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润莹
贺雪真赶到的时候,就见赵贞贞怒气冲天走出来,见到他,登时眼眶一红,抓住他的手:“真儿,我们一起去外公家!这盈宿派咱们是留不得了!”
贺雪真早就料到这个结果,脸色平静:“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
倒也没什么要带的,贺雪真把长老送给他的金刚罩和宝衣收好,跟着赵贞贞准备离开。
两人走到山门处,陆续有几名长老前来劝说,赵贞贞伤心气怒,只一句话,把范雪平逐出门派她就回去。长老们很是为难,只能看着二人离开。
暮色四合,只见十几道流星划破暮空,飒然落下,贺雪真凝目看着,又是十几道流星划过,再接着又是十几道……
赵贞贞抓住他的手站起来:“走,你外公派来接我们的人到了。”
两人御剑赶到到流星落下的地方,就见一百号道童整整齐齐列队,打前头站着两名道士,一个端方稳重,一个神采飞扬,均是人中龙凤。
见到两人,稳重道士走上前来,与赵贞贞见礼。贺雪真行礼,叫了他一声:“大舅舅。”
这两名道士正是贺雪真的舅舅们。大舅叫赵南星,小舅叫赵紫辰。
小舅已走上来,单手抱住贺雪真的膝弯,把他举了起来:“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贺重山那狗东西敢欺负你?待小舅给你出头!”
大舅瞪他一眼:“贞贞已经累了,咱们先回道宫再说。”
大舅扶着赵贞贞上了辇车,贺雪真被小舅举着,半坐在他的胳膊上,只觉得十分尴尬,忙不迭地上了另一辆辇车,大舅一甩拂尘,队伍浩浩荡荡,化作流星飞去。
贺雪真接连几日不眠不休赶路,有些疲乏,不多时便睡着了。赵紫辰轻手轻脚地上了辇车,见外甥睡得正香,抬手给他布了个结界。贺雪真微微动了动,仍旧闭着眼睛,侧着脸,他五官立体,皮肤雪白,鼻梁挺拔,眉目纤长,英气与秀美结合成了惊心动魄的美。闭着眼睛时,那双眼中的锋芒如入鞘的宝剑,尽数收敛,星光洒在他脸上,那容貌在黑夜中莹然生辉。
赵南星也上了步辇,慈爱地看看外甥。赵紫辰啧了一声:“崔家那小子没福气。这孩子带回道宫,咱们的弟子们都要道心动摇了。”
赵南星嗔道:“谁都像你,修道之人,还如此贪慕颜色?”
兄弟二人下了步辇,到了赵贞贞那儿,问她:“发生了什么事,你在信里也没说清楚,跟我们说说吧。”
贺雪真到了静慧道宫时才醒过来,伸了个懒腰,天边竟然已是一抹鱼肚白。
舅舅们脸色都不太好看,应是已经知道贺重山那些背信弃义的事。队伍在道宫广场上降落,广场上,一个巨大的太极圆盘升起,圆盘上站着十人,为首的乃是一名中年道士,道骨仙风,模样就是中年版小舅。
圆盘下另外站着一万名弟子,密密麻麻一片,全部身着道士袍,整齐划一,打眼望去十分震撼。
队伍降落,赵贞贞下来,贺雪真跟着小舅,四人来到中年道士面前,他就是贺雪真外公,赵斗冲。
赵斗冲也有些日子没见贺雪真了,看他的目光流露出几分慈爱,“真儿体内的魔毒近来发作过没有?外公又炼出了三颗元丹,到时候叫你大舅舅拿给你。”
贺雪真应答了,一番厮认不提,贺雪真和赵贞贞一起在静慧道宫住下了。
赵斗冲听说女儿受了委屈,怒发冲冠,要飞去盈宿派揍贺重山出气,赵紫辰撸袖子跟着一起上,被赵南星一一按下。
“爹脾气爆,小弟怎地也跟着火上浇油?贺重山倒不是打不得,只是打了他,咱妹妹还要不要回盈宿派了?激化矛盾解决不了问题。”
“那大哥说怎么办?”
“让妹妹住着,过阵子派人去盈宿派探探。”
大人们自有计较,贺雪真不用多嘴,拿出金刚罩和宝衣,送给大舅和小舅。
金刚罩是盈宿派一位长老送的,自然不是凡品,那宝衣更是好东西,舅舅们不肯收,大舅说:“你自己留着,免得在外行走也没个傍身的宝贝。”
贺雪真故意问道:“难道是舅舅们嫌弃我的礼物寒酸吗?”
