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皇宫猫管事 第19章

作者:问尘九日 标签: 宫廷侯爵 灵魂转换 穿越重生

  这吃相和他的一比较,简直就是大相径庭。

  方啼霜是挨过饿的小孩,除了父母健在的那几年,后来跟着阿娘在羁旅途中、又辗转到了舅父家中,都鲜少有能吃饱的时刻。

  那时候能有点吃的垫吧垫吧肚子,不至于饿死就不错了。

  当人的时候他还勉强会注意点礼节形象,可现下当了猫儿,便再没有那些礼节约束,呼噜呼噜只管吃便是,反正他们人又不会指望一只小猫儿能懂什么规矩。

  方啼霜这样看着裴野,心里忽然生出了几分羡慕的意味来,像他们这样的天生贵人,从小到大都没挨过饿,真是个好命人。

  与此同时,裴野忽然觉察到了他的目光,见那小猫儿一直盯着自己,还以为它是饿了,于是便询问身侧侍餐的戚椿烨道:“来时猫舍里的宫人没给它喂过早膳吗?”

  “这……”戚椿烨颔首道,“容奴婢出去问问苏将军。”

  退出去的戚椿烨只在外头待了半晌,很快便又回屋来了:“回陛下的话,将军说,他去时问过伺候猫主子的婉儿姑娘,说是已用过早膳了。”

  方啼霜此时正跟着扭头听戚公公说话呢,才转回头,面前便忽然出现了一只素白的手腕,他沿着那手腕向下看去,便见那人手上还拿了只白玉羹勺,勺中是一口浅浅的南瓜粥。

  方啼霜复又抬头,和座上的裴野对视了一眼,确定他此举是想喂自己之后,才终于怯怯地把脑袋凑了过去,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那只勺子里的南瓜粥舔干净了。

  那少年皇帝大概是觉得有趣,又连着喂了他好几口。

  方啼霜此人,向来是吃饱了也还能再吃、饭从不嫌多的个性,只是从前的日子过得太苦了,这个性他也没法充分展现。

  所以等裴野喂高兴了,方啼霜也饱得顶脖子了,他仰面躺倒在团蒲上,有些动弹不得的样子。

  裴野微微蹙眉,问道:“它怎么了?”

  “这想是……”戚椿烨顿了顿,而后应答道,“想是吃撑了,奴婢曾听闻饲养猫主子的婉儿姑娘说过,这双儿主子只知饥,不知饱,喂给它多少,它便就吃多少。”

  他话音略略一停,随即又开口说:“陛下,奴婢听闻那南御园里贡进一只狮子,‘形似虎,正黄,又有髯耏,尾端茸毛大如斗’【注】,着实是新奇——陛下不如带双儿主子一道去瞧瞧,也权做是饭后消食解闷啦。”

  裴野听他说完,这才想起今岁元日,那西域朝贡送来一只名为“狮子”的猛兽,他那日不过浮光掠影地看了眼,转头就给忘了。

  他看向团蒲上把肚子吃的圆鼓鼓的小猫儿,像是认真思忖了半晌,而后才答道:“就依你说的,去南御园逛逛吧。”

  “是。”

  戚椿烨才刚答应,便听那座上的裴野又开口问了声:“不用给这小猫儿牵根绳吗?”

  “回陛下,那绳儿原都是拴犬儿用的,狸奴大多性温和,双儿主子更是通人性懂人言,哪里需要牵绳呢?”

  裴野不以为意,只是淡淡道:“孤怕它出了门要乱跑。”

  同样的吩咐,戚椿烨从不敢让皇帝再说第三遍,于是他也不管这给猫儿牵绳是否多此一举了,只管着让宫人们去张罗一条合适的牵引绳来便是。

  宫人们很快寻来了一条狗绳,那原是备给清宁宫养的那条犬爷的,给方啼霜带着多少有些不合适,那项圈大了不少,方啼霜一使劲就能脱开那绳子。

  至于能不能拴住方啼霜,其实全凭他自觉。不过牵引绳的那端可是皇帝,他便是想不自觉也难。

  去南御园的路程不算短,裴野轻松自如地坐在轿辇之上,而那根牵引绳则被他系在那轿椅的扶手上。

  可怜的小猫儿只能跟着皇帝的轿辇一路被迫散步消食,方啼霜心里恶狠狠地想,有朝一日,他一定要咬这坏皇帝一口。

  最好是能给他咬哭!

