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恩 第535章

作者:藕香食肆 标签: 穿越重生

  伏传再三道谢,取了这张纸方才回到太极殿。

  整件事前后持续了三天,小奶猫全程围观,一言不发。直到伏传取回了这张纸,开始点灯学习束寒云传授的祈雨术,小奶猫突然跳了出来,一直收得很好的利爪突然就探了出来,滋啦把纸勾破了。

  伏传简直不敢相信:“?”

  难道二师兄写了不正确的祈雨术想要害我?他也不至于这么可恶且愚蠢吧!

  【我教你。】谢青鹤硬邦邦地说。

  这口吻让伏传更迷茫了。但,大师兄肯定不会无的放矢。

  怀着对大师兄十二分的信任,以及对束寒云不可思议的忌惮震惊,伏传开始跟随谢青鹤学习祈雨术。等他听完谢青鹤的讲解,忍不住又低头看了束寒云写的那张祈雨要术,这不是完全一样吗?

  束寒云的祈雨术就是谢青鹤所授。

  谢青鹤再重新给伏传讲一遍,当然不可能有太大的出入。

  ——简直是一模一样。

  这让伏传更迷茫了。大师兄是在吃醋吗?吃……二师兄的醋?不说吃醋的对象很奇葩,这个大师兄是爽灵啊!他不仅有了关心爱护厌恶的感情,现在都发展到会吃飞醋了?

  他没有感觉到甜蜜。

  就……很诡异。

  【你要学什么,问我。】谢青鹤在伏传的脑海中强调。

  “我现在就很想知道一件事。”伏传也不敢对着小奶猫说话,反而故意盯着桌上的台灯,似乎谢青鹤就寄身在台灯之中,“您是……爽灵吧?”真的不是幽精吗!

  谢青鹤沉默了。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伏传放弃了得到答案,躺在床上准备睡觉时。

  脑海里才出现谢青鹤的声音:【是。】

  ※

  爽灵生出了感情,千里之外,幽精也渐渐地生出了智慧。

  叶庆绪每隔几天就会跑来“折磨”谢青鹤。

  他也是个很具有想法的奇葩。知道谢青鹤气性大,他也不想让谢青鹤“活活气死”,让群魔失去束缚重归天地,所以,每次“折磨”谢青鹤之前,他都会先一步施法让谢青鹤昏迷。

  以至于谢青鹤总是无缘无故地昏迷,再醒来时,就发现身上带了不少刑伤。

  一次两次谢青鹤还能忍耐,架不住叶庆绪老这么干,简直成了家常便饭。今天醒来发现指甲掉了几个,明天醒来发现肚皮上有刀口子,后天醒来胸膛上有烙印……

  “我这一身冰肌玉骨健康潇洒,小师弟最是爱慕。你就这么祸祸我!”谢青鹤震怒。

  最重要的是,伤处还很痛。

  谢青鹤不能再忍受如此逆来顺受的生活,他胸臆中充斥着一股无法磨灭的愤怒,使他无法再躺平休息,无论白天黑夜,脑子里都在翻来覆去地想事情——想吕旦默写过的一切经文。

  他不能做任何事,也没有能力去做任何事。

  唯独思想。

  醒在想。梦中也想。

  清醒时,他琢磨的是吕旦写给他的经文。

  睡梦中,人原本不应该具有读写的能力,然而,谢青鹤毕竟不是正常人,他完全称得上是天下第一人的修士。那些清醒时不记得的知识,在梦中就很奇异地出现了。

  ——谢青鹤不肯定它们对不对,但是,梦里出现过的文字,他记得非常清楚。

  所以,过了一段时间之后,谢青鹤在清醒时,又开始学习梦里记住的经文。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所学的是世上没有的“经文”。

  那是当初他自己博采群书之后,内在形成的一种独属于“谢青鹤”的“经验累积”,换言之,那就是被他自己咀嚼之后残留下来的只适合他自己修行的精华。最顶层、最内在、最浓缩的精华。

  这让他常常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惊喜与错觉,此后又是一种“原来如此”的恍悟。

  曾经世间有很多无法理解的艰涩痛苦,拿到了那把钥匙,对付任何问题都是势如破竹。到后来谢青鹤就是在整理各种各样的“方法”,对付这种情况该用什么办法,对付那种情况该用什么办法。

