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在努力洁身自好 第9章

作者:江上鱼肚白 标签: 仙侠修真 情有独钟 年下 穿越重生

  “灵丹给了别人,便是把命交到别人手上握着。从那以后,你自己的生机断绝,要靠那人给你续着。对身体倒没损害,只恐人心难测,今不如昨。”

  那人要是不给我续了呢?

  沈喑没放在心上,把小命交给别人握着,那是傻子干的事,跟他没半点关系。

  总的来说,空灵体修炼起来比旁的厉害,还附赠诸如“见心”“共生”等神秘技能,也不是没有好处。可一想到那个大前提,又觉得不靠谱:“万一我一直不能领悟生死呢?”

  “那你说对了,它只能给你招惹麻烦。你没有自保之力,连练气一阶的修士都打不过。”

  ......

  烟笼栖,沈喑躺在榻上,败兴而归。

  方才师父同他说了半天,意思就是,现在的他简直任人宰割,既怕贼偷,又怕贼惦记。穿成唐僧□□质就算了,还没点看家本事保护自己。沈喑觉得现在的自己不但是砧板上的肉,还掉进了狼窝里。

  很愁,还好,沈喑打了酒拎回来,准备学人家借酒消愁。

  一片愁云惨淡中,天黑下来,段嚣没回来。

  段嚣作息一向稳定,天不亮便出门练剑,天完全黑透时回来休息,像极了当年刻苦蹲图书馆赶论文的自己。

  可是今天,夜都深了,他还不回。沈喑又想到门派当中还有个元婴期的内鬼屡次谋害自己都被段嚣坏了事,沈喑着实担心。段嚣不会受到什么打击报复了吧?

  几十米之外,段嚣以长剑撑地,握剑的右手几乎发颤,脚下每一步都走得艰难。他想起了七长老的忠告,五脏六腑都痛得厉害,在岩浆中滚过一样的烫痛,周身却冷得厉害,寒气透骨。

  七长老曾经告诫他,不要再修行,否则将折损性命,蒙受莫大的痛苦。

  段嚣脸色苍白,细腻的冷汗洇透鬓角,却看不出痛苦的神色。只是在没人的时候,眉宇间的恨意与不甘才会隐忍流露。

  天生冰髓体,给了他非凡天资却也累及根本,让他非得在修为与性命之间二选一,仇人未死,少年根本选不了后者。

  偏偏是他落下病根,此后每当修为更进一步,就要承受生不如死的折磨。段嚣没怨过,没时间给他怨天尤人,他只想在有生之年,变得更强,一雪前仇旧恨。

  时日无多,段嚣有些着急了。

  一时间,心中激荡,段嚣喉头泛起腥甜,一口鲜血涌上来,他强行咽了回去。下意识地轻轻张嘴,舌尖舐去嘴角沾染的一抹艳红,却轻蔑地笑了一下。当然可笑,因为他根本无从知道,自己如何落下的这一身寒疾。他记不得了,许是因为年龄太小,尚不能记事,很小很小的时候,他便比常人怕冷得多。

  历经多日勤学苦练,段嚣今天这是破境了。

  他到达万里无一的金丹中期,可他还是怪自己太慢。常人破镜神清气爽,可他破镜却要承受摧心剖肝之痛。

  烟笼栖内,烛火昏黄。

  沈喑自斟自饮,几杯下肚,脑子有些乱了,他扯着嗓子创造氛围,中二的劲头上来,也学李太白念诗:“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哐当一声。

  段嚣推门进来,脚步沉重,手中还带着一把玄铁重剑。

  沈喑的酒杯还停在半空中,看着晃晃悠悠提着剑冲自己走过来的少年,觉得他比自己更像喝了酒:“段嚣,你怎么把人家校场的铁剑给顺回来了?那是公物,你干嘛,挪用公物?”

  少年站定在沈喑面前,苍白冰冷的面庞对上沈喑醉意朦胧的神色,段嚣忽然觉得嗓子干痒,唇齿间的血腥味更甚,亟需什么东西解渴。他根本没听到沈喑问他什么,也没答话,看着眼前那张因酒精而微微红润的脸,只觉得满屋子酒气都沾染了沈喑的气息。

  他粗暴地夺过沈喑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酒很辣,盖过了段嚣嘴里的血腥味儿,难怪沈喑有些醉了。

  段嚣将手中的酒杯斟满,又温柔地递还给沈喑:“酒不错。”

  沈喑朦胧之中接过酒杯,沾唇而饮。嗯,不错......

