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薇我无酒
它头部和脊背雪白,覆盖着羽毛,质感仿佛柔软、又仿佛鳞片,有着粼粼的光泽。随着上浮,碎星不断地滴下,烟气氤氲,逐渐露出温和巨大的头颅和蓝金二色的垂天羽翼。
看到它的第一眼,徽乐就认出了这是什么。
他仿佛和这美丽巨兽共通了五感,似翱翔、似潜沉,而本我的精神又回归了身体,衣料的触觉和车内的海腥味清晰起来,徽乐睁眼对上了车内士兵们惊异的表情。
“……继续开车。”他说。
车子启动,不用把方向盘的人一半在看徽乐,一半在看窗外——
那儿有一只云山般巨大的白色生物,正垂下蓝盈盈金灿灿的羽毛。海啸似乎也为它所俯首,波涛平静一片。
这感觉很奇妙,徽乐的一半意识还在新生的精神体上。它已经从三维空间显现了出来,古文里名为“鲲鹏”的生物,正飞临在异域的山川上方。
仿佛神话变为现实。
目睹这一幕的蟒蛇青年魂都像丢了,目眩似的喃喃道:“精神体……不是只能有现实存在的生物吗??”
必须是亲眼见过的物种,连标本都不行,因此有好些家庭会在孩子精神觉醒前带ta去动物园逛一圈。这是每个帝国人都应该知道的、写进课本的常识!
徽乐心思还挂在不知所踪的裴沉疏身上,敷衍地“唔”了一声。
——对他来说,鲲鹏当然是现实存在的生物。逍遥门后面的海里就有几只,他甚至还亲手喂过。
这是他接触最多的瑞兽了,之前猜测自己会有什么精神体时,他其实就隐隐有预感。
徽乐侧头看向鲲鹏。
“啊!它过来了!”
“啊啊!”
车内发出不知是惊是喜的尖叫声,一群精英帝国军人此时十分失态。
“等等!殿下!!——”
只见徽乐打开了车窗,不知怎地就到了那巨兽的背上,直接弃车而去,留下一句“你们太慢了,我自己去找”。
*
海崖边,一处洞穴。
“……陛下呢?”
路财从昏迷中苏醒,抹了把头上的血污,费力道。他耳边还嗡嗡的,都听不太清自己说的话。
为了避免再被虫族影响,他们暂时都不能使用精神体和精神力了。平常用惯了,现在就像被砍了一只手,十分古怪。
“之前往西南方向去了。”同伴回答他。
精神暴|动的时候,受影响最大的是陛下。
他拥有帝国战力最强的精神体,可也是最不稳定的。这可能是裴氏的血脉遗传,愈是纯净强大,愈是容易被虫族污染。
当时路财就被裴沉疏一刀砍中,还差点掉下悬崖摔死。后面陛下极力控制自己,他知道在和一群强大同类共处的情况下更会被激发嗜血冲动,干脆就让白虎带着自己离开了。
连定位的勋章都掉了。这可怎么找?
路财并不担心陛下遇到危险——说实话现在靠近他的人会危险才是真的。然而,皇帝不知所踪、虫族压线,这情况异常棘手。
而在几公里外,密林之中。
倚靠着白虎、浑身是动物鲜血的银发青年忽然抬起头,面无表情,翠绿的眼眸中一片无机质的混沌。
在他的视野之内、天际之上,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影子。
第45章 相撞咸鱼被强吻。
徽乐搜寻了许久,心底几乎压抑不住各种猜测。他告诉自己不会有事的,但直到看见裴沉疏的那一刻,他的心才猛然落了回去。
“……我发现他了。”
他对光屏里说,那边也传来大松口气的欢呼声:
“陛下现在状态如何?”
“先观察,有没有受伤之类的?”
“定位有点远,殿下先撑住,我们马上就来!——”
鲲鹏压低翅膀,向下降落,徽乐清晰地看到了男人现在的外表,不由又微微绷紧了心弦:“他身上有……很多血,不知道是谁的,看起来状态很差。”
徽乐放下光屏,喊了一声:“裴沉疏?”
裴沉疏注意到了他。
但他瞳孔猝然一缩紧,变成蛇类一般的竖瞳,白虎咆哮着攻击上来!
可恶,居然还敢打他了!
徽乐心里把虫族骂了一千八百遍,急急躲开这一击,怒道:“裴沉疏!狗比!你不认识我了吗?”
白虎止住了爪子,在云层中狺狺低吼,眼睛里全是凶相,地面上裴沉疏仰头看他。
他的军服外套已经不知道丢哪去了,只穿着里头的衬衫,雪白的布料浸透了鲜血,顺着露出的苍白小臂蜿蜒滴落。那一头银白长发也染上了斑驳的血,连脸颊上都飞溅着红色液体,绿眸呈现一种无机质的冷漠。
这个人总是时常挂笑的,现在只余暴虐冰冷的情绪,看起来让人尤为心惊。
他瞳孔复又收缩了几下,似乎在费力地辨析徽乐的话:“你……”
裴沉疏按住自己的眉心,看起来极为挣扎和痛苦。
徽乐的精神力场稳定铺开去,然而却无法缓解裴沉疏周身乱成一团的精神触角。他拥有最强大的精神体,显然不如之前的士兵们好对付。
光屏另一头看到了摄像头传递的图像,众人喉咙发紧:“殿下,你现在先不要靠近,等我们过来。”
现在靠近这人是很危险的。
徽乐知道,可却还是收紧了手指,问:“等你们过来,然后给他上精神镇定剂吗?”
