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恩 第258章

作者:藕香食肆 标签: 穿越重生

  谢青鹤起身蹬鞋,将门拉开,贺静正提着袍角往楼上跑,他带来的随从已经先一步上楼,正沿着走廊一间间拍门、推门。隔着这么老远,谢青鹤都感觉到了贺静的焦躁与急惶。

  “我在这里。”谢青鹤不喜欢他如此扰民的作派,“叫你的人别去拍人家房门了。”

  贺静循声往来,面露惊喜之色,拔腿就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跑。

  因为跑得太过着急,他居然绊倒在半道,直接就摔破了下巴和嘴唇。他身边的随从都抢着去扶,贺静爬起来没有一丝停滞,冲到谢青鹤面前时,他嘴角的鲜血已经沾满了前襟:“先生,快!”

  贺静不得不擦了擦嘴角碍事的鲜血,清清楚楚地说:“救命!原兄不好了!”

  这时候听见动静的蒋二娘也穿戴整齐推开了门,正好听见这句话:“啊?”

  谢青鹤即刻转身回屋,从包袱里拿了针囊,顺手取了一件披风递给蒋二娘:“走。”

  京城这地方人生地不熟,谢青鹤不可能把蒋二娘独自留在品流复杂的客栈,蒋二娘也没纠结行李细软扔在客栈没拿走,抱着披风就跟着快步离开的谢青鹤和贺静小跑着下楼。

  走到门口,蒋二娘才发现贺静是骑马来的,正想说她和弟弟都不会骑马,就看见弟弟身姿潇洒地翻上马背,一只手熟练地控住了缰绳,皱眉指使贺静:“你留两个人,给二姐姐租个轿子。”

  贺静也跟着翻上了马背,吩咐道:“齐靖齐安,你俩留下,务必伺候好蒋姑姑。”

  两个随从领命而出。

  谢青鹤与蒋二娘点点头,调转马头:“带路。”

  贺静一鞭子抽在马臀上,一马当先引路,一行人很快呼啸而去。

  贺静知道蒋先生出身寒门,一辈子只怕只见过庄家拉车的马,完全没想过他会骑马。哪怕谢青鹤翻上了马背,他也担心蒋先生骑术不精,这关头可不敢让唯一的救命希望出什么意外!所以,贺静一直都小心翼翼地控制着速度,不敢跑得太快。

  哪晓得谢青鹤一直稳稳地控马跟在他身后,看起来游刃有余,还能为他:“怎么回事?”

  “不知道怎么回事!前一天晚上还好端端地与我一起喝酒,睡了一夜就醒不来了!就是沉沉地睡着,谁都叫不醒。时间长了倒是会便溺,可谁都喂不进饮食!我怕他会饿死!”贺静说起来双眼通红,嘴角还在汩汩流血,“我派了人去羊亭找先生,只怕来不及,谁曾想先生就来了京城!”

  谢青鹤听得心下一沉。

  若原时安受了外伤内伤,得了怪病,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在,谢青鹤都有把握救治。

  可是,贺静说他长睡不醒。这就很麻烦了。

  不说他这个皮囊毫无修行资质,就算有修行资质,他才接手这个皮囊不到一年,能修炼出什么神通修为?若是遇到前世印夫人那样的奇毒,或是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歪门邪道,单凭药物和金针,只怕是很难把原时安救醒。

  “睡下多久了?”谢青鹤问。

  “已经是第三天了。若是过了今夜,就是第四天!”贺静说。

  “你差人去药铺,把常用的药材都备上一份,以备急需。”谢青鹤吩咐。

  贺静马上转向身边的随从:“你听见了?马上去办!拿到了直接把药送到迁西侯府。”

  京城实在太大。

  谢青鹤跟着贺静跑了近半个时辰,才终于抵达了迁西侯府门前。

  进大门没什么难处,跟着贺静畅通无阻,仪门前下马,贺静心里着急,上前扶着谢青鹤就想带着他一起小跑进门,哪晓得才跑出去两步,就被一个方脸驴眼的锦衣男子拦住了去路,骂道:“贺静你怕是狗腿到疯魔了!我大哥生了怪病御医都看不好,你搞的什么乡野村……”

