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流云南
两个大小不一的箱笼由一系列切割整齐的上好木料做成,折叠整齐时就是普通大小,里面可以容下一个人,外表完全看不出来,但是靠着金属环扣相连,可以变成容积很大的木柜。
这……只有奇思妙想可以来形容了。
苏衡看到雅公子平静无波的脸庞,几乎下意识地扑过去,把他从上到下检查一遍,注视着无辜又带着一些调皮的黑亮眼瞳,之前几乎将他吞噬的暴躁和混乱,消弥干净。
“没事就好。”
苏衡意识到自己失态,急忙退到屏风外,正要低头禀报,却被雅公子握住了手腕扶起来。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铜钱清亮的嗓音:“军医,我回来了,人放哪儿?!”
“放到一号医舍!”苏衡答完,转头直视雅公子,“清明伤得很重,我也没把握一定能治好他。你打算怎么办?”
雅公子轻轻拍了拍苏衡的后背,然后又指了指空了的茶盏,最后抱着猞猁又坐回之前的位置,整个人云淡风清地像没事人一样,指了指门外。
如果换成陈牛刘钊他们,肯定不知道雅公子是什么意思。
但苏衡就是知道,意思很明显,再烹一壶清茶,然后就可以滚出去医治伤患了。
真……无语望苍天。
苏衡烹着茶,视线总是忍不住移向雅公子,自己的近侍伤得这么重,还一脸平静,根本没有要去探望一下的意思,现在还是一手揽着猞猁等喝茶。
真……铁石心肠不是人。
苏衡烹完茶,拉开一堆药柜,装满了一背篓,走出药舍,顺便关上了门。
一出去就迎上了刘钊难得慌乱的眼神,立刻开口:“刘大人,他在里面,一个头发丝都没掉。”
“……”刘钊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你是什么意思?”
“他没事,在里面好着呢。”苏衡来不及细说,背着药篓就冲进了医舍。
片刻后,刘钊清楚地看到药舍的窗户上,出现了雅公子的侧影,似乎正在喝茶,忽然很想大吼一声,他是不是人啊?!
“刘大人,俘虏如何处置?”陈牛跑遍营地,确定没有重伤的病患,以苏衡的能力,十日之内就能再次把医舍清空,这才放下心来禀报军事。
“有没有往每个人嘴里塞布条防止自尽?”刘钊迅速回神。
“塞了!”陈牛看着好不容易修葺好的营地,又要花费人力物力修葺一翻,无名火就不打一处来。
“把他们的铠甲武器全都卸了,收到库房里,然后押入石牢等候审讯。”刘钊皱紧眉头,这些骑兵装备极好,马匹也是良驹,真怕审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苍天在上,他刘钊只想熬完戍边期,平安回家就行,一点都不想卷入是非中。
第047章 吸入麻醉
苏衡背着满满的药篓去每个医舍转了一圈, 以极快的速度给每个病人粗诊一遍,简单的包扎和固定由铜钱和赵小胖合作搞定,重病人都集中在相临的两个医舍。
“军医怎么样?”陈牛看着等在药舍医舍外的受伤军士越来越少, 就知道苏衡基本快看完了。
苏衡飞快思索:“轻伤十六人, 已经处理过伤口分了伤药, 让同一营房的弟兄们照顾一下;轻度烧伤十人, 铜钱和赵先机在帮着处理伤口;中度烧伤三人都在二号医舍里。”
“知道了。”陈牛飞奔离开。
苏衡转身进了一号医舍,一个极简易的屏风隔成左小右大的两个空间,少侍清明躺在右手边的病榻上,仍然奄奄一息, 但是微弱的呼吸下在缓慢变强。
铜钱和赵先机处理完轻伤员, 迅速集合到了一号医舍。
赵先机看着伤情严重的清明,倒吸一口气:“铜钱,他还活着吗?”
“呸!呸!呸!你个乌鸦嘴!”铜钱在赵小胖面前可凶了。
赵先机被吓得在医舍里抱头鼠窜。
苏衡伸手在清明的脑袋上仔仔细细地摸了三遍,没有发现头皮血肿, 又仔细检查了鼻腔、眼窝和耳内, 没有外漏的脑脊液和鲜血,又做了克氏征、布氏征和巴彬斯基征检查,暗暗松了一口气, 至少在目前看来, 没有颅脑外伤。
赵先机和铜钱看得满脸问号,衡哥这是在干什么?
