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迟晚
顾云之不说还好,他一说,薛扶莺又开始流泪了,“斐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还有照时。他们、他们……”
“这么多年来,本宫原以为他在陪本宫游山玩水,却不知他在私下招兵买马,本宫与他朝夕相处,却也从未发现他包藏祸心,他……”
薛扶莺哽咽不已,她拿起帕子,轻拭眼泪,人也越发的憔悴。
薛扶莺恍惚道:“本宫的状元郎,怎就成了今日的乱臣贼子呢?”
时至今日,薛扶莺都还记得那一年,京城的牡丹花开得当真是漂亮。
她偷溜出宫,本是在赏花,忽然之间,听见一个少年郎的声音。
“老师,学生的志向从未有过更改。此生只愿——去浊扬清,荡涤世间一切不公!”
薛扶莺想,什么人,真是好大的口气。
她撩开帘子,朝外望去,红衣少年策马前行,衣袍翻飞间,眉宇尽是属于少年人的朝气与潇洒。
也许是看了太久,薛扶莺被发现了,少年瞥来一眼,随即一伸手,摘下一枝牡丹花,途径薛扶莺之时,他手一扬,这一枝牡丹花,就这么别在了薛扶莺的耳后。
薛扶莺一愣,本该大骂登徒子,可却是脸红了个遍,最终只是呆呆地看着他远去,心口也砰砰跳个不停。
她的状元郎,有着世间最宽广的胸怀,也有宏伟的志向,他消沉过、也有过不得志,可最终也只是付之一笑,潇洒放过。
原来这是她以为,也只是她以为。
原来他没有付之一笑,也没有潇洒放过。
他——怀恨于心,筹谋多年。
连自己这个枕边人,都一无所知。
她的状元郎,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呢?
是那一年,他受人所托,前去为人洗刷冤屈,结果当地官商勾结,迫于强权,托付之人也反咬他一口,他被囚于牢狱,私刑用尽,苦不堪言?
可最终,反咬他那人,她的状元郎,也一并救走了啊!
还是那一年,他奋力逃出,将此事告知白雪朝,总算得了皇兄的口令彻查案件,结果费尽千辛万苦,甚至在返京途中,身中数箭,险些不治而亡,命悬一线,总归将人证物证带到,只待皇兄下旨惩处设施官员。
可结果呢?
皇兄根基不稳,此事又牵连甚广,最终选择放火烧尽账簿,并与他说——“水至清则无鱼。斐月,这一次,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此事莫再插手。”
彼时,她的状元郎日日饮酒,消沉不下,往日风流得意的少年郎,伏在她怀中痛哭失声:“扶莺,我谁也救不了,我什么也做不了。”
“扶莺,是我错了吗?”
她的状元郎,不该是这样啊。
他该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眉宇尽是风流色。
思及往事,薛扶莺更为伤怀,她泪流满面,一时之间,竟有些站不稳,摇摇欲坠,薛放离端详她许久,只对人吩咐道:“扶姑母下去休息吧。”
侍卫听令,带着薛扶莺下去,薛放离缓声道:“顾相,你怎么看。”
顾云之思忖片刻,“长公主与驸马,多年来伉俪情深,此番哭诉,又颇是情真意切,好似当真深受蒙蔽,但……”
“保险起见,还是让人看好长公主吧。”
停顿片刻,顾云之又问道:“殿下,驸马可有派人前来,他的要求是什么?”
薛放离敲了敲铺在案上的丝帛,顾云之看过来,当即神色大变,“酉时?现下已经不早了,只剩下两个时辰!”
“方才蒋将军飞鸽来信,大军已行至路安县,若是走直路,蒋将军尚有机会赶到,可行宫傍山,必须要绕至盘水县,酉时之前,他是万万赶不回来的!”