“怎么会,真儿可不要误会了……”
“那就收下,这是我特意准备的,舅舅们不收,那我这就走。”
二人无奈,相视一笑,只得收下。
贺雪真又叮嘱:“舅舅们记得每天都得穿上,这可是我的一番心意。”
小舅笑话他:“拿你没办法。”
两人当即将宝衣穿在身上。
贺雪真放下心来,却不知此时在盈宿派内,却是暗流涌动。
贺重山想要袒护范雪平,可盈宿派乃是大派,不可能由他一人做主,有些长老与贺重山关系好,站他这边,也有些不想招惹司徒家,主张让范雪平赔罪。
大长老就是这些反对派之一。
这天傍晚,大长老从议事厅回到洞府,邱华落练完功,照例来向师父问晚安,见师父竟有些心不在焉的,忍不住问:“师父,掌门叫你去做什么?是不是掌门为范雪平的事向你施压了?”
哪知道大长老恍惚了一瞬间,说:“范雪平的事不是他的错。我们盈宿派乃是大派,根本无需向司徒氏低头。”
邱华落错愕,说:“师父前阵子可不是这么想的。”
“人的想法总是会变的,为师现在觉得,杀剑灵取灵丹在修真界乃是常有,只能怪司徒茗没保护好自己的剑灵,他司徒家要来兴师问罪咱们便要赔罪,断没有这个道理。”
邱华落心生疑惑,仔细打量师父,倏然间,师父眉心一道黑气闪过,邱华落眨了眨眼,再凝目去看,却又什么也没有。
“师父……”
大长老也看向他,笑道:“你问了安,还不快回去练功去。下个月就给你举办金阶弟子的受封典礼,你小子可别丢为师的脸。”
师父这说话的口吻一如往常,邱华落渐渐放下疑心,抬步离开。
第8章 世界一
不止是大长老,几乎是一夜之间,几位反对贺重山的长老们都改了口风。
司徒家来问罪的人讨了个没趣,纵然心有不甘,也只能暂时离开,回去与家主商议后再说。
邱华落御剑目送着司徒家一行人离开,回到宗门内,就见一群人围着范雪平有说有笑。贺雪真一走,他在宗门内地位水涨船高,有传闻他将接任掌门之位。
但也有不少瞧不起他,懒得捧他的,邱华落便是其中之一。邱华落目不斜视地走过,找到师父询问:“盘云真人也是咱们盈宿派的,都已经走了好些天了,掌门还不派人去请回来么?我还盼着雪真师弟回来呢。”
原先大长老也不时说和,劝盈宿派派人去把贺雪真母子俩接回来,哪知道这次他却一反常态:“掌门自会有安排,你还是好好练功吧,别管那么多。”
邱华落皱起眉头。
贺雪真运转真气完毕,吐出一口气,站起来松快筋骨,走出练功室。
前几天,大舅舅已经派了两人去盈宿派探口风,若是贺重山登门道歉,处置范雪平,静慧道宫再考虑让赵贞贞回去。
贺雪真知道,贺重山是压根不想让赵贞贞和他回去的,没了他们两人,他让范雪平认祖归宗才更容易。贺雪真推测,下一步,贺重山甚至要对静慧道宫出手,他倚仗魔族后盾,已经不把老丈人放在眼里了。
而贺雪真,要的就是进一步激化矛盾,等待贺重山在冲突中露出马脚,好揭露他勾结魔族的勾当。
他去找了范氏夫妻,却一无所获,也不知这两人究竟如何了?
贺雪真在静慧道宫内溜达,待见到两道流星落在道宫内,便知道是派出去的使者回来了。
他赶到外公他们议事的地方,老远就听见两人愤愤不平告状。
“盈宿派好生无礼,竟连山门都不让我二人进。”
“我说来取盘云师叔的东西,贺重山的一个徒弟走出来说:‘东西都叫赵师娘带走了,没什么好取的,你们走罢,恕咱们不远送了。’”
“我说,盈宿派与静慧道宫乃是姻亲,哪有这般待客的道理,求见贺掌门一面,那徒弟才带着咱们进去。”
赵斗冲气得三尸神暴跳,被赵南星按下:“然后呢?”
“贺掌门让人上了茶,叫咱们吃茶,就做自己的事去了,对盘云师叔的事一字不提。”
“行了,知道了。你们下去吧。”赵南星挥挥手,脸色很臭,饶是他端方沉稳,也受不了盈宿派这种羞辱怠慢。
贺雪真倒并不太意外,走进去问道:“舅舅们接下来如何打算?”
