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润莹
他心中到底还残存着一丝良知,这良知日日夜夜啃噬着他的心,却也在最后一刻,让他放过何静书。
贺雪真不再挣扎,何静书轻轻取走他手中的匕首。
贺雪真含着泪,问道:“你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解脱?”
何静书抱着他,眼中的莹然泪意在黑暗中闪烁:“我也曾被逼到绝境,萌生死意,但是在疗养院的三楼,我看到了一道光落在花园里,原来世界不只是肮脏污泥,还有如此美好的存在。哥哥,也许是我不够好,没有给你继续活下去的欲望,但只要活着,有一天你也会遇到那道光的。”
何静书给贺雪真包扎了伤口,自己也处理了一下手心的伤口。还好贺雪真及时停手,伤口不深,不然他这只右手恐怕就真的废了。只是他疼的浑身都要散架了,脱了衣服,从肩膀到小臂都是淤青,贺雪真看不过眼,取来红花油帮他揉搓。
何静书守着贺雪真睡了一夜,第二天,他又把贺雪真送到师兄那里去,坐在诊室外静静等了两个小时。出来后,贺雪真跟他说:“我约了秦律师,你送我到她的事务所去吧。”
贺雪真委托秦律师,半山公馆的房子,送给江永怡和程伟做他们的婚房,余下的资产,全部捐给公益组织,援助失学儿童。
到傍晚时分,这些事情才终于处理完毕,贺雪真从办公室出来时,神情轻松许多。何静书一直陪着他,二人又回到了贺雪真租来的那间小房子。
接下来半个月,何静书一直跟着贺雪真,就算贺雪真向他保证不会再自寻短见,他也仍旧寸步不离,给他做早饭晚饭,送他去看心理医生,但何静书的确践行了他的承诺,把自己放在朋友的位置上,没做过一点逾矩的事。
期间江永怡来找过贺雪真,傅氏家族的人也来过这儿,听说傅母现在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不过她到底有傅明霜留下的财产傍身,还不至于落魄到流落街头。
两个月后,朗欢持刀杀人案开庭,贺雪真看了庭审。朗欢顶着寸头,眼神桀骜,充满恨意,以至于五官的扭曲了,哪里还有曾经那般光风霁月,端丽无双的风度与姿态。
朗欢养父已经入狱,母亲不认他,只有一个朗清坐在旁听席上,贺雪真则和何静书坐在最后一排,静静地听完,静静地离开了。
回家之后,他开始收拾东西,何静书吓了一跳,跟在他屁股后头转悠,小声问道:“哥哥,你要走了吗?”
贺雪真看着他:“你师兄都已经说了,我没事了,怎么你还不放心?”
“那倒不是。”何静书垂头丧气的:“那哥哥要去哪里啊?”
“先四处走走看看吧,我打算重操旧业,拍点东西。”
何静书头顶呆毛激动一颤:“那哥哥需要帮你扛器材的吗?”
“不需要。”
“哦。”呆毛沮丧垂下。
“不过我的微视频,应该需要一个你这样的男主角。”贺雪真靠近他:“你的房子是不是租期快到了?要不要接受这份新工作?”
两年后,走遍大江南北的贺雪真选择在一处春暖花开的南方小城定居,何静书便也跟着安定下来,在当地市医院就任。
做了医生,那可就忙了,两人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但一周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这天贺雪真把新视频传上滴滴嘟嘟,舒了一口气,这是他辛苦两个月的成果。
他穿上外套出门,开车去何静书的医院接他。何静书今天终于能准时下班,正在休息室换衣服,见贺雪真来了,他眼睛一亮,三两步赶上来。一旁的小护士打趣道:“哟,有对象来接,咱们外科一霸这表情都不一样了啊!”
何静书脸一红,纠正道:“这是我哥哥。”
“啧啧,这哥哥弟弟的,真肉麻。”
贺雪真笑着,在众人的哄笑声中被何静书拉走了。
两人坐上车,何静书小声说:“哥哥,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我说了好几次了,你就是我哥哥,是他们胡说八道……”
贺雪真双手扶着方向盘,不做声,何静书偷偷瞅他一眼,问道:“哥哥,你生气了吗?”
贺雪真叹了口气,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何静书,你这个笨蛋……”
何静书一脸茫然。
“我今晚,想吃平桥豆腐羹了。”
“……那我去超市买食材,我给哥哥做!”
贺雪真翘起嘴角:“食材什么的,这里不是有现成的?”
“嗯?哥哥买好了?”
贺雪真歪着头,轻轻笑了一声,伸手拉过何静书,贴上他,轻轻含住。
“别叫我哥哥了,做我弟弟有意思吗?”贺雪真松开何静书,贴着他泛红的耳根,轻声说:“做我的光吧。”
第86章 世界四:番外
明明是晴朗的五月天气, 入夜后忽然下起雨来。
城郊疗养院的门口,一名中年妇女被丈夫搀扶着走出来。门外,一辆疗养院工作用车等候多时, 尾灯在雨夜里一闪一闪。
朗清举着伞,站在雨幕里。一行工作人员穿着雨衣, 匆匆抬着担架踩水快步出来,担架上躺着一个人形,蒙着防雨布, 被送上后车厢。
瞧见担架, 中年女子再度失声痛哭,被丈夫搀着,走进雨中。
朗清看着后车厢的大门碰地一声关上, 中年夫妻两人上了车, 车子发动, 驶远。朗清默默看着,直到连车尾灯也看不到了, 才走进疗养院。
他收了伞, 走到疗养院二楼,又去贺雪真曾经住过的病房转了一圈。病房里已经打扫干净了, 染了大片血迹的床单被烧掉,地面也拖了个干净,可那刺目的颜色, 却仍在眼前挥之不去。
明明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双胞胎,一个备受宠爱, 另一个却惨淡收场,让朗清唏嘘无言,心中生出几分同情来。
时间已近半夜, 家里打了电话来,朗清从疗养院离开时,三楼响起紧急铃声,值班的医护人员脚步匆匆,往三楼赶去,不知又是哪个病人出了事。
这疗养院,可真是有些晦气。朗清想到这,身上一寒,匆匆开车回家了。
朗欢已经过了排异期,从医院转移回了家里。朗清到家时,朗欢已经睡下了。
父亲坐在客厅里看书,朗清放好伞,拿毛巾擦手臂和裤管上的水,随口问道:“爸,你怎么还没睡?”
