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魔王西蒙
傅秋锋抱着衣裳经过正厅时,望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座椅发起了呆。
容璲为了不打扰他,在这里坐了一夜,傅秋锋即便再迟钝,事到如今也意识到容璲在刻意接近他,不是曾经还玩味地叫他爱妃时的试探和戏弄,是更加小心也更加肆意的接近。
他不觉得自己在外表上有什么值得觊觎的地方,再说容璲也不是那样肤浅的人,傅秋锋略感不安的叹气,思绪飞转,下意识地回避起来,想要安慰自己容璲只是一时兴起的趣味罢了,只要不去理会,兴致早晚会消失……或者干脆是自己多心了?共患难一回,难免产生点激动过后的特殊情结。
傅秋锋甩甩脑袋,告诉自己冷静,带着衣裳回到竹韵阁,在门前深深吸气吐气,板起脸来装出一本正经的姿态,推门跨进屋内刚要开口,就发现容璲已经睡着了。
他只脱了外衫盖在身上,没有枕头只好枕着自己的胳膊,眉头轻蹙,侧身蜷缩在木榻里边。
傅秋锋所有的斟酌和防备都在这个画面中悄然化开,有些想笑,又觉得容璲这样实在可怜,伤口根本无法让他的魅力动摇分毫,只能更加显露他的坚毅刚强,傅秋锋甚至冲动的想把最华丽的锦衣和被褥都搬来,才能衬得上容璲在他眼中夺目的光采。
他把衣服放下,伸手慢慢拨开容璲脸侧的发丝,免得它们碰到伤处,房门又响了一声,傅秋锋不假思索回头,竖起食指提醒来人小声,别打扰容璲休息。
来的是林铮,他将小鹿煎好的药送来,见到容璲睡着,似乎颇为遗憾。
“可惜了。”林铮把药放到桌上,收起手中的匕首,抽出根银针,刺破手指在碗里滴了滴血。
傅秋锋起身过去,小声问道:“前辈这是?”
“我的血能中和药性。”林铮解释道,“嘁,本来还想表演一下舍己为人的割脉放血,看来这人情只能下次再讨了。”
傅秋锋一时无语,迟疑的问:“怎样放血也都是前辈的血,陛下信任前辈解毒,您也愿意为陛下竭尽全力,为何还要拐弯抹角索要人情?有何请求向陛下直言不行吗?”
“老夫跟他非亲非故,搬来宫里本就是一场交易,我们各取所需罢了。”林铮说的冷漠,搅和几下药汤,褐色的浑浊液体奇妙地逐渐变红,像一碗正在凝固的血,“是他对你太过特殊,才让你有了他好说话的错觉。”
“特殊……吗?”傅秋锋愣了愣,“陛下只是爱惜良才,礼贤下士而已。”
“你怎么和话本剧情一样傻。”林铮浮夸地望天呵呵两声,“他都看上你了,这还不特殊?”
傅秋锋定在原处,呆若木鸡,噎了一会儿才摇头道:“您误会了吧,不可能,陛下可是一国之君九五之尊,我只是他的下属,陛下想要什么才貌双全的男女没有,怎么会看上我。”
林铮兴致盎然地笑起来:“那你说说他想要什么样的?”
傅秋锋沉默片刻,上官雩剑艺卓绝有倾城之色,容璲不喜欢,韦渊从小跟他到现在,忠诚谨慎认真负责,容璲也不喜欢,还有什么温文尔雅的柳知夏,玩世不恭的齐剑书,容璲没事都不提他们。
“沈将军其人如何?”傅秋锋挖空心思想出一个人来,“我听陛下提起过他几次,好像是有些交情。”
“别猜了,沈星程早成亲了。”林铮垮下脸来,“你家陛下亲口和我承认,他喜欢你,深思熟虑过后只想要你,看见你就心跳过速,满脑子想着召你侍寝给你脱光春宵一度。”
傅秋锋:“……”
傅秋锋咽了下唾沫,艰难道:“假的,我不信。”
林铮一歪头,纯良地说:“心跳过速开始是我编的,前面都是真的,对比起来是不是纯情皇帝比较好接受?”
傅秋锋:“……”
傅秋锋看见林铮用着年轻的脸恶意卖萌就开始上火,林铮直接的话把他所有自我欺骗都瞬间击碎,容璲喜欢他,那他喜欢容璲吗?容璲能喜欢他多久?如果容璲不放弃,他能回报容璲这份对于皇帝来说,诚挚的过于罕见的感情吗?如果容璲放弃了,他会留下永远的遗憾吗?