  他很沉得住气。

  尽管胸臆间充斥的那股愤怒始终不能散去,但是,他依然一动不动地任凭叶庆绪肆意炮制。

  皮囊与魂魄似乎分隔两边,二者互不相干。

  谢青鹤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但是,他知道自己懂得的还不够。

  这世间所有难题都有属于它自己的解法,若是追求每一件事的正确解法,就如先贤所说,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矣。

  爽灵知道一种应付万物的办法,幽精暂时还不知道那是什么。

  他必须知道。

  他很清楚,只要找到那种“办法”,他就具有了爽灵的智慧,才可以策划反杀叶庆绪。

  ——不能拿师父冒险。

  ——不能拿宗门诸弟子冒险。

  在有绝对的把握之前,谢青鹤忍耐着愤怒,忍耐着日复一日的“折磨”,耐心地雌伏着。

  ※

  寒山之上,为了师父与诸弟子,幽精不得已学会了克制,学会了冷静。龙城之中,爽灵也正在体会爱护、厌恶、嫉妒等感情,慢慢地充实着情绪。

  远隔千里之遥,两个谢青鹤都在竭尽全力、补全自己所缺失的另一部分。

第365章

  未央宫人发现步莲台出现了不可思议的奇景。

  ——每个艳阳的傍晚,步莲台都会淅淅沥沥下一场小雨,天边出现一道彩虹。

  最使人啧啧称奇的是,短暂快速的雨势就控制在步莲台的范围内,与之相隔不足百步的左右宫室都点水不沾,偶尔一阵风吹来,才会落下点滴细雨沾湿地面。

  这事情太过神奇,消息不胫而走,朝野坊间皆侃侃而谈。

  有人以此议论皇帝废弃元后,立一位来历不明的新后是触怒了祖宗,引得上苍哭泣,这说法在民间很快愈演愈烈。但凡熟知皇帝弑父篡位真相的知情者都不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当初皇帝把亲爹都宰了,也没见触怒祖宗引得上苍哭泣,换个老婆而已,上苍就开始哭了?

  不过,民间多数人都不知道皇帝继位的真相,反倒是对无故被废的元后深感同情。

  朝廷后宫闹的这点小手段在束寒云眼里不值一提,很快宫中传出梁妃病死、邓妃养病的消息,大皇子被申饬丢了户部的差事,被勒令在家读书养性,三皇子也从吏部调往刑部任职。

  步莲台仍是每天都下一场雨,出一道两道彩虹,宫外乱七八糟的传言却渐渐地消失无踪了。

  这事当然也引起了白公主的瞩目,她派了鹿女和羊女来试探伏传的心思,伏传也没撒谎:“龙女要吃彩虹,想辙给她弄点。”还拉着鹿女和羊女询问对策,“不知道阿寿怎么才能好起来。”

  龙女是伏传的驯兽,他想要救治龙女乃天经地义之事,谁也找不出毛病。

  谈及阿寿,鹿女和羊女也觉得心虚。当初被白公主带去小世界的妖族都被伏传杀光了,可鹿女羊女也都知道阿寿会虚弱沉睡的原因——不就是白公主抓她去当小世界的养料么?两妖回去复命,白公主明知道这里面有些怪异,也没有凿实的证据。

  战力不如的情况下,做任何决定都得三思而行。白公主决定先找束寒云探探口风。

  “那小孩这些天不怎么来了?”白公主从来都是悄然出现在太极殿中,当了皇后也是一样。满屋子宫女守在长秋宫,她悄悄溜了出来,见屋内只剩下皇帝的心腹宫监,她就直接从屏风后出来。

  束寒云正在看折子,头也不抬:“嗯。”

  “从前也不见他这么折腾着给龙女治伤,突然就学了调治风雨的手段,着急喂龙女吃虹餐霞。陛下都不觉得这事略有些不合常情么?”白公主非得挤到束寒云的御座里挨在一起,伸手去拿束寒云手里的折子与朱笔,“陛下倒是沉得住气。”