薛放离漠然道:“驸马之意,正是速战速决。”
为今之计,只有拖延。
可——江倦尚在他们手中。
薛放离看向远方,巍峨高山下,宫殿辉煌,流水穿过宫殿,最终汇聚成河,流向远方。
他神色一动。
“殿下,水。”
与顾云之一同走入,从始至终都未开口的顾浦望也发现了这一点,他在大理寺不过一月,却已破获多桩案件,靠的就是细致入微的洞察力。
薛放离正欲开口,又有一位侍卫匆忙走入。
他手持画卷,向薛放离呈上,“殿下!殿下!这是前段时间,杨柳生受殿下所托,根据口述特征作的一幅画像,他让人立刻给殿下您送过来。”
薛放离接过卷轴,面无表情的打开,画中之人,赫然就是——安平侯。
盯着画卷看了很久,薛放离心中突然有了一个猜测,他衣袖一扬,挥笔写下一封信,“立刻传给蒋将军。”
第100章 想做咸鱼第100天
这一晚,注定不太安宁。
烛火摇曳,重兵把守之下,江倦已经在大殿待了很久。
他心里很不安。
也不知道王爷怎么样了。
而且……
想也知道,他会被用来要挟薛放离。
江倦轻轻叹了一口气,觉得他得挣扎一下,不可以坐以待毙。
忽然之间,江倦想起了一件事情。
下午他去水亭乘凉之时,侍女对他说了一句话。
——“这水是山泉活水,颇为甘甜。”
活水。
岂不是流通的?
江倦倒是会游泳,毕竟穿书之前,他因为心脏问题,做不了太激烈的运动,但又不可以完全不动,所以状况比较好的时候,江倦会被拉出去慢慢游一会儿。
他得想办法过去看看。
思及此,江倦做好了决定。
左看看右看看,江倦使出了他的绝招。
——心疾复发。
他本是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突然一下子,江倦伸手捂住心口,并趴了下来,好似痛苦至极,睫毛也挂着泪,“好疼,我心口好疼,我喘不过来气了。”
镇守在一旁的“禁卫军”见状,慌忙前去通报。
与此同时。
江念问安平侯:“侯爷,他们说你挂念我那弟弟,是怎么一回事?”
江念本是与安平侯一道南下,他原以为安平侯还要再消沉几日,待水患过后,才会重新振奋起来,结果到了江南,才发现安平侯与苏斐月早有打算。
——他们竟早已招兵买马,蛰伏多年,意图夺位!
此时,再回忆上辈子的事情,江念这才惊觉不对劲。
上辈子,安平侯南下赈灾,也就在这不久,起义军横空出世,后来安平侯触动于百姓流连失所之痛,选择放弃朝廷,加入起义军,率领起义军一路攻打至皇城。
可现在看来……
什么起义军,本来就是他们的人吧?
但无论如何,这些都不重要。
江念从始至终在乎的只有一件事。
——他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因此,在那一日,短暂的惊愕过后,江念便泣涕涟涟地对安平侯说:“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一起。”
从江南再回京城,江念一路相随,这几日,江念过去的憋闷都烟消云散,只待安平侯坐上那个位置,他就可——过去羞辱他的人,逐一加倍奉还!
可就在今日,安平侯与薛放离对峙之话,打了江念一个措手不及。
安平侯挂念江倦?
他竟会挂念江念?
原本一直没有往这个地方想过,也一直以为安平侯心中唯有他一人,可偏偏得知此事之后,江念想起许多往事与细节,他越想越不安,终于前来询问。
安平侯一愣,“你在说什么?”
江念含泪道:“太子殿下说的话,我都知道了。”
即使早已想明白自己的心意,但在江念面前,安平侯却还是不愿意承认的,“他说什么,你便信什么?”
安平侯皱眉道:“小念,别胡思乱想。若是我不看重你,又岂会带你去军营,现在也不会一路带着你。”
实际上,安平侯带着江念,除却觉得他颇有见地以外,也带着几分愧疚。
“真的吗?”
江念看着安平侯,安平侯眼神躲闪道:“我的心意,从未有过更改。”
江念闻言,破涕为笑,他正要说什么,忽然有人奔跑而来。
“侯爷,侯爷,不好了!太子妃心疾发作了!”
安平侯一听,神色大变,转身就走,竟再未给江念一个眼神、一句安抚。
江念站在原地,手指深陷于皮肉之内,他冷冷地看着安平侯远去的背影,最终也跟了上去。
安平侯赶到之时,江倦还捂着心口,睫毛动了又动,潮湿一片,好似当真难受极了。
“侯爷,太子妃说要出去透透气。”
“还不快扶他出去。”
安平侯皱了皱眉,立刻应允下来,“禁卫军”便搀扶着江倦走出门外,江倦却还是紧蹙着眉心,几乎要哭出来了,“不行,我好难受,我还是好难受。”
少年的痛苦不似作伪,何况一直以来,安平侯就听说他的心疾经常发作,便怒声道:“郎中呢?快去叫郎中过来。”
江倦却突然抓住他的衣袖,尾音有点颤,“侯爷,我要去那里——水亭,那里最通风,这里好闷,太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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