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雩玖
于是，林小九看着男人连忙道：“你等一下，我去厨房给你再添一碗粥来。”
看着林小九慌慌张张离开的背影，男人盯着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探究。不过他现在可以肯定的是，眼前这个人真的没有在粥里下毒，至于他还是不是原先的林小九，那他得再看看了。
林小九回到厨房，拿出刚刚洗锅时顺带洗干净的碗，又盛了一碗粥来，端到男人的房间里给了男人。在端过去的中途，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在橱柜里又拿上了一个勺子，一起给男人拿了过去。
等看着男人拿着勺子一口一口文雅的吃着粥的时候，林小九把他要出去的事给说了一下。并且叮嘱他不要乱动，他现在的身体还虚，待会儿跌倒了就不好了。
男人点了点头，朝他温柔的笑了笑，表示自己会在家里等着的，不会给他添乱的。
林小九得到了男人的保证，心下放心了不少，随即把两人空了的碗都拿了出去，然后顺手洗了一下，回到自己的房间拿了一个小盒子，紧接着又出门了。
临出门时，天空上飘下了淅淅沥沥落的小雨。
林小九‘呀’了一声，随即在门边的杂物房里拿了一把伞，又打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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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九离开这个小院子之后，男人脸上一直带着的微笑才一点点的垮了下去，最后只剩下一片冷漠挂在脸上。
男人，也就是沈涟，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这里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回来的。他记得自己明明死了，死在了一个炎阳高照的中午，死在了他复完了仇，没有任何牵挂的时候。
沈涟从不信鬼神，也觉神佛不渡人。
若是有鬼神，他那愚蠢而善良的母亲怎么会被逼死，然后任由他那没有良心的父亲迎娶新欢进门。他一个嫡出的长子，又怎么会被那毒妇所害，最后沦落到这般的下场。
上一世，沈涟在进京参加最后一场科举的途中，被他后妈派遣出来的杀手所害，最后拼死一搏活了下来，随即又被出门做生意的林氏夫妻所救。
后来，为了给自己找个地方养病，也为了报答林氏夫妻的救命之恩，他娶了他们唯一的哥儿。他知道林哥儿不喜欢他，他也知道林氏夫妻把他们的儿子嫁给自己，只是为了让这个顽皮的哥儿有个依靠。
沈涟当时都想好了，等他病好了之后，他便去继续自己的科考之路，他相信以自己的能力，一定能够得到一个很好的名次的。
这之后，若是林哥儿没有去处，他会一直养着他，以礼待之。若是林哥儿有了心仪的人，他会给他和离书，给他筹备丰厚的嫁妆，让他以自己自己弟弟的身份离家。毕竟他们两还没有同房，林哥儿还是完璧之身，想必以后林哥儿的另一半也不会有太多的怨言。
只是，还没有等沈涟的计划施行，林哥儿就找到了一个新的归宿。只是那归宿看起来不是个好的，他想着林氏夫妇之前的嘱托，也就没有同意他们的事。
林哥儿或许是觉得自己是他的阻碍，又或许有其他的目的，于是伙同他的情郎一起，放了一把火想要烧死自己。
沈涟命贱，这次依旧活了下来。只可惜的是，他那半张脸在火中被烧毁了，他本就不好的身体也越发的虚弱了。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沈涟认识了李王爷，紧接着又因为做事有功，被引荐给了当今皇上。再后来，他就成了百姓口中的玉面修罗，文武百官眼里的杀神。
那时候的沈涟已然是皇上手里最锋利的刀，皇命所指的方向，皆是他挥刀所向的方向。
再后来，沈涟在大牢里遇到了他的生父和后母，曾经那么高高在上的他们是那样的狼狈。
他们透过没有带面具的那半张脸认出了他，祈求他放过他们，帮他们离开这像是地狱的牢笼。
沈涟拒绝了，一是他们犯的是大案，损害的是皇上的利益，他是皇上的刀，不能做违背主人的事。二是他不想救他们，他觉得自己没有必要为了他们，而使得自己冒险。
最后，他们死在了刑台之上，死不瞑目。
有人曾问过沈涟，为什么他一个文弱书生，能做到看见那么多血腥事都面不改色的地步，毕竟那些是武将们看到都会皱眉头，觉得胆寒的事。
沈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了，他只依稀记得，自己回答的好像是，神佛不渡人，他也不信自己死后会下极恶炼狱。
既然这样，他为什么要害怕自己做的事？
沈涟没有信仰，抛弃了仅有的良知之后，他只剩下活着的本能。
现在想来，沈涟觉得自己只活到了三十岁，或许是老天爷给自己的惩罚，惩罚他手上沾了太多的鲜血。
只是现在，沈涟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又重新活了一次。难道是老天爷觉得他上辈子的惩罚不够，想要自己再经历一次上辈子的事？
还是说，他现在已经身处于地狱，惩罚就是让自己一遍又一遍的重演生前经历过的事？