  “你究竟有何事。”束寒云问道。

  “我就想问一问,与我结盟之人,是陛下呢,还是寒江源头那一位?”白公主问。

  “你最初找的是谁,与你好处的是谁,和你结盟的就是谁。”束寒云说话时,隐带了一丝不耐。他明知道白公主琢磨什么、想要做什么,听见白公主的问题还是忍不住心生嘲讽。

  ——寒江剑派与你结盟?你也配。

  “怪道如此呢。原来我不是那位的盟友。”白公主也没生气,白生生的指尖在朱砂墨砚中沾了沾,越发显得墨朱指白,她凑近束寒云的身边,试图把朱砂描在他的脸上。

  束寒云捏住她的手:“你也不要太过分。”

  白公主故作惊讶,哎呀一声:“是了,丑角脸上画的都是一块白,不是红色。”

  束寒云也未显露出怒容,反而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把她指尖沾着的朱砂墨擦拭干净。白公主显然有些意外,见指尖擦干净了,她突尔一笑,问道:“陛下脊骨伤势渐愈,这就学会讨好我了么?”

  束寒云叹了一口气,指着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我这里还有很多事要做。”

  “你对他就这么死心塌地么?他早已对你弃如敝履另觅新欢,却把你发落道这具残破的皮囊里让你日夜操心劳累。你就真的这么夙夜勤恳治理天下,除了吃饭睡觉上朝议政批折子,平时什么都不做,你觉得你认真赎罪他就肯多看你一眼?——他回来了,就在你眼皮底下,搭理你了么?”白公主带了一丝嘲讽又仿佛怒其不争的口吻说道。

  束寒云完全没理会她的垃圾情绪攻击,径直问道:“公主很关心他的下落?”

  白公主反问道:“陛下不关心么?”

  “公主想知道他是不是回了龙城,这事简单。倒也不必这么费尽心思。”束寒云吩咐角落里待命的宫监,“去偏殿请五爷过来。朕有事问他。”

  白公主不大习惯束寒云这么直来直往,她能控制得住束寒云,是因为束寒云废人一枚。

  但,伏传战力惊人,白公主完全不是对手。自打伏传住进太极殿之后,白公主都不敢轻易露面,惟恐伏传与她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要找她报小世界羞辱之仇。

  束寒云也知道此事,平时从不安排她与伏传见面,也是担心双方见面就打起来。

  “呵。”白公主不大自在地理了理身上的华美凤袍,“倒是想知道他怎么说。”

  束寒云低头只管继续批折子,没多会儿,宫监来禀,将伏传请了进来。意外的是,伏传并非独自前来,云朝也跟在他的身后。这让白公主感觉到一丝不妙。

  “陛下。”伏传屈膝施礼,起身之后才冲白公主点了点头,“娘娘。”

  ——可见他敬重的并不是皇帝的世俗身份,否则,为何不对皇后跪拜施礼?

  “此次请你来,是皇后有事不解,想要问问你。”束寒云仿佛真就是个中人,给伏传和白公主前线介绍了一番,“你俩说吧。”

  白公主是想以嫉妒之心挑拨束寒云与伏传的关系,哪晓得束寒云这么光棍!他居然还不吃醋!

  伏传满脸含笑温柔地望着白公主,客气地说:“请娘娘垂问。”

  “我就是想问问,”白公主理了理缀满了珍珠的袖口,“你在宫中住得习惯么?吃的喝的都还好吧?正巧就要换季了,那什么做衣服的衙门都来问今年裁几件衣裳,说是后宫这啊那的都有规制。我想你这里不是后妃、不是皇子公主,也不是太监宫女什么的,有没有把你给落下了?”

  这番话说完,整个太极殿都鸦雀无声。合着皇后娘娘这是来刷贤惠值的?

  伏传神色不变客气地回答:“回娘娘话,我在宫中吃好穿好,陛下很是宽待关怀。前两日已经来裁过衣裳了,一应都有,什么都不缺。”

  白公主呵呵笑了笑,说:“那好,那好。都很好。”

  “娘娘是想问,我师兄是不是回来了吧?”伏传突然换了话锋,“他曾回来过,嘱咐了两句又出去了。娘娘想知道我师兄嘱咐过什么事么?”

  白公主本能地察觉到一丝不妙,也顾不得什么体面身份,转身就要跑。

  却不知云朝什么时候拦在了她背后,刚巧截断了她的去路。白公主情急之下,伸手就要去抓束寒云试图劫持他,就听见伏传在耳边问:“你可要跟着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