他考虑的太多,在林铮看热闹的眼神下无所适从,哑口无言。
“你若不答应,那老夫还有一个办法。”林铮搓了搓手。
“什么办法?”傅秋锋局促地问。
“忘情丹。”林铮跃跃欲试,“他会彻底忘记对你的感情,然后你就如愿以偿继续当他的臣子下属了。”
“不行!”傅秋锋脱口而出阻止道,想起容璲还在睡,连忙压低了声音,支支吾吾地说,“谁都不能操纵陛下的意志。”
“小子,你这是占着茅坑不拉屎。”林铮不客气道。
“呃。”傅秋锋脸一黑,“前辈,对陛下好点,总之滥用药物着实不妥。”
林铮为难地考量少顷,捋了捋不存在的胡须:“既然如此,说起来,老夫也有几个故旧晚辈,都是聪明的小姑娘,反正你没这个心思,不如让老夫给他介绍介绍,说不定看上老夫哪个小侄女,索性移情别恋,老夫也顺道当回国丈试试。”
“可陛下不能接近女子。”傅秋锋实话实说。
“老夫可以治啊。”林铮悠然道。
傅秋锋短暂地抽了口气,垂下眼,余光瞥向容璲,抿唇小声道:“如果您能让陛下摆脱阴影,那是再好不过。”
“可老夫看你一脸不情愿。”林铮直言指出。
傅秋锋欲言又止,抬手按在桌上,缓缓趴下捂住了脸,几乎从未如此难以决断:“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怕……不是怕陛下,我只是怕自己选择错误。”
“你们每天都混在一起,有什么对错?”林铮对傅秋锋的举棋不定表示难以理解。
“那不一样,陛下于我,亦主亦友。”傅秋锋下意识地说。
林铮促狭道:“那也不差个亦夫亦妻。”
傅秋锋:“……”
“哦,懂了。”林铮恍然大悟,双手一拍,也趴到桌上,神秘兮兮地在傅秋锋耳边说,“要不要跟他试一次?老夫给他下点合欢散,发作过后不会留下一点记忆,你爽完就跑他也不记得。”
傅秋锋表情一僵,瞬间站直退离林铮几尺远,郑重道:“林前辈,您德高望重,能不能正经一点,像陛下这般洁身自好的人,这种事妄想一下都是亵渎,我绝不能容忍!”
林铮翻了个白眼:“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怎样。”
傅秋锋蔫头耷脑地叹息:“您这么大岁数,又在江湖上声名远播,肯定很有经验吧,我希望您提些正常的建议。”
“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林铮托着下巴现实地说,“比如给一对夫妻下毒,只留一份解药,他们最初还能装模作样捱上几日,等到性命攸关时,就用尽一切手段互相残杀了。”
“陛下不是那样的人,陛下也冒险救过我。”傅秋锋果断道。
“老夫讲夫妻,你对号入座什么呀。”林铮又嘲了傅秋锋一次。
傅秋锋:“……”
傅秋锋干咳一声:“难道就没有好的例子?比如爱慕不成情谊在,各自释然做朋友的?根据我的情报,前辈年少成名,爱慕前辈的青年男女必定不在少数,等以后他们看见您的妻子儿女,自然也会放弃另觅良缘吧。”
林铮眨眨眼:“我没有妻子儿女啊,上门追求我的人我照单全收,先下一碗慢毒让他们不敢离开,然后给我洗衣做饭打杂试药。”
傅秋锋:“……”
林铮惋惜地大摇其头:“可惜世上少有专情之人,他们最后都反悔了,拼命往山下逃,害的老夫被正道中人喊打喊杀。”
傅秋锋:“……”
傅秋锋面无表情地说:“前辈,您辛苦了,您回去接着睡吧。”
他心说自己真是脑子有坑。才会问一个拿人炼药的邪魔外道恋情问题。
容璲没管林铮要点乱七八糟的毒给他下上,可见容璲何其高尚,如果他是个女子,对比之下当场就感动的托付终身了。
“等他醒了记得喝药啊。”林铮走前嘱咐了一句。
傅秋锋坐回木榻上,心情复杂,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会儿,但一晃神再睁眼,门外的树影又偏斜了点,蜡烛也烧掉一截。
他看了看天色,已经是后半夜了,那碗药变成粘稠的糊状,已经没有多少温度。
容璲的外衣掀开了些,傅秋锋把衣领重新拉上去,他不禁开始退缩犹豫,暗暗想着就这样吧,容璲只是和林铮说了,还没有和他言明心意,他现在不必纠结,等到容璲彻底摊牌那天再决定也无妨。
如果那时也不能决定,只要容璲命令他,只要是皇帝的命令,也许他就能顺其自然的接受……
“主上!”门外传来韦渊急迫的声音,“属下来迟,您还好吗?”
