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拢青
他得意至极觉得女人不过如此,不管是活了几百年的女妖怪,还是平日里从不正眼看他们的千金小姐, 三言两句就可蒙骗,容易对付得很。
看着被送上门的天大馅饼, 他笑得合不拢嘴。
周长临贪恋吴冰嫣的美貌, 又贪图吴家巨额的财富, 巴不得与对方早日成婚, 半哄半拽把吴冰嫣带出琼州城,期间还耍心机与对方发生关系, 并成功让吴冰嫣怀孕。
生米煮成熟饭,周长临觉得这下是稳了。
可没想到吴老爷居然那么难缠,他一眼就看破了自己的心思, 手段极其强硬,周长临在得知自己要变成上门女婿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奇耻大辱。
在他看来, 吴老爷就是一个没有纲常伦理的恶霸,他以为他家姑娘是当朝公主吗?还招上门女婿?
真要为自己的女儿好,就该给他周家建座大宅子,然后再把吴家的家产变更成周家,毕竟财产还是要由男人继承,他们吴家无子嗣本就是绝户,生女儿根本没有用,这老东西不想着巴结他们周家,还要把他打压成上门女婿真是瞎了眼。
他可是未来可期的状元郎,到时候连尊贵的公主都娶得,自己才看不上这个几句好话就能哄上床的吴冰嫣,未过门就大肚子真是丢人现眼。
周长临不想做上门女婿,他将自家母亲从乡下接来,企图让她去打压打压吴冰嫣。
从小到大只要他有什么不满,母亲就会冲在最前面帮他解决,就像以往收拾那三个没用的姐姐一样,这次吴冰嫣也不会是例外。
可人算不如天算,母亲是去找茬了,但情况变得更加糟糕,双方因为不和而吵了起来,她气不过直接对着大着肚子的吴冰嫣踹了一脚,导致吴冰嫣血崩,生命垂危。
吴老爷震怒,发誓要让他们周家血债血偿。
周长临怕死赶紧找到夏雀,百般哀求让对方救一救吴冰嫣,不过他在求救的时候一如既往地将自己摘了个干净,并把所有的罪名推给母亲。
说什么乡野之妇没有见识,他与吴冰嫣是真心相爱,自然不会因为什么上门女婿而翻脸,只是母亲没有学问,见识又浅薄,这才闯了大祸。
夏雀当时没多去想其中的细节,一心扑到吴冰嫣身边,用自己多年的修为全力保住对方的性命,那时吴老爷请了名医,精湛的医术、吴冰嫣的求生欲,加上夏雀的帮助。
三者总算将人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夏雀甚至因为这个还丧失了四成的功力,元气大伤,后来的时间里大多在山上休养。
周长临与吴冰嫣成婚后,开始的时候他还使阴谋与府中下人有勾搭,但当他意识到吴老爷根本没想把家业交给他打理,对方又一时半会又死不了,周长临便对吴冰嫣愈发冷淡,到最后索性跟着其他纨绔子弟在外面鬼混。
有时还空口在那些公子哥跟前说吴冰嫣的浑话。
前天,他离开客栈就去了画舫和别人醉酒寻欢,后半夜被吴家找上门来,回到府中周长临借着酒劲与吴老爷大吵一架,回房时还对吴冰嫣说了很多难听的言语,其中不断指责吴冰嫣的父亲。
他声称自己的才华都是被吴老爷折磨没的。
吴冰嫣不相信父亲会如此无礼,当即去找了吴老爷,在她离开房间后,周长临的酒劲稍稍褪去,他害怕吴冰嫣口无遮拦,也担心惹怒吴老爷他会被赶出吴府,于是也匆匆赶过去,没想到他刚进门就正好看到吴冰嫣身子一歪晕倒在地上。
自从流产后,吴冰嫣的身体一直不好,这次与吴老爷争辩的时候情绪一激动,她双目发黑一下子就晕了过去,吴老爷对自家女儿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但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看到女儿晕倒立即什么也不争,赶紧冲上来抱住她。
他正想开口叫人来,抬眼看到周长临进来。
“快,长临,嫣儿晕倒了,你快去叫大夫。”
周长临从来没有脑子转得那么快过,可现在他把握住了一个丧心病狂的翻身机会。