  *

  作者有话要说:

  【注】:出自《东观汉记》

第二十三章 真可怜呐,裴野心想。

  南御园最热闹的时候圈养了成千上百种珍奇怪兽,一日下来园中所需消耗的人力物力,便足够百户普通人家过一年的了,这可远比那植育奇花异草的芙蓉园要烧钱得多。

  但禁不住先帝对其间百牲乐此不疲,几乎是每日都要来这园中走走逛逛,甚至还要亲自投喂虎象。

  朝中的文官忠臣因此纷纷上疏将他批了个狗血淋头,先帝倒是因此收敛了不少,后来他晚年病痛加身,再无力去那园中游逛,这南御园便渐渐没落了。

  再往后便是裴野继位,他没继承他父亲那钟爱招猫逗狗的性子,对这些奇珍异兽更是提不起什么兴趣。

  今日还是他登基以后,第一次来到这里。

  即便新帝不曾踏足过此地,但这园中还是被清扫得干干净净,门口有管事内宦携当值宫人们做迎。

  裴野对那些臭烘烘的牲畜不怎么感兴趣,只是让宫人停了轿,他牵着那小猫儿,不紧不慢地朝那“狻猊园”走去。

  小猫儿听力敏锐,自从进了园,那两只耳朵就没安静下来过,全被这院子里此起彼伏的叫声给霸占了。

  有几声吼叫简直如雷贯耳,一听就是体型巨大的野兽猛禽,方啼霜听得顿时又炸了毛,浑身打了一个生理性的哆嗦。

  快接近那关狮子的大铁笼的时候,似乎是感觉到了前头有危险,方啼霜四足一驻,咬住那脖子上宽半截的项圈,怯怯地不肯再往前走了。

  “怎么?”裴野停下来看着他,“累了?”

  方啼霜甩了甩脑袋,然后怯懦地喵喵叫了两声。

  裴野似乎并没能看出他的害怕情绪,只以为他是一路走累了,于是便偏头吩咐戚公公:“椿烨,你抱着它走吧。”

  “是。”戚椿烨俯身抱起地上的方啼霜。

  方啼霜欲哭无泪,但他又总不能在裴野面前要死要活地不肯往前去,若是惹得他恼了……万一他一怒之下让人把自己丢进笼子里去喂大虫喂狮子怎么办?

  他们还未靠近那巨大的铁笼,方啼霜就先听见了笼中猛兽那惊雷般的吼叫声,他本能地把脑袋缩进了戚椿烨的怀里,尽管他的身上并不怎么好闻。

  “不怕不怕,”戚椿烨低声哄他道,“那狮子被关在铁笼里呢,咬不着咱们的。”

  方啼霜这才敢从他怀中抽出脑袋来,然后怔怔然望着那铁笼中的巨狮,那猛兽曲着腿,一动不动地看着笼外,看上去并不像是有什么要吃猫的意图。

  他松了口气,心里的恐惧顿时又被涌上心头的好奇所取代了,他朝着戚椿烨“喵呜喵呜”地叫唤了几声,示意他自己想凑近点观看。

  戚椿烨自然读不懂他那猫言猫语之中的含义,只当他是要下地,自己瞧那狮子去,于是他便稍一松手,将方啼霜放下了。

  牵引绳的那端仍然还被皇帝攥在手中,裴野缓步靠近那只困兽,方啼霜便也随着他的脚步一同跟了过去。

  一步、两步。

  裴野行的泰然自若,而方啼霜却走得小心翼翼,他感觉那铁笼里的狮子像是随时会暴起,扒开那铁栅栏,跳出来一口把他吞进肚里似的。

  就在这一人一猫在那铁笼前站定之时,那原来不怎么动作的狮子忽然朝着他们张开了血盆大口,然后纵身一跃便狠狠撞在铁笼上,那力道极大,撞得那铁栅栏都晃了一晃。

  方啼霜被吓呆了,瞳孔缩小,猫嘴微张,有那么一小会儿,他甚至都不知道身体该怎么动了,就那么傻愣愣地戳在那里,成了只石雕的猫。

  裴野稍一偏头,见这小猫儿一动未动,还当他是临危不惧,是只有胆识的猫。

  谁料下一刻,那笼中困兽接连又用身子狠狠地撞了几回铁栅栏,在发现那铁笼依然是纹丝不动之后,它眯起眼,对着笼外便是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喵!”这一声顿时把方啼霜从呆傻中唤醒了,他心里想逃跑,但身下四只蹄子却无一例外全罢工了,好端端一个要跑的动作,看起来却像是在地上乱爬。

  等裴野再次注意到他的时候,方啼霜已经连滚带爬地躲到了他的身后了。

  “喵呜喵呜!”咱们快走吧!

  裴野看了眼身后慌作一团的小猫儿,面上忽然微不可见地笑了笑。

  也是,一只连耗子也不敢捉的怂猫儿,能有什么胆识呢?