容璲眼帘微动,抬手揉了揉眼睛,坐起来迷糊地问:“什么时辰了?”
“有寅时二刻了。”傅秋锋连忙站直了正色道,“您先喝药吧。”
韦渊匆匆赶回来,进门之后一愣,万分不忍地扭过头,单膝跪下道:“都是属下安排不当,若是留一个暗卫跟着您,您就不会受伤了。”
“朕不是还剩一边脸能看吗?转回来!”容璲沉声道,“都像你这样子,朕上一回朝,满朝文武的颈椎都错位了,只要你把通缉犯抓回来,把暗卫调走就没有错。”
韦渊愧疚地抬起头:“人已经带回,先押在霜刃台候审。”
“还有什么东西。”容璲问道。
“周福吞下去的字条已经拿出来了。”韦渊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帕。
容璲摆摆手:“等朕喝完再看。”
他端着药碗,搅了搅可疑的糊状物质,嫌弃地用勺子舀了一口,抱怨:“……怎么一股腥味。”
傅秋锋实在道:“林前辈加了他的血。”
容璲直接一口喷了出来,挡着脸一阵咳嗽:“给朕倒点水!”
傅秋锋接住药碗放下,给他倒水,等他喝完拿起手帕,仔细地擦掉榻上的药汤。
“良药苦口,陛下,您忍一忍吧。”傅秋锋劝道。
容璲郁闷不已,随手抹了抹洒在身上的药,白了眼傅秋锋:“衣裳呢?”
“在此。”傅秋锋从木榻边上捧起换洗衣物呈给容璲。
容璲感到心累,他解下腰带,傅秋锋突然就挪了两步,挡在了他和韦渊中间,他刚拉开衣襟,容翊闻声拔足而来闯进屋门,傅秋锋动作迅猛地拿着外衫一把围在了他身上。
容翊看了看韦渊,又看了看容璲,问道:“你发烧了?”
容璲裹着衣裳也强行微笑地问傅秋锋:“朕发烧了?”
傅秋锋直觉发作一时手快,随后心想容璲若是喜欢他,那就等于喜欢男人,喜欢男人还在别的男人面前脱衣服,岂不是平白被人占便宜,实在不妥。
但这也没法解释,傅秋锋只好顺着容璲的话伸手,按在他前额上装模作样地担心道:“是有点热。”
“朕对爱卿的热忱都溢于言表了是吧。”容璲咬牙切齿地拍开他的手,重新拿回药碗,屏气强忍着味道不适喝完,“字条上写的什么。”傅秋锋已经知道了容璲对他的态度,此时在容璲这句玩笑话中怔了一会儿,等容璲吼他倒水时才回过神来。
韦渊将字条交给容璲,退到一边,容翊好奇那张两指宽一揸长的纸上到底写了什么,但更好奇韦渊到底挨罚没有。
他正要问,韦渊走到傅秋锋身边,低声打听道:“林前辈多久能配完解药?”
“这次任务艰巨啊。”傅秋锋沉重地说,“林前辈也没有把握。”
“前辈?”容翊自然地凑过来接话,“那个林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比太医还有本事?我已经和陛下坦白了,你不用怕,我绝对不会让陛下罚你。”
“陵阳王殿下,刺杀既与您无关,您还是不要探听太多为妙。”韦渊警告他。
“没关系,让他听听。”容璲看完纸条,在手指上绕了绕,笑眯眯道,“朕也想知道韦大人到底说了什么。”
“林前辈只是陛下招揽的药师。”韦渊眉梢轻轻颤了一下,目光游移,“殿下,主上并未说我串通殿下,要处以庭杖示众,是我为了让您从实招供诓骗了您。”
“招供?本王做了什么需要招供?”容翊气笑了,匪夷所思地打量韦渊,“你还会骗人了,你……霜刃台真是个好地方啊,你就没什么别的话要说?”
“除了抱歉,臣无话可说。”韦渊对容翊深深作揖,“主上并非不通情理的暴虐之人,也从未处罚过臣,臣希望您不要误会主上,家国面前,当上下一心,共抗来敌。”
“这次没骗我?”容翊抱臂警惕道。
“句句属实。”韦渊沉声道。
“……算了。”容翊转身对容璲抱拳,“既然是这样,那我收回之前的话,误会了,对不住。”
“朕宽宏大量,不计较你以下犯上口不择言了。”容璲哼笑两声,把纸条甩给容翊,“你自己看看吧。”
容翊接住纸条,纸张手感顺滑,似乎做过防水处理,对着烛火还能看见特殊的暗纹,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一句话,“望大奕国陵阳王殿下为小王周旋。”
“这是,北幽王子的密信?”容翊愕然道,“我并不认识哪个王子,更没有和他们密谋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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