吴老爷是个很重视脸面的人,刚刚吴冰嫣进来,他挥手就把下人们都撵了出去,免得他们听见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所以现在房间里只有他们三个人。
“爹,你先把冰嫣平躺放下,她情绪激动晕了过去,在大夫没来之前你最好不要轻易动她。”
吴老爷一听也是这么个理,他轻轻将吴冰嫣放平,起身准备去旁边的卧榻上取个软垫,一边对着周长临说:“你说的是,长临你快去叫大夫来。”
他刚站起身,周长临一个欺身向前,瞅准那边书架上尖尖的一角,双手猛地一推,吴老爷没有防备整个人狠狠撞了上去,头上顿时鲜血直流。
吴老爷这一下撞得特别狠,四肢抽搐了一阵很快就不动了,脑袋上还汩汩流血,这时有个男家仆正好进门送茶看到眼前的一幕吓得半死。
他就是之前与周长临有勾搭的其中一个,周长临此时头脑清晰,立即以金钱诱惑,撺掇外面的几个下人都来给周长临作证,然后就是官府中的场景。
吴冰嫣清醒后对于指控百口莫辩。
*
这桩案子具体情况已经明了,宁初去义庄看吴老爷的尸体,以他的本事肯定能发现一些线索,另外为周长临做假证的家仆,既然能为钱折腰,那么收拾起来也不是难事,周长临肯定逃不了制裁。
只是……
边南再次瞥了眼昏迷中的夏雀。
为了了却一份因果,却又牵扯了一份因果。
他犹豫了一下再次查看了夏雀后面的记忆。
*
夏雀在答应替周长临参加诗词大会后,心理一直有些过不去,这种作弊行为究竟能否帮助对方?她的做法又是否合情合理?
夏雀不知道,只希望这事能顺利解决,自己最好也不要出风头,但没料到诗词大会那天,她刚来到现场就被很多人团团围住。
那些人语气不善,说什么要给周长临教训,七七八八个聚在一起围攻她一个。
因为之前周长临和她哭诉过,说什么书院里的人爱欺负他,所以突然见到眼前的场景,夏雀下意识以为他又被人欺负了,不由得想为周长临讨个公道。
在大会上她的成绩异常漂亮,连对数十人不落下风,表现得实在是个才华横溢的俊秀才子。
由于她表现出众,比赛结束不少人抢着要给她套关系,但夏雀谨记自己的身份,也怕惹麻烦,于是躲闪得很快,只是没想到她刚跑到一个僻静的湖边小亭,正好被吴冰嫣撞个正着。
“你跑这么急做什么?好像后面有洪水猛兽,知不知道我派人追了你多久?”
吴冰嫣一身浅蓝色衣裙,柳叶眉,红樱嘴,美得不可方物,不过语气并不是很好听,那好看的眉毛微蹙着,凤眸中带着火光,很有仙女动怒的样子。
夏雀一愣,她不认识这个姑娘,满脸都是疑惑。
“你笑了我的诗,连我都不记得?”吴冰嫣见她这个模样,不由气得双手叉腰,“我叫吴冰嫣,《莲雪》你不会忘了吧?”
她这么一说,夏雀想了起来,这次诗词大会不少才子佳人参赛,比赛过程中是有一首诗让她点评,不过她并没有笑话诗人,只是指出了诗中一处运用得不太恰当的词语,没想到现在对方找上门了。
夏雀诚恳认错:“对不起吴小姐。”
“哼!”吴冰嫣扭头,“谁要听你说对不起。”
夏雀和人打交道的次数不算多,对于眼前的场景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重复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吴冰嫣扭头看着她:“哎,行了行了,你除了对不起就没有别的话了吗?明明在大会上那么能说来着,现在弄得我好像很不讲理一样,我告诉你,我可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夏雀微微歪头看着她:“那小姐是何意?”
吴冰嫣脸颊微红,但表情依旧娇气:“哼,我承认你修改过后的《莲雪》,是比原版的要好一些,当然,就好一些而已。”
夏雀疑问:“既然小姐没有什么不满意,那为什么现在要拦我?”
“傻小子”不接话茬,吴冰嫣是第一次主动和人“死缠烂打”式的交谈,心里其实紧张得要死。
顶着夏雀不加掩饰的好奇视线,吴冰嫣又羞又躁脱口而出道:“可是我不服,你要和我重新比过!”