  可偏偏那夜从天而降,奋不顾身地想从那刺客手中救下他的,也是这只胆小的怂猫儿,现在记起来,倒像是这小狸奴真有灵,还知道忠君护主似的。

  就在此时,忽有一名内宦急匆匆地朝这里过来了,侍立在皇帝身后侧一步的戚椿烨低声训斥道:“怎么回事?急慌慌的像个什么样子?”

  那内宦赶忙告饶,而后压低了声音对着戚椿烨一耳语,戚椿烨顿时面色微变,而后踏一步上前,对皇帝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旁人兴许都听不见,但方啼霜的双耳是再灵敏不过了,他听清了戚椿烨的那句话,说的是:“荣登德畏罪自戕了。”

  裴野的神色不动,只是冷眼看着面前的这只巨大的铁笼,而后淡声道:“孤知道了。”

  他冷的就像是一块寒冰,这让方啼霜不禁心想,即便是这巨兽脱笼而出,一口咬下裴野的半只臂膀,这人也一定不会大声喊痛,甚至不会红眼,更不会掉半颗眼泪。

  裴野与那铁笼中的困兽对上了目光,那只狻猊眼里尽是红血丝,口中尖牙被磨平了,扒着铁栅栏的两只前爪上血淋淋的,想是被人拔了利爪。

  它的后半生便只能困在这容不得它纵身一跃的方寸之地上。

  时间久了,只怕它再也记不得自己曾是那林原之上的猛兽,到时它还会发出这样的怒吼和悲鸣吗?

  真可怜呐,裴野心想。

  “不看了,”裴野牵着方啼霜往来时的方向走去,“没意思。”

  扯着牵引绳跑在小皇帝前头的方啼霜很认同他说的话,摇晃着尾巴催促那少年人快些走。

  身后的一众宫人也赶忙跟上了。

  御驾很快又回到了正殿之中,跟去的宫人们早对皇帝这种难以捉摸的多变性子视若无睹了,等回到了殿中,接着便有条不紊地去忙自己分内之事了。

  正堂内,裴野忽然出乎意料地亲自蹲下身子,伸手便要替小猫儿解下那脖颈上的软皮项圈。

  方啼霜下意识往后缩了一步,裴野则伸手揽过他的后脑勺,低声道:“别动。”

  方啼霜不敢不听话,很乖顺地任着裴野在他脖颈间动作。

  与此同时,侍立在屋外的戚椿烨忽然快步上前,走到皇帝身后,而后躬身道:“陛下,清宁宫的杨公公带了几个小宦官过来,说是要见您。”

  “让他等着。”裴野慢条斯理地解着那小狸奴脖上的项圈。

  那项圈说实话也并不是多难解,方啼霜总觉得他是故意这样慢慢吞吞,像刻意晾着杨松源似的。

  殿外。

  候在外头的杨松源领着人在檐下待了好半晌,站的脚下都有些发酸了,才终于瞧见那身着暗红色宫袍的宦者从殿内走了出来。

  戚椿烨手中拂尘微动:“杨总管,圣人让你带人进去呢。”

  “劳祖宗替咱们传话了。”杨松源恭维道。

  “杨公公哪里的话,”戚椿烨说道,“请吧诸位,可不敢让圣人等急了。”

  说完他便转身,朝着殿内走去,杨松源同身后五名小宦官一道,忙跟紧了前头这位领路的戚公公。

  才踏入殿内,便嗅得一股扑面而来的冷香,那是皇城宫中御用的香薰,方不论其用料讲究,一两千金,便是有人侥幸得了此香,也是不敢私用的。

  进殿来的六人之中,只有杨松源敢大着胆子朦胧地瞧了那堂上的皇帝一眼。

  只见龙椅上那白玉般的少年身着一件绛色的锦绣常服,而他的怀中……抱着一只棉花团似的白猫。

  实在……罕见。

  杨松源先是带着身后的人给裴野堂上的裴野行过礼,然后才道:“陛下,太后得知荣氏背主留凶一事牵连甚广,恐怕御前伺候的内官宦者太过微薄,故而特遣奴婢挑了几个乖巧伶俐的人儿来给圣人瞧瞧,都是很端正干净的孩子。”

  裴野还未抬眼,那小猫儿就先忍不住叫唤了起来。

  方啼霜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碰见自家阿兄,没多想便朝着曹四郎的方向激动地“喵呜喵呜”叫个不停。

  皇帝听见他的叫唤声,这才不徐不疾地抬眼瞧了瞧,那五位小宦官看起来都很年幼,便是最长的那位,看过去也不过才十二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