若是这样的话，那眼前这个林小九又是怎么回事？
沈涟虽然对林小九不是百分之百的了解，但是他还是知晓在林氏夫妻的保护之下的林小九，就是个喜欢吃喝玩乐、不通俗物，甚至有点小虚荣心的哥儿，不然也不会被他那个情郎哄骗得那么惨。
沈涟在得势之后也是见过林小九的，那是在一个地下□□的据点里，那里都是被拐来的女人和哥儿，供各种人群玩弄。
他们那一次过去，就是为了捣毁这个窝点，免得更多人被拐进来被害。
那个地下场所的环境阴暗、肮脏，仿佛没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沈涟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在一个破烂的小屋子里，见到了躺在床上等死的林小九。
那时候的林小九，美丽的皮相已经瘦成了皮包骨，那双漂亮的眼睛已经变得污浊，身上全是因为生了脏病而长出了脓点。
沈涟把他带了出来，让大夫给他治了病，可是最后他还是没有撑下来。
林小九死的时候，沈涟去见了他最后一面，他认出了自己，并且一直在和自己说对不起，最后死的时候也没有闭上眼睛。
第003章 就医
沈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在重新见到林小九的第一眼就杀了他。
后来想想，他觉得自己或许是想看看林小九会不会后悔，后悔他曾经的选择，或许是觉得他这样的蠢货，已经没有被自己仇恨的价值。
若不是蠢货，怎么会像他那个亲娘一样，拼尽了全力去爱一个人，为此不惜一切代价，最后得到的却都是背叛的下场。
他们这样的蠢货，爱也好、恨也好，都不值得自己记挂在心上。
沈涟想着，若是他真的重来一次了，若是林小九还是原先那个林小九，那他这次提前送他上路好了。
蠢笨的人，就不需要再那么痛苦的活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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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九还不知道自己屋子里的男人是重生的，也不知道男人此时心里已经为他做好了安排，他此时正打着伞找着当铺。
这段时间他们家里用了很多钱，不说前段时间给男人治病的钱，就说后来给林家父母的丧葬费，这些都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若是林家夫妇还在，那其实也还好，毕竟他们还有个小铺子，有个不错的做面生意，这些钱再赚就可以了。
可是偏偏原主是个娇生惯养的，林家夫妇的手艺是一点都没有学会。男人的身体也不好，更不会做生意，那赚钱的买卖也断了。
如今，林小九手里已经没有钱了，他今天出来的时候拿了林氏夫妇当初给他准备的嫁妆，以及那个男人给自己当做聘礼的一块玉佩。
林小九准备今天都当了，拿钱先给男人把病给看了，剩下的再买点材料来把生意做起来。这些东西已经是他最后的家底了，他也不可能在用完这些之后就坐吃山空！
只是卖面的活计，林小九是不会再做了，毕竟面需要做得劲道好吃，那也是需要一把子巧劲的，他现在的身子不适合做那些。他得看看有什么清闲的活计，先赚到点钱再说。
林小九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做什么才不累，一边找到了这城里比较有名望的当铺。
看着面前写着大大的‘当’字的地方，林小九深吸了一口气，拿着东西走了进去。他来到了老掌柜面前，先是将他爹娘给他准备的嫁妆，两个银镯子，径直递了上去。
那老掌柜先是看了看林小九，再看看他递过来的东西，最后沉吟了片刻，才朝他道：“这东西，死当是十两，活当是五两。活当的期限是一年，到时候你需要给当铺七两银子，如果你到期没有赎回来，那这两个镯子就是当铺的了，不会再有给你拿回去的机会。”
林小九在脑海里盘算了一下，这两对银镯子即便是去买新的，那也才二十几两，那掌柜给的价格也算是厚道了。
林小九点头之后，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了男人当初给的那块玉佩，放到了老掌柜的面前，看着他有些纠结的问道：“老掌柜，你能不能帮忙看看，这个能当多少？”
掌柜漫不经心的瞟了他一眼，看起来不是很在意的样子，但是这个神情在看到林小九手里那块玉佩时，立马就变了脸色。
掌柜小心拿起那块晶莹剔透的玉佩，反复观摩了许久，他才抬眼看向面前的林小九，一口道：“这东西若是死当，我给你一百两银子。”
听到掌柜一口气给那么多，林小九一下子都有些惊到了，他是知道那个男人或许是有些身家的，但是他不知道他身上连块玉佩都那么值钱。
林小九看着掌柜，没有被这个高昂的价格所蛊惑，而是继续问道：“若是这个我想要活当呢？”
林小九的话问出来，掌柜看着他的脸色就有些臭了，他颇为不太情愿的道：“若是活当，我只能给你五十两。为期也是一年，一年之后你需得给我六十两，不然这个东西就是当铺的了。”
林小九听罢毫不犹豫道：“那我活当好了。”
银镯子是林氏夫妇积累了一辈子的积蓄给原主置办的嫁妆，玉佩是男人的东西，在他心里都是不能动的。如今是没有钱了，等他有钱了定会把他们都赎回来。