吴冰嫣说这话的时候脑子突然一懵,尽管她声明自己不是找麻烦的,但此时怎么看她都是找麻烦的,她偷偷瞥了眼夏雀。
后者点了点头:“好啊。”
“诶?”没想到对方那么干脆利落答应,吴冰嫣立即慌了,不过她到底是有实力的,微微慌乱一下立刻就想到了对策,“那我们就比即兴作诗。”
夏雀点头:“好,还有什么要求吗?”
吴冰嫣摇了摇头:“没有,就是……看我们周围的一切,随便挑一个就行,看谁作得更有诗意。”
“行,那我们谁先来?”
吴冰嫣道:“当然是我,我作……”她那双漂亮的眼眸快速打量着周围,湖水?柳树?亭子?等看到枝头停靠的小鸟后,她拍桌定下。
“我作麻雀。”
吴冰嫣是名副其实的才女,很快一首诗就作了出来,诗句这次很完美挑不出什么差错,她得意地望着夏雀。
后者呆呆问道:“为什么选麻雀?”
为什么选麻雀?吴冰嫣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她只是单纯看到了,觉得有些灵感,但看着夏雀的表情,她没把原因说出来,随口一句:“你管我选什么,我就喜欢麻雀不行吗?”
说话是一如既往的骄纵,谁知道对面的人突然双眸亮晶晶看着她:“你喜欢麻雀,那我也喜欢你。”
接着她开始作诗,吴冰嫣被那句“我也喜欢你”惊得说不出来话,听到对方的诗后,顿时反应过来,这家伙拿自己作了诗,诗句里都是夸她美貌品行好的内容。
吴冰嫣又羞又怒,抬手就要过来打她。
“你!你这个,登徒子!”
夏雀一下子反应过来,坏了,她的样子还是周长临,怎么能对姑娘说如此失礼的话。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吴冰嫣的巴掌最终还是没有落下去,在临走时,她扭扭捏捏邀请夏雀三日后参加她的生辰宴会,夏雀目送她离开,然而这桩事回去后并没有和周长临说,自己也没有去。
妖与人,最好还是不要走得太近。
*
吴冰嫣是吴家唯一的女儿,敢爱敢恨型的人,周长临没来,刚开始她以为对方是出了什么事,结果派人去打听发现周长临根本就是闲着的。
明明是他主动撩拨,如今还放自己鸽子。
吴冰嫣气不过便找了过去,也就是周长临所谓的天降馅饼,他就知道以夏雀的实力,不可能毫无动静,这不,天鹅肉从天而降。
他一边哄骗吴冰嫣,一边时不时在山上跟着夏雀学功课(主要目的是偷夏雀的笔墨作品)。
吴冰嫣以为自己找到了真命天子,夏雀以为恩人开始勤奋好学,双方都不知道自己是被骗了。
当夏雀终于察觉到不对劲时,周长临已经和吴冰嫣修成正果,昔日见的女孩子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从少女变成了人母,骄纵不再,疲惫与慈爱印在脸上。
周长临一边认错,一边向夏雀诉说他与吴冰嫣是如何相爱,请求她不要拆散他们,夏雀信了,然而等来的是吴冰嫣差点一尸两命。
吴冰嫣抢救的那天,夏雀一直在暗中帮着她,直到她脱离危险,等屋里的人就剩下丫鬟陪着,她才布置了障眼法踉踉跄跄走到吴冰嫣床边。
丢了四成功力,差不多二百多年的修为。
夏雀满脸苍白靠着床边,看着吴冰嫣憔悴的脸,她觉得自己做错了,可不知道怎么弥补。
“周郎……”吴冰嫣缓缓睁开眼睛,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命运,精神极度脆弱的她误把夏雀看成了周长临,她轻握她的手,语气说不出来的难过,“孩子没有了。”
夏雀只是本能地回抱她,任由对方诉说着心里的委屈,直到脸颊也被眼泪打湿,她才意识到自己哭了,六百年的妖生,第一次那么地难过。
她想帮吴冰嫣摆脱这个困境。
在吴冰嫣与周长临成婚之前,夏雀以人形去见了吴冰嫣,那是一条长街,吴冰嫣正在选好看的发簪。
“你真的要与周长临成婚吗?”
吴冰嫣微微偏头看向她,停在她眼前的是一位深衣女子,长得很漂亮,但眉宇间很哀伤。
她轻声道:“为什么这么问?你……认识周郎?”
夏雀很想说她是个妖怪,与她见面的人是她,不是周长临,她想把事情告诉她,可也害怕对方受到更大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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