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迟晚
江倦同情不已,“你别想了,我就在旁边,你再做噩梦了可以叫我。”
薛放离没什么表情的“嗯”了一声,他看着江倦舒不展的眉心,殷红的唇却轻微扬起,笑得漫不经心。
怎么就这样容易心软呢。
怎么就落入了他手中呢。
他什么也没有,只有足够多的苦难,多到可以一桩一桩地揉碎了、掰开了来说与少年听,让少年日复一日地为他心碎,再为他心软。
江倦被动开启陪i睡服务。
其实早上他起得有点早,又连续奔波两趟,沾上床了才发觉还是有点累的,江倦便打算睡一觉,结果怎么也不舒服。
他努力克服,忍了又忍,可是实在忍不住了,便从床上坐起来。
薛放离问他:“怎么了?”
江倦没说话,只是伸手拉开铺在床上的棉布,果不其然,有一角叠在一块,他这才说:“背上硌得好疼。”
江倦把它拉平整,重新躺下来,安稳了没一会儿,他又不行了,江倦翻来覆去,整条咸鱼都很痛苦。
“王爷,我睡不着。”
江倦难受地说:“床好硬啊。”
薛放离望他,江倦抿着唇,一只手垫在背后,床不舒服让他有点懊恼,他不高兴起来,眉眼反倒是生动了不少。
“娇气。”
许久,薛放离开了口。他伸手揽住江倦的腰,而后稍微用力,把人拉入怀中,江倦几乎趴在他身上。
江倦睁大眼睛,“王爷……”
薛放离淡声道:“睡。”
床是硬的,人其实也没软到哪里,但还是舒服了不少,可江倦不太好意思,他说:“要不然我不睡了吧……”
命运的后脖颈又被按住,江倦的脸埋在了薛放离怀里,薛放离仍是平静道:“睡了。”
江倦动了几下,头抬不起来,只好屈服。
他说不困,结果却是第一个睡着的,薛放离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他的后颈,也缓缓地闭上了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了很细的喘气声。
有人环住他的脖颈,咬在他的肩上,猫似的哭声,薛放离睁开眼。
少年满脸潮气,睫毛被眼泪打湿,面庞浮出惊心动魄的艳气。
他浑身光裸,雪白的肌肤上,脖颈处的一颗红痣,几欲流动。
第25章 想做咸鱼第25天
只一眼,目眩神驰。
薛放离与他对视,掌心贴在一处,是瘦韧的一截腰,莹白如玉,又不及一握。
他几乎是无法自控地、不自觉地掐紧。
然而这一切,却又一触即灭,掌心下的温香软玉转瞬间便消散无踪。
薛放离再度睁开了眼睛。
寮房空寂,罗帐散下,怀中的少年睡得正熟,他的乌发铺散在肩上,呼吸声绵长。
只是一场梦。
他双目轻垂,偏偏掌上的触感犹存,耳边好似还能听见那猫似的泣音。
江倦哭过许多次,可没有一次,他发出过这种声音——是被反复品尝,满是艳i情与欢愉。
在此之前,江倦身上的气息总是能及时抚平他的一切躁动与暴戾,可这一刻,香味再如何清幽,薛放离也无法归于平静。
他的手松松地搭在少年的腰际,也许是出于一种遗憾,也许是想知道这截腰可是真有那么软,他用力地握住。
当真是不及一握。
也当真……
软得让人心痒。
“……好疼。”
江倦睡得沉,但不影响他嘴上抱怨,模模糊糊地吐出两个字以后,他侧过头,卷翘的睫毛动了几下。
干净的,没有覆上水雾。
薛放离望他许久,有什么在心底逐渐明晰,并生根发芽。
他不止要他留在身边。
他还要——答案近在眼前,薛放离却猝不及防地听见一道声音。
“放离。”
女人轻声呼唤着,随之而来是剧烈的头痛。他本在寺庙的寮房中,却又看见了坐在镜前的女人,她一下一下地梳着长发,语气温柔。
“你知不知道,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留下一个人?”