——就像之前的那些异变者一样,将药剂从远处扎进他们体内,等他们晕倒后再控制起来,并把精神体关进笼子,后做打算。
这是很正常、很正确的流程,然而和对待野兽并无区别。至少,徽乐不想看见有人这样对待裴沉疏。
他从鲲鹏背上走了下来。
“殿下!”
“殿下,你不要太着急!”
那边顿时急了,徽乐不为所动,甚至关掉了光屏,停了一会儿,缓缓向裴沉疏走过去。
来路上,众人只觉得殿下又可靠又强大,却没想到有句古话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殿下根本骨子里和陛下一样疯狂且固执!
*
同一时间,星网。
【虫潮真的在流放星附近发起冲击了!】
【这分明是王虫已经诞生的表现,否则它们哪会这么不怕死?!】
【我靠,什么时候新王诞生的??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信息现在每一秒都在刷新,流放星周围的驻军已经开始战略性撤退了。因为它们的目标清晰明确,而且在精神力控制下悍不畏死。
“我们之前猜错了。”指挥室,孔云歌狠狠抹去嘴角因精神力波而溢出的血,“……那个宝石没问题,真正应该防备的是奎克林!”
——到这一步,他们都看出来了,所谓的新王不是虫族主和派里诞生的某个少年虫族,而是这个被关进星狱的俘虏。
上一次帝国看见如此凶暴的虫潮,还是王虫被陛下杀死时。那时外围前仆后继的虫族,裴沉疏却仍是一人突入到了王虫身侧,将其斩杀。
“那虫族岂不是疯了?它们怎么会把王虫送进帝国星狱??”
孔云歌:“奎克林只能号令部分虫族,他大概统御了主战派的虫族,主和派依旧和他是对立的。当初他处于劣势,留在虫族内极可能会因为斗争被处死,当帝国的俘虏,反倒可能多活几天……他是在为自己争取分化成虫王的时间!”
而前些天他自残企图刺激精神力的异状,也是想压缩这个时间。
这并不是因为他得知了帝国皇帝现在不在首都星——他在监狱里根本无从得知消息——只可能是因为,他感觉到了虫族内部出现了某种异状,让他焦虑地想尽快分化。
所以陛下在边境才只是受到了部分骚扰,虫潮主力依旧在冲击流放星、企图解救它们的新王……现在边境那边,应该是某只高级虫族发现陛下后擅自脱离了队伍,对皇宫星舰队发起攻击。
“……现在情况还不算很糟。”孔云歌语气相当冷静,说出的话却犹如惊雷,“我想带人去虫星域探探奎克林到底为什么那么着急。”
她有预感,这是个机会。
周遭愕然,心想,陛下的亲卫部下还真和他一样大胆得疯狂。
*
徽乐略微感知到了一些天空的异变,那只潜伏在后方的高级虫族似乎按捺不住了。
但他面上还是很平静。白虎跳回了裴沉疏身侧,两双翠绿眼眸一同注视着徽乐,警惕而富于攻击性。
但终究没有真正攻击。
“你还认得出我吗?”徽乐与他对视。
裴沉疏的视线落到他身上,碎片般的思维里突然闪过一句话。
——这个人,他看起来很干净。
周围是密林深处,地上覆盖着不知几千年的树叶,刚下过雨,尽是泥点和污渍,还有刚刚被杀死的新鲜野兽尸体,在裴沉疏眼中扭曲成血雾滔天的图景。
然而面前的人,穿着干净的衬衣,皮肤白皙,连精神体都是温和而雪白的,流水似的在他的精神场里蔓延。就像是一束纤尘不染的花,突兀地出现在了尸山血海里。
战场上的虫毒、头颅滚滚的刑场、阴云密布的议会厅……这些场景忽而都远去了。
“……你是,徽乐。”他眯了眯眼,笑道,“我的未婚妻。”
徽乐松了口气,但不知为何,陡然升起一种危机感。
裴沉疏的状态,好像还是不太对……
“!!”
他还没想完,眼前骤然天旋地转,脊背抵上了潮湿柔软的叶层。裴沉疏将他的两只手按在头顶,力道很大,冰凉的手指轻轻拂过的他的下巴,又半悬地落在他脖颈上。
他指尖上有血,沾染了徽乐的皮肤和领口,就像白瓷染上了污渍,被弄脏了。
这个认知让裴沉疏愉悦起来。
徽乐喉结滚动了一下,呼吸难以自控地变得急促起来——要是这人一个发疯,可能就直接把他脖子捏断了。
裴沉疏的眼神变了,冰冷的翠色里填充上了情绪,但却更露骨、更妄为了。徽乐错觉自己是被一只饥饿的野兽盯上,本能地泛起战栗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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