“疗养院那边出了什么事?”
傍晚朗清接到电话,急匆匆地往疗养院赶去了,连晚饭都没吃。
朗清动作一顿,走到茶几前,点了根烟抽了一口:“贺家那小孩自杀了。”
朗父动作一顿,问道:“后事处理好了没有?”
“遗体和遗物已经交给他一个阿姨带走了。”
“不是问你这个。”朗父沉声道:“他有没有留下什么遗嘱,遗言,有没有让人联络过傅明霜?”
朗清抬起眼,诧异地看了一眼朗父。
朗父面沉如水,眼神平静冷漠:“这件事,不可以让傅明霜知道。”
朗清看着他,烟灰落下来,烫了手都没察觉。
“我们家的生意现在能做得这么好,你能跟洪青那丫头订婚,还有你弟弟,你妈妈,我们全家都是仰赖傅明霜。只要他对前夫还残存了一丝感情,都会影响到他和朗欢。我们不能这么赌。”
朗清看了朗父片刻,摁灭烟头,焦虑地交叉双手:“爸,我一直有件事想问你。”
朗父示意他说。
“贺雪真,他说他曾经去找过傅明霜,但被他拒之门外。这件事,是你让人做的吗?”
朗父沉默着看了他片刻,忽然轻松一笑:“傻孩子,你在想什么呢?”
朗清松了口气。
朗父回卧室休息去了。朗清坐了一会儿,也掐了烟洗漱。
第二天下午,傅明霜来了朗家,看望朗欢。
傅明霜就坐在朗欢的卧室里,窗户开着,白纱窗帘挽起来,朗欢垫着枕头,靠在床头坐着。
傅明霜微笑道:“感觉怎么样?”
“已经好多了。这阵子每天都能下床走两个小时。”
傅明霜点点头:“我问了医生,再修养一个月就能恢复得差不多了。想要了到时候要去哪儿玩吗?”
朗欢摇摇头:“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而且一个月之后,我生日就快到了,到时候肯定是要跟家里人一起过的。”
“生日?”傅明霜若有所思,点点头:“是啊,是快到生日了。”
他神情有些恍惚,朗欢抓紧了被面,问道:“明霜,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傅明霜抬起眼睛,回过神来,看着朗欢:“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朗欢想了一会儿,说:“明霜,你车库里有一辆幽灵之子,我看你也不开,不如送给我吧。”
傅明霜条件反射一般拒绝:“不行。”
朗欢登时一脸委屈。
傅明霜连忙说:“你有没有别的想要的?或者我另外给你定一台车,好不好?”
朗欢满脸不快,傅明霜有些心烦,两人都没再多聊,傅明霜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傅明霜出了朗家,正准备回公司,沈容给他打电话,约他出去打网球。到地方时,江崇尹司诚两人也在,江崇正在跟沈容打网球,尹司诚躺在椅子上,无聊地划拉手机。
“老傅!”沈容叫傅明霜一声:“你来换我,让我歇歇。”
傅明霜上去打了两手,他兴致不高,发挥得不好,很快投降不打了。
江崇便收了拍子,四个人坐在躺椅上喝东西聊天。
江崇问:“朗欢身体好点没有?”
傅明霜点点头:“刚从他家里来。”
沈容说:“朗欢是吉人自有天相,需要换肾时刚好就能等到□□,真的太巧了。”
“你们有没有谢过那个卖肾的?”
傅明霜淡淡道:“有什么好谢的,对方收了钱,钱货两讫。”
“老傅,你这怎么闷闷不乐的,最近又有什么烦心事了?”
“没什么。”傅明霜靠在躺椅上,看了眼天空,五月的花香在空气中弥漫,天空一碧如洗,明明是如此灿烂明媚的大好时光,他却觉得浑身都懒洋洋的,做什么都打不起兴致,心底里有个地方空茫一片。
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明明现在一切都好,他顺利跟朗欢在一起,朗欢出车祸时他吓得心跳都要停了,但好歹有惊无险,朗欢成功换肾,身体在渐渐恢复……
“最近睡眠怎么样?”沈容关切地问。
“睡得挺好。”
尹司诚一直坐在一边,没说话,沉着脸,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四人离开球场时,他刻意落在傅明霜后头,与沈容和江崇拉开一段距离。
“你有话想跟我说?”傅明霜停下来,问他。
“最近,贺雪真有没有找过你?”
傅明霜心头一跳,问道:“你打听他干什么?”
“随便问问。”尹司诚不愿意多说,盯着傅明霜,“他真没找过你啊?”
“没有,我也很久没见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