铜黄的镜中,她轻轻弯起红唇,金步摇在发间晃动不止,“永远、永远不要动心。”
她说:“雀鸟要折断羽翼,蛇要拔掉毒牙,让它畏惧你,让它只能仰仗你而活,成为你的菟丝子。”
“可若是你动了心,你便会舍不得,你瞻前顾后、你心生爱怜,那么你只留得下她一时,日后你忘了关上笼子,她——”“就飞走了。”
女人笑吟吟地说:“我的放离,你记住了吗?”
“一念妄,心才动,即被诸有刺伤,即具世间诸苦。1”轻喃着,女人的身形淡去,薛放离又听见她在崩溃地哭泣,怨恨地诅咒。
“我恨你,我好恨你,你怎么还不去死?”
“你留不住我的。这辈子,你留不住任何人,也没人愿意为你而留。”
“你是个怪物,你就是个怪物,你该死,你该死——!”
尖锐的叫声几欲刺穿耳膜,薛放离的眼前一片血红。
他想留下江倦。
哪怕他病弱至此,本就留不下太久。
那些汹涌的、明晰的欲念终究被克制在心底,薛放离漠然地阖上眼。
他记得那个女人说过的每一句话。
江倦再醒过来的时候,寮房内只有他一个人。
他坐了一会儿,准备下床了,结果手往旁边一按,软乎乎的一片,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床上又铺了好几层皮毛。
江倦越摸越舒服,往后一躺,再度发出了真心实意地感慨。
——“王爷人真是太好了。”
高管事:“……”
听多了这种话,他已然麻木,现在完全可以做到面不改色。
高管事敲开门,对江倦说:“王妃,刚才住持来了一趟,但您还在睡着,王爷没让喊醒您,住持便道您醒了他再来,现在奴才去喊他?”
薛放离又不在,江倦当然选择逃避,他摇摇头,“我出去走走吧。”
说完,江倦又问:“王爷呢,他怎么不在?”
高管事回答:“王爷被骠骑大将军请过去了。”
江倦“哦”了一声,记得来时是听高管事说过将军府的人也在妙灵寺。他没怎么放在心上,把自己收拾好以后,江倦说:“王爷要是问起来,就说我去散步了。”
话音落下,江倦走了出去,他要散步,守在外面的侍卫也连忙跟上。
妙灵寺与普通的寺庙差不多,江倦没一会儿就不想逛了,他思索了一下,决定去虞美人的法会上看看。
可是他又不知道地方,江倦左看看右看看,就近找了一个扫地僧询问。
“请问你知道虞美人的法会是在哪里举行的吗?”
“天宝殿。”
扫地僧给他指了个方向,江倦道完谢,正要过去,突然听见一道声音,“喂,你去虞美人的法会做什么?”
声音是从上方传过来的,江倦好奇地抬起头,见到树上坐了一个少年,与他年纪差不多大,手上拿了颗桃子啃得津津有味。
“我……”
江倦正要回答,树上的少年看清他的脸,愣了一下,桃子也从手上掉下来,骨碌碌地滚了一路。
江倦便又问:“你怎么了吗?”
少年恍惚地摇摇头,“没、没怎么……”
说完,少年又瞄了江倦一眼。
江倦正仰面望他。他生得并不明艳,眉眼之间,是一种比月色皎洁,又比雪色明净的殊色,出尘脱俗。
这个美人,他曾见过的。
太眼熟了,就是记不清是在哪里见过的了。
少年勉强稳了稳心神,从树上跳下来,又问了他一遍:“你去虞美人的法会做什么?”
江倦回答:“去看看。”
少年看他一眼,“那你怎么不去看别人的法会?”
江倦眨眨眼睛,“不想去啊。”
少年却说:“都是法会,你去看虞美人的法会,怎么就不去看别人的法会?”
江倦奇怪地问他:“我为什么要去看别人的法会?”
少年很是一针见血地说:“虞美人不也算别人吗?那么多别人,你怎么就选了虞美人?”
江倦:“……”
这天没法聊了,全是些车轱辘话,江倦礼貌地跟他道别,“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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