卫国谈对象,而且杜卫国似乎并没有离开向阳生产队去外面读大学,按说现在杜卫国的表现,这大学名额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元景想了想,只可能是汪家知道杜卫国跑到这里来了,然后插手了此事。
所以现在提前将他的情况捅到汪家去,元景觉得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辈子却不一样了,现在王玲遇到村里人打趣她和杜卫国时,她不再否认了,还一副害羞的模样,这不就等于承认了她和杜卫国的关系了么。
承认了才好啊,免得村里一些不知情的未婚男子,还殷勤地帮王玲干地里的活,以为自己有机会追求她呢。
因为这事,元景和姜青山去牛棚也更加小心了,并且改为每周去一次,让张河柳检查一下姜青山的腿,看恢复的程度如何,元景则抓紧时间将积攒下来的问题问张河柳,这些事情当然都瞒不住陈建华,他不仅没反对,还帮两人打掩护。
省城汪家,汪部长得到杜卫国下落后并没有立即行动,而是先派人查证一下,这天正是下面的人来向他汇报了,果然和报信的人说的一模一样,杜家将杜卫国那个坏胚送到下面农村插队去了,还打通了门路要给他弄明年的工农兵大学名额,就凭那小子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吃不了苦头的表现,还能拿到工农兵大学推荐名额?
汪部长的爱人气得心口疼,她侄子多好的青年,可被杜卫国带人将两条腿都打断,现在人还在家里躺着呢,天降横祸,她嫂子眼泪都要哭干了,伤得太重,以后要留后遗症的。
汪部长的爱人一直很疼这个侄子,侄子在外面可从来没打过姑父的旗号,现在这情况她倒宁愿侄子仗着姑父的身份嚣张一点。
“这杜家欺人太甚,说什么打了一顿送乡下锻炼去了,这是想煳弄谁呢,他杜家几个杜卫国也顶不了我一个侄子,现在害苦了我侄子一辈子,他杜卫国还想在外面逍遥?老汪,这口气我吞不下,我要他杜家的小儿拿他的双腿来赔我侄子的腿。”
杜家的小子动不动就叫人打断他侄子的腿,她也不多要,就让杜家的小子也断双腿就行了,他倒要看看这杜家到时心不心疼,是不是还能轻飘飘地说出那样的话。
“杜家的确欺人太甚,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打马虎眼,而且看他在下面行事一点没收敛,差点又害了一位下乡插队的青年,这事你放心,你侄子就是我侄子,我一定会给他一个交待。”汪部长觉得爱人的话很有道理,你断我一双腿,那就还我一双腿,再公平不过。
真将人弄回省城来,几方扯皮之下,未必能让这杜卫国伤筋动骨,弄到那乡下,反而有什么事让杜家来不及反应,等他们知道已经晚了。、
杜家自以为聪明,这回他要叫杜家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天元景去镇上邮局寄包裹,天冷了,季父所处的农场在北面,那里温度只会更低,元景之前寄了一回棉衣棉鞋过去,这回寄的是用打猎收获的兔毛做成的护膝帽子还有穿里面的马甲背心,再加上一些肉干和蔬菜干这些吃食,如果可以,元景还想给季父弄两条棉被去,只是不太好寄。
兔皮是姜青山硝制的,他在部队里跟专门的人学过,护膝背心还有上回的棉衣是桂兰婶子和姜青山一起缝制的,只有两双棉鞋,是元景花了钱请村里手脚勤快的婶子做的。
元景觉得能碰上姜青山是他的运气,用陈建华的话来形容,姜哥的确贤惠得很,不过他也相信这话绝不能在姜哥面前说出来。
包裹寄出去后,元景又在镇上采购了一些调味料,就骑上自行车,顶着冷风往红星生产队而去。
快进村子的时候,他看到前面一个骑自行车的身影往知青院那个方向去了,元景眯了眯眼,不用说,肯定是杜卫国那家伙了,这家伙到现在还快活着呢,一星期七天有四五天往他们这里跑的,向阳生产队也没人说话。
那身影都看不见了,元景才收回目光,往姜家骑去。
进了院子,姜青山迎出来,将挂在笼头上的东西取下来拎手里,看元景将自行车推进厨房旁边的杂物间,这时铁蛋蹦蹦跳跳地从外面进来,一看到姜青山先吓住了,站在那儿老实地叫人。
姜青山看这孩子两只眼睛灵活地转动,就知道他在找季元景,元景要铁蛋做的事他心知肚明,并没有阻拦,提着东西往屋里走,说:“你季叔叔马上就出来。”
“哦。”铁蛋乖巧点头。
姜青山刚进屋,停好自行车的元景从杂物间里出来,铁蛋立即像颗小炮弹一样冲过去,嘴里叫着:“季叔叔,大坏蛋又来了。”
元景看到姜青山放下东西后站门口看着,摸着铁蛋脑袋笑道:“天太冷了,以后可别在外面玩太久,会冻着生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