  这时候天已经黑透,这驴眼男子借着灯火才看清谢青鹤的样貌,顿时改了口:“你从哪儿找来的小骗子?要装老修行也戴个雪白的发套才好装出鹤发童颜的架子,这毛都没长齐的样子你也敢往侯府里带,真不知……”

  谢青鹤抬脚踹在他胸口上,这人顿时飞出去八尺,撞在了照壁上,直直落下。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贺静。

  不过,贺静只呆了一瞬,马上吩咐:“快快,护送先生去成渊阁。”

  那驴眼男子闭过气根本说不出话来,跟着他的随从也都忙着抢救受伤的主子,这关头没人去拦有贺静随从护送的谢青鹤。谢青鹤也提起了袍角,跟着贺静一路小跑,边跑边问:“亲的堂的?”

  贺静似乎很惊讶他会这么问,还是老实回答:“是原兄堂弟,迁西侯的嫡长子,原时祯。”

  这句话的内涵就非常丰富了。

  迁西侯是原时安的叔伯父辈,迁西侯世子却是原时安,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这里面很自然有涉及到嗣位之争,迁西侯真的甘心把爵位传给兄弟的儿子吗?迁西侯的亲儿子真的能服气原时安做世子?原时安的意外昏迷是否就是他们的手笔?

  贺静强调驴眼男子是迁西侯的嫡长子,让谢青鹤听出了弦外之音:“若此地不善,待会儿你着人抱起时安,即刻就走。”

  原时祯敢带人到仪门堵住贺静带来的“大夫”,可见其居心猖狂。就算原时安的昏迷与他无关,他这副想要趁火打劫的嘴脸是藏不住了,就是恨不得叫原时安在梦中死去,不惜做到明面上。

  原时祯既然敢去仪门堵人,想来也敢带人到原时安的住处找谢青鹤的晦气。

  迁西侯府才是原时安的家,原时安无故昏迷,贺静一个外人跑来把他“抢”走,若是原时安被救活了还好,但凡原时安被抢出去出了什么意外,这官司打到御前都是贺静吃亏。

  贺静咬了咬牙,居然敢应下来:“好!”

  说话间匆匆忙忙赶到了成渊阁,这里守着的不是原时安的随从人马,就是贺静的心腹家丁,全都认识谢青鹤。谢青鹤匆匆步入内堂,闻见屋内刺鼻的药味,再往里走,方才在帐幕深处看见沉沉睡着的原时安,贺静急切地说:“先生,快来看他!”

  谢青鹤站在三尺之外,静静地看了片刻,一颗心就放了下来。

  不是中毒,也不是什么诡奇手段,原时安之所以陷入昏迷,原因是魂丢了。

  这就是谢青鹤的老本行了。不用多么高深的修行,只要能感知到魂魄所在,一张香案,一叠黄纸,一碟朱砂,他就能把原时安的魂还回去。

  贺静还支着原时安的胳膊,试图叫谢青鹤去诊脉:“先生,快啊,快看看能不能救!”

  “能救。”谢青鹤肯定地说。

  贺静惊呆了。

  服侍在床前的各个大丫鬟、老嬷嬷、老奴都惊呆了。

  “那您不是还没有……还没有看,怎么就知道……”贺静惊喜之余,还有十二分的不敢置信,“先生,您不要哄我。这事不好开玩笑啊。到底能不能救?”

  “救他不难。”谢青鹤已经看到原时安的地魂了,正在门外蹲着,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靠近屋子靠墙的条案,慢慢地查看每一处摆设。

  “救他之前,我要先看一看,他到底是为什么‘睡’过去的。”

  就如当初不平魔尊抽走了入魔者的地魂,类似于原时安这样的丢魂绝不可能是个巧合,或是阴差阳错。必然是有人故意做法,才能把一个成年男子极其稳固的魂魄从体内驱赶出来。

  这是处心积虑的谋害。

第167章 溺杀(13)

  谢青鹤搜查屋子非常细致,条案上的插瓶都拿在手里,取出花枝,倾倒出清水,查看瓶底。

  他这么细碎地检查,闹得贺静抓了狂:“先生,您到底是要找什么?您大概给描述个七七八八,我们也好帮着一起找。哎呀,他这屋子这么大,就您这么找下去,怕不得找到天亮!”