掌柜听到林小九这样说，脸色越发的臭了，似乎是觉得放跑了一个好东西。只不过他们这里的规矩就是价格公道，不能强迫买卖，不然他们店铺也不能在这里屹立那么多年。
随即，林小九在掌柜臭臭的脸色之下，签下了四份契书。拿了其中两份属于自己的，以及五十五两银子之后离开了当铺。
站在门口，看着快要放晴的天气，林小九稍稍的开心了一些。
看着自己手里的东西，林小九决定等男人病好之后，他就和男人提提他们这份有名无实的婚姻的事。
这个男人一看就不是小门小户能养出来的，娶原身也只是为了报恩罢了。男人已经替原身父母收敛了尸体，后来更是为了救原身差点死掉，这份恩情也算是还完了。
等男人好了之后，他们解除了这有名无实的婚姻之后，各自安好，也算是各不亏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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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涟这一场高烧来的突然，即便是醒了，他身上也依旧使不上劲来。他记得自己上辈子这时候也是这样，只是当时的林小九并没有说什么给他请大夫之类的话，反而说家里没有钱，任自己自生自灭，甚至还整天都不着家。
沈涟习惯了他的任性，再者也是记挂着林氏夫妇的恩情，也就没有对他过多的苛责，只是拿着身上剩余的钱请了附近的婆子给自己抓了一点药，最后自己吃好了。
不过纵使病好了，也依旧落下了病根，这也为沈涟后来早逝留下了祸根。
沈涟在刚刚听到林小九说会给他请大夫时，他是不相信的，毕竟那可是个满嘴谎言的小骗子啊！
就在沈涟盘算着若是林小九一会儿不回来，他该去那里弄点钱给自己治病的时候，只听到前院的门‘嘎吱’一声开了，紧接着就是一个活泼的声音，“老大夫，就在这里了，你随我来。”
沈涟脸上浮现出了几分震惊，门口脚步声越来越近，他面前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逆着刚刚升起的细碎阳光，他看到站在门口的林小九带着笑脸朝着门外的人道：“就是在这里了！”
直到老大夫那粗糙的大手覆上自己的脉搏，朝着自己发问，沈涟才堪堪回过神来。
老大夫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子，朝着旁边等着的林小九道：“这位小相公本就有旧疾，旧疾未好，这次落水又添新病，使得原本就不好的身体负担越发的重了。”
林小九在旁边听着，有些紧张的道：“那大夫，他这样还有救吗？”
老大夫听到林小九这个问题，不急不缓的道：“自然是有的，只需要静养进补，假以时日还是能恢复如常。只是这时间需要得久一些，而且这药的价格也会贵一些。若是想要花费银钱少一些也行，只是那治疗的效果不是很好，时间也会更久一些。”
听到老大夫的话，林小九这才松了一口气，看着他开心道：“那麻烦老大夫了，还请老大夫开贵的药吧！”
老大夫点了点头，似乎对他的选择很满意，又抬眼朝着林小九道：“这药价格不便宜，我待会儿抓好了放在柜台，你半个时辰之后拿着我开的条子过来取就好了，到时候那里的人会教你如何煎煮的。”
“麻烦你们了。”
林小九将这次出诊的费用，以及一周的药钱一共三两半钱给了老大夫，随即客客气气的送走了他们。
在回到屋子里的时候，林小九默默的叹了一口气，果然不管什么时候，治病都是很贵的事。若是小病还好，大病是真的要人命了。幸好他把那两个东西都当了，不然连一个月的药都吃不起。
想到这里，林小九也能理解了当初有个名人家里，为什么在家道中落之后，光是因为母亲生病就耗光了家产了。看来，他还是得早早的把做生意赚钱提上日程啊！
就在林小九想要回去把钱放好，再盘算一下待会儿去取药，顺带去菜市场买点什么回来做生意的时候，他就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下床的沈涟。
沈涟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很困惑又像是很犹豫，最后却还是朝他出声道：“你那里来的那么多钱？”
林小九听着他的问话，脸上浮现出了几分不好意思，最后还是磨磨唧唧的把他当了银镯子和玉佩的事给说了出来。
林小九说完之后，看着沈涟脸色古怪的样子，以为他是为了自己把东西卖掉而生气，于是连忙朝他保证道：“你别急，我都是活当。等我去做点小生意，一定会把东西赎回来还给你。”
沈涟看着林小九慌张的模样，连忙收敛了脸上不正常的神色，朝着林小九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又恢复成了以往那个文质彬彬的样子，看着他继续问道：“没关系，既然是给了你，那些便是你的东西，你想要怎么用都行，我没有关系的。”
林小九听着沈涟的话，只觉得他这个人真的好好，不仅没有说自己，还支持自己的决定。
第004章 疑惑
沈涟看着林小九脸上露出略微傻气的神色，像是不经意间问了一句，“那你要做什么生意？还是像林伯父、林伯母一样卖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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