  段嚣趁其不备,将手伸到他的后颈,在大穴处轻轻用力,沈喑便晕倒在他怀中,手里的半杯酒倾泻而出,沾湿了衣领,酒杯掷地有声。

  段嚣看着怀中的人,眼神却不是冰冷的,倒有些迷茫。

第13章

  段嚣其实很虚弱,体内真气碰撞流窜,极冷的战栗与脏腑的炙热将他裹挟淹没,他脚下发软,几乎要抱不住怀中的人,却也不愿放手。

  他不知道,究竟要不要那么做。

  段嚣的眼神一直没能离开沈喑的侧脸,视线落在眼睑边缘的阴影处,专注得像是要把睫毛根根数清。算不上相识日久,却也同床共枕了许多日子,这样的睡脸他见多了,却从没有哪一日,像今日这样躁动难平。

  那些莫须有的欲念,专门挑了个他最虚弱难抵的当口,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着一颗藏污纳垢的心。

  若是平日与他相熟的人看见此刻段嚣的眼神,他一定会觉得,不是段嚣中邪了就是自己中邪了。少年眼中亘古不变的冰冷神情,从没有过今天这样的灼热。

  段嚣自认是个寡淡的人,纵然血气方刚正少年,却从未想过情爱的事,更没想过要同男子发生什么,他这一生只有仇恨。明知自己,不配去牵绊另一个人,可此刻段嚣心里却很清楚,他在肖想沈喑,想要他。

  得到他,占有他,利用他,逼迫他,禁锢他,让这世间少有的空灵体,去殉自己这冰髓体,再合适不过。

  那些沸沸扬扬的传闻极具诱惑性,要了他,就能突飞猛进,修为一日千里,就能毫不费力地登上巅峰睥睨众生,就能像捏死一只蝼蚁,掐断一跟禾草那样轻易地,杀尽该杀之人。恍惚中,怀抱里,那人的温度却更加诱惑,他是暖的。

  脖颈嫩白,眼帘微阖,段嚣携着沈喑坐到榻上,却依旧保持着把他圈在怀中的姿势。怀中之人醉得并不深,只是因为被封了睡穴,可沈喑脸上不带半分防备,丝毫没有被偷袭之下的惊惶,那是一张好看的脸,干净澄澈。

  段嚣垂眼,眼神落在地上,刻意不看他。当烛火掩映的暖光照亮沈喑的侧脸之时,浮现在段嚣脑海的,却是一个又一个数九寒冬。

  头一冬,深宫大院里,他在殿外长跪不起,漫天飞雪几乎将他小小的身形埋没。他没能跪开那扇门,娘亲真的不要他了。人前,要他对着一个不相识的女人喊一声“母妃”,人后,那女人打他打得狠,他不想哭也不打算告诉任何人,谁在乎呢?

  又一冬,他忤逆所有人,执意待在冷宫看护自己生母。原本还不到记事的年纪,可是当时的每一天每一幕,都钉在他的心里。此刻正快速回放着,那些背叛,那些哂笑,那些羞辱。那个一直把他捧在手心上,端淑温柔的母妃,怎么会疯成那样,又做出那些事。

  再一冬,永州城郊的铁匠铺,老铁匠从死人堆里将他救活,成了他义父。可后来,铁匠铺外一片红雪,炙热的血浆在皑皑白雪上晕开一层又一层。官兵杀了老铁匠,段嚣杀了官兵,可惜没杀干净。

  段嚣觉得身上越发地冷了,心冷血冷,他再没了要护着的人,便只剩下要杀的人。拼却一身血肉,他想亲手造就一座修罗场,把仇人扔进去,为过去讨个说法。他想要的,是与时间争命,变得更强。

  空灵体的传闻,勾着段嚣,挣断了最后一根弦。

  推倒沈喑的那一刻,段嚣觉得自己彻底变成了怪物,比传奇轶志里的任何一种魑魅魍魉都更加恶心。不过也没什么,这不正是他自己吗?

  段嚣正要去撕沈喑的衣领,却见沈喑动了动脖颈,偏头枕向另一侧。方才他下手不重,沈喑似乎要醒了。

  段嚣并不在意,甚至没有再去封他的穴道,他一手抓住沈喑的两只手腕,举过头顶死死压住,欺身而上。他有足够的把握,沈喑逃不掉。

  可是沈喑,根本没想逃。

  那双缱绻迷朦的眼睛依旧闭着,沙哑的嗓音嘟哝着一连串的醉话。沈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醉酒之后,这么话多。等醒来,又忘记自己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举止又是如何的一反常态,看来这辈子他都不会知道自己这点毛病了:

  “段嚣你能不能老实点,你压着我胳膊了。”

  闻言,段嚣抓住他手腕的那只手,更加用力。

  “疼疼疼,段嚣,好疼。”

  “平时睡觉不都挺老实的吗,今天这是闹哪一出?”

  “你说梦话吵我,还梦游压我,我还能忍你,我上辈子都没这么好脾气。”

  听到这里,段嚣心里多了个疙瘩,梦话是什么时候的事?我说什么了?

  这一恍神,沈喑抬不起手,忽然双脚上身,八爪鱼一样将段嚣盘住,向里侧翻身倒去。身子侧翻过去,手上的钳制松了,沈喑的双手也学着腿的样子,继续捆上去,手脚并用,紧紧箍住段嚣。

  “乖,好好睡觉。”

第14章

  ......