  谢青鹤知道他怕原时祯带人来找麻烦。

  恰好手里的白瓷瓶倒空了水,谢青鹤还灌了点茶水,将之涮洗了一遍,旋即拿着空空如也的瓷瓶,走到门口,说:“原时安?在那儿做什么?进来。”

  蹲在门口的原时安地魂茫然回头。

  只看见蒋英洲的皮囊中,盛着一尊光华万丈的神影,光影中形容俊美,风仪从容,使人不敢仰视。他心中生起不可亵渎、必要膜拜的冲动,下意识地回答:“先生,我在看阿爹舞剑。”

  这句话才出口,原时安就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才发现原来这尊神影就是蒋先生。

  谢青鹤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院子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时候不早了,回来吧。”谢青鹤说。

  有时候遇到不肯听话的地魂,就得强行收摄。谢青鹤此刻没有皮囊修为加持,强行动手很可能会伤到原时安的魂魄。

  哪晓得原时安很听话,乖乖地往回走。

  谢青鹤扬起瓷瓶,原时安也不反抗,显然非常信任谢青鹤,倏地被收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之后,谢青鹤将瓷瓶拿在手里,转身就看见贺静与一众仆婢大气不敢出的紧张模样。

  “准备香案,黄纸,朱砂。”谢青鹤说。

  贺静连忙让下人去准备。

  谢青鹤左手拿着瓷瓶,继续在屋子里翻检。

  “先生,您刚才……那是干什么啊?”贺静的目光一直往那只瓷瓶里瞄。

  谢青鹤不打算解释:“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

  “不是啊,先生,您这都直接弄上手了,哪里是存而不论的意思?那个……时安不会就在这个瓶瓶里吧?”贺静趁势探头去看,发现瓶子里空无一物,什么都没有。

  谢青鹤拿起一根鹊羽掸子,把他扫出去三尺之外:“别挡道。”

  屋子才搜了一小块地方,贺静派去采买的下人也还没回来,院子外传来凌乱嘈杂的脚步声,火光冲天,马上就有下人小跑进来:“公子,府上大少爷带人来了,只怕拦不住。”

  外面又是呼喝叫骂,又是打闹。

  贺静紧张地看着谢青鹤,说:“先生,要不现在走?”

  谢青鹤摇头道:“不必。”

  他先前让贺静准备把原时安带走,是担心原时安遇到什么棘手的症状,一时解决不了。

  说话间,原时祯就带着人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原时安的下人本就出身迁西侯府,对付其他人还好,对上原时祯带来的自己人就有些出工不出力。贺静带来的倒都是忠心耿耿的好手,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被打得头破血流,实在挡不住。

  原时祯冲进来之后,贺静的十多个下人也都跟了进来,满脸是血,面带惭愧。

  “来人,把这个匪贼给我抓起来!”原时祯指着谢青鹤怒吼。

  七八个虎背熊腰的精壮家丁冲了上来,满脸凶恶的模样,是要直接拧断谢青鹤的脖子。

  贺静吓得连忙冲了上来护在谢青鹤跟前:“原时祯你不要乱来!这是我跟世子的老师,你……”话音未落,就被冲上来的迁西侯府家丁揪住了领口,眼看要被甩出去。

  守在一边的贺家下人也都急了,顾不得满头鲜血就往上冲。

  就在此时。

  谢青鹤接过了贺静的衣领,指尖只在对方家丁腕上点了一下,衣襟一闪,那家丁就飞了出去。

  原时祯眼睁睁地看着,胸口下意识地有点闷!

  别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时祯知道!那臭小子出脚了!他又抬脚踹人胸口了!

  “给我把他拿下!”原时祯捂着自己的胸口,气得脸红耳赤,“给我卸了他的腿!”

  谢青鹤选择用腿踢人,是因为在没有经过长久锻炼的情况下,腿部力量比拳掌更大。何况这会儿手里还拿着装有原时安地魂的瓷瓶,更加不好拿拳脚去冒险。

  身边围上来七八个壮硕家丁,也都是学过武艺的,谢青鹤腾身而起,一圈飞踢,顿时倒了一地。

  原时祯都惊呆了:“快,再上!”

  贺静的下人们也都冲了上来,护在贺静与谢青鹤跟前,与围上来的迁西侯府家丁捉对厮打。

  迁西侯府的家丁都学过武艺,身体也更加魁梧有力,相比起贺静带来的下人就想当吃亏,且刚才在外边时贺静的下人就吃了亏,伤兵对勇将,打起来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