赵南星看向赵紫辰:“小弟与我同去,爹与师伯师叔们坐镇道宫。”
他这话,是要与盈宿派动武的意思了。上一世,范雪平的身世并未这么早暴露,但是贺重山对赵贞贞和静慧道宫的恨意早已根深蒂固,是以虽然没爆发出大矛盾,两位舅舅还是被贺重山派出的魔修害死,之后外公发疯,娘亲积郁成疾,早早去了。
这一次,有他送出的宝衣,贺雪真还觉得不够保险,他仗着有前世曾与魔族众高手对战的经验,连夜画了几个专克他们功法的符咒,第二天一早塞给舅舅们,目送他们带着几名弟子离开。
赵斗冲在道宫成天跳脚痛骂贺重山,若不是几位道宫长老们按着,他也要追去暴打贺重山了。就在他等着儿子们的好消息时,赵南星与赵紫辰带着弟子们回来了。
看众人的形状,竟是鏖战一场,几名弟子受了轻伤,还有一人伤重,赵南星叫人抬去疗伤。
赵紫辰一甩拂尘,对赵斗冲等人说:“我们在半道被魔修埋伏,魔修们冲着我们来,幸亏我们有真儿给的护体宝衣。”
他说的轻描淡写,其实当时情形十分凶险。魔族提前埋伏,困住了他们,这些魔族们都是一百年前仙魔大战时的老对手了,对兄弟二人颇为了解。更可怕的是,其中有一个使琴的魔修叫做血琴,琴音可惑乱心神。他们带出的弟子们修为弱些,被琴音摄住,两人既要看护弟子,又要对付魔修,可谓捉襟见肘。
那时若不是两人身穿金刚罩与宝衣,宝衣反伤打死魔族中实力最强的一人,他们不死也要重伤。
可以说,是贺雪真救了他们的命。
赵斗冲一听魔族修士,登时怒了:“这帮魔头一百年前打伤了贞贞,叫真儿娘胎里就带出了病来,贫道杀得他们退回魔域,龟缩多年,居然还敢来招惹咱们?!”
赵南星把经过一五一十说了,魔修们人数多少,都是哪些老对头,修为有无进益,又习得了什么新的神通等等。
待赵南星说完,赵斗冲说:“你重新点一批人,去盈宿派为贞贞撑腰,我让师弟们带队,到外头巡逻,另外再修书与其他宗门世家,提醒他们提防魔修。”
赵南星等人歇息一晚,调息养伤,第二天便又带着人,以及贺雪真连夜赶制出来的符咒,前往盈宿派。
赵斗冲则加派人手,布防巡逻,提防魔修浑水摸鱼。
赵南星带人去盈宿派,申明只是为范雪平之事,来找贺重山问话。贺重山倒是现身了,只是身边还带着范雪平,态度也不甚尊重,赵紫辰向来骄纵肆意,见他这般怠慢,怒气上头,率先动起手来。
他们两人的修为加起来,贺重山不是对手,只是他脸皮够厚,竟派出教中长老轮番与兄弟二人对战。
鏖战十日,赵南星见占不着便宜,带着队伍先行回静慧道宫,从长计议。
赵南星带队回去,半途中又遭魔修埋伏,这一次有了心理准备,再加上贺雪真给的符咒宝衣护身,更不可能吃亏,魔族们惜命,见占不到便宜便撤了。
赵南星回到道宫,把这事说了,赵斗冲沉吟:“我已问过其他门派,倒暂时没发现魔修的踪迹。这是怎么的,这些魔修专要来为难咱们?咱们看起来像是软柿子?”
贺雪真提示他们:“外公们要教训贺重山,立刻就有魔修来为难咱们,莫不是这些魔修和贺重山有关?”
别说道宫长老们,赵斗冲亦是倒抽一口冷气:“贺重山便是吃了豹妖胆,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他也不敢做吧?”
赵南星看着贺雪真:“与魔修勾结,罪大恶极,真儿可有什么证据么?”
贺雪真摇摇头。
赵南星说:“一百年前,魔族作乱,几乎让整个修真界覆灭。盈宿派、冲霄派、青梅剑派、重华宫等等大大小小的门派世家耆首们战亡,咱们静慧道宫的两位老祖也双双战死。以至于到现在提起这场大战,修真之人无人敢忘,你爹再怎么狼心狗肺,想来也不会犯这种十恶不赦的大错。”
贺雪真点头,不再多说,外公舅舅们可把贺重山想得太好了,把人心的欲望想得太简单了,这种十恶不赦的大错,他偏偏就犯下了!
既然舅舅们不信,他会找出证据的。
“大舅舅,我想这些魔修们定然还会再来,如果可以,你们抓一个活口,也好审问内情。”
大舅应下来。
近来,修真界讨论的话题都围绕着盈宿派。
司徒家嫡女司徒茗的剑灵被盈宿派掌门之子范雪平夺了灵丹,盈宿派虽赔了些灵药法宝,却执意袒护范雪平,司徒家十分不满,此事已不是司徒茗和范雪平之间的冲突,而是司徒家与盈宿派的冲突;
静慧道宫为宫主之女赵贞贞与盈宿派开战,双方长老齐上阵,已打了大半个月了,战况胶着,互有输赢;
静慧道宫与盈宿派都是数一数二的大派,在修真界人脉广泛,有劝架的,也有帮忙的,这事闹得不可开交,要说静慧道宫与盈宿派分明是姻亲关系,为何会打起来,这事就要从范雪平身上说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