  “以后早点回来。”

  “今天我可一直担心,你是不是被人拦在半道儿,遭受打击报复了。”

  “也不是,没有一直担心,没那么担心,就一点担心,一点点的担心,我并不关心你的,你别误会。”

  “但是你也别不当回事儿,哥哥我今天好好跟你说道说道,这世道人心险恶,你还小,不懂事,那些个黑暗的事儿我不能跟你说太多。不过你总归要记着,防人之心不可无。你看那个杀人灭口的凶手,明显冲着我来的,你屡次帮我脱险,跟他作对,难保不被打击报复。”

  不知沈喑自己脑补了些什么,他很小声,万分珍重地说了句“回来就好”,便埋头在段嚣怀中昏睡过去。

  段嚣整个人都不好了,随后全然放弃刚才一闪而过的念头。

  怀中之人身体温热,深润的呼气洒在他的胸口间,手和脚都紧紧捆着他,明明让他动弹不得,却也没有很难受。他从没被人这样抱过,别说这样,平时的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没人愿意接近他三步之内。

  可是,沈喑啰里八嗦那几句话,却被段嚣呷在嘴里反复回味,一夜无眠。

  沈喑醒来的时候,像往常一样,身边已经没了段嚣的踪影。可他发现自己整整齐齐地躺在床上,被子从头到脚都盖得板板正正,一丝不苟。不对啊,有问题,无论他哪天醒来,都得把被子拧成麻绳缠在怀里才肯罢休,今天怎么就反常了呢?

  沈喑不禁赞叹,自己酒品真好,酒后比没醉的时候,言行举止更为讲究了。

  酒是好酒,喝醉也不会头疼,只是后颈有点痛。

  怕是睡落枕了,看来以后不能睡得这么老实,好的睡相果然不适合他,容易落枕。

  “沈师兄你在吗?”

  随着敲门声,门外某个师弟在叫他。

  沈喑推开门,这人他并不认得,不知来意,便礼貌地询问一句:“什么事?”

  那个师弟也是极有礼貌的,低头还了个拱手礼:“沈师兄,今日宗门大比,七长老请你过去呢。”

  沈喑扶额,他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算日子,今天就是初五,剑临长老先前就知会过他。

  按长老当时的说法,沈喑琢磨着,这次大比,试剑为辅,亲睦为主。说白了就是一场大型交友联谊会,让各宗弟子在相互切磋中熟悉对方,搞搞团建,方便临危之时团结一家亲。

  果真,正是沈喑想的那样。

  那弟子见沈喑面露忧虑,想来尚未准备好,出言解释:“师兄不必担心,我们山庄向来与别的宗门不同,大比并非那种惨烈的对决,非要争个你输我赢你死我活。若是没有准备,你就当凑个热闹也好,包你不会白来。”

  沈喑拍拍胸脯:“我了解,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那弟子笑着:“沈师兄这话说得妙哉,不如同我一道前去?”

  沈喑对这个彬彬有礼的弟子印象还不错,便点头答应。折花山庄与别的宗门不同,沈喑是明白的,也没自讨没趣地多问什么。

  凡事都有它的渊源,大比是每个宗门惯有的习俗。一般宗门比拼,为的是在年轻一代中选出优异的弟子,代表门派行走天下,多半经过江湖试炼以后,便要回来继承掌门之位,所以他们的宗门大比,无异于掌门之争,动起手来,一招一式都透露着对权势的追捧,能不惨烈吗。

  反观折花山庄,避世已久,在江湖中更是声名狼藉,一片喊打喊杀的,哪儿还敢叫年轻人出门历练。眼下门中内鬼搞事,外有江湖中人虎视眈眈,几乎危如累卵,为数不多的厉害人物,许归荑许前辈也不知所踪,谁当了掌门,都可能是最后一代,谁还愿意触霉头呢。

  所以,大比自然是不同的。虽然没待很久,但沈喑能明显感觉到低迷之气。山庄中人有强撑着笑闹的,有痴迷武学本身的,有淡泊明志物我两忘的,有闲得无聊淡出鸟的,人人都有无数私心杂念,唯独没有想要与人一较高低的。

  不多时,两人走到校场,大比已经开始。

  只见台上两名弟子正拖着宽大的袖子耍剑,本是云破月出惊风雨的剑招,却被两人你来我往,打出太极的妙义。

  众多弟子扎堆纷纷扰扰,也没什么秩序。沈喑老远就瞧见,段嚣冷冷地站在一旁,他眼下两只乌青的黑圆圈,在苍白胜雪的脸上特别显眼。

  沈喑走到他身后,拍了他一下:

  “怎么,昨晚没睡好?”

  “没事别总冷着脸,看你,多不合群。”

  段嚣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惨白的脸色和淤青的眼睑跟活见鬼一样,虽然是个好看的鬼吧,也照样把沈喑吓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