接着, 苏衡把清明身上的树枝拆开,仔细摸索骨折部位的肿胀情况(骨折三个主要特征, 红肿、疼痛、畸形角度), 然后与铜钱配合手法复位, 赵先机上固定木板, 三人合作有绷带缠绕固定。
等清明所有骨折处都处理完毕以后,苏衡看着他鲜血淋漓的指尖,头疼不已。
所谓“十指连心疼”,是因为手指、尤其是指尖上布满了末梢神经,一点损伤就足以引人身体的警觉。
清明的手指没有骨折,但是六个指甲被生生拔掉,指尖没有指甲的保护,末梢神经暴露,就连微风吹过都能引起极端的疼痛;另外,现在天气炎热,伤口感染的问题尤为突出。
正确的处理是指尖严格消毒、包扎,说来简单,就算苏衡有消毒液和麻醉药品,都不能保证清明会不会因为剧烈疼痛发生疼痛性休克。
就目前的条件来说,没有肾上腺素、没有输液装置和抗生素,苏衡没法治疗休克病人。
怎么保证清明能熬过指尖消毒而不发生疼痛性休克,变成了头等大事。
思索片刻,苏衡用了折中的法子,嘱咐:“小胖,去厨房拿晾凉的熟水来,越多越好。”
“是,衡哥!”赵小胖立刻去厨房。
“铜钱,拿干净纱布剪成两倍指尖宽、五倍手指长的大小,浸入香油中,要六条。”
“是,衡哥。”铜钱跑出去。
估算他俩准备东西的时间,在他俩快回来以前,苏衡迅速从“小憩空间”里取出麻醉药组合,给清明闻了一些□□。
时间点卡得刚刚好,清明彻底知去痛觉的时候,赵小胖和铜钱带着东西赶来了。
苏衡把清明的手臂斜放出病榻外,下面摆好污桶,示意铜钱用绷带把清明绑在病榻上,又让赵小胖固定住手臂,用凉透的熟水缓慢持续反复冲洗指尖,直到指尖的污物完全冲洗干净。
即使这样,清明还显示出因为疼痛而挣扎的迹象。
然后,苏衡又用浸了油的纱布包裹好六个手指,再用指套保护。
铜钱和赵先机把医舍处理干净,又按苏衡的食疗单准备特制病号餐。
苏衡搬来赵小胖做的旅行小凳,守在清明的病榻前,麻药快过了,考验人的时刻也快来了,拿出简易听诊器放在清明的左胸第五肋间。
十分钟后,苏衡清楚地看到清明的眼球在眼皮下面快速转动,呼吸开始急促,心跳越来越快,知道疼痛正在唤醒他。
忽然,清明惨叫一声:“疼!”
“疼,好疼啊,疼啊……”清明气息微弱地喊,眼泪从眼角不停滑落,“公子……公子……”
苏衡听得很模糊,取出苏家的止疼药,塞到清明的舌头下面,低头嘱咐:“清明,我知道你听得见,这是止疼的药,你含住了,不要咽下去。”说完又抵住他的咽喉,不让药物滑落造成呼吸道窒息。
“伤口都处理好了,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给你一颗止疼的药,你要尽快清醒过来,把食堂准备的吃食都吃下去。”
“听到的话,就把眼睛睁开。”苏衡检查过,清明四肢外伤严重,脏腑并没有受伤,所以,让他尽快清醒吃东西,撑过今晚,才能有明日的处理。
如果今晚醒不过来,也就一睡不醒了。
清明的眼球转动得更快,微弱的呼吸又恢复了一些。
苏衡又用预先准备的麦杆,蘸一点水,放到清明的嘴边,小心地喂进去,一点又一点,不知不觉竟然也喂了半碗水。
赵先机拎着食盒进来的时候,立时就惊到了:“衡哥,这样也能喂?”
“他正在苏醒,需要我们给他加把劲。”苏衡站起来在医舍里活动了两圈,又坐回去。
“公子……”清明呓语着,头小幅地左右摇动。
苏衡终于听清了,想了想又凑过去,轻声说:“公子很好,他没事。”
清明的眼角又落下泪来,上下眼皮正在努力分开。
赵先机看着顽强求生的清明,抹了一把眼泪:“衡哥,营地有你真的太好了。”
铜钱提着食盒进来,这份是给苏衡的:“衡哥,你抓紧时间吃些东西吧。”
苏衡到水盆里洗了手,打开食盒,问:“你们都吃了吗?小胖,有没有行军床,摆两个在这里,今晚咱们轮流守着。”
铜钱先拿了一个卷饼递给苏衡,自己拿了一个,给了赵先机一个,饥肠辘辘的三人大口吃起来,消灭了好些卷饼,又开始喝汤。
铜钱给自己盛了第二碗汤,轻声问:“衡哥,如果今晚一直不醒,会不会很危险?”
清明这样的病人搁在现代也是危重病人,救护车直送抢救大厅,急诊加快检查做一遍,根据结果立刻送手术室,给骨折处上钢板或者打骨钉,手术顺利结束立刻送到麻醉科的苏醒病房,然后再转外科重症监护病房,没有一个月估计都转不了普通病房。
在此期间,还要定时做各种血检、辅以各种各样的药物,防止发生多种并发症。
苏衡脑海里走了一遍流程,再看看简陋得堪称“窝棚”的医舍,他只能默默叹气;好歹也做过两年的无国界医生,再艰苦的条件也见过,尽全力吧。
赵小胖鼻子一酸:“衡哥,要是被他爹娘知道了该多心疼啊。”
铜钱诧异地看着赵小胖,没有言语。
苏衡正色回答:“他的身体底子很好,应该是自小习武,所以肌骨结实又匀称,加上年轻,生命力求生欲都很强。但是全身伤处实在太多,如果今晚不醒,就醒不过来了。”
铜钱和赵先机听得一个激灵。
*
作者有话要说:
注:克氏征、布氏征和巴彬斯基征都是检查锥体外系功能是不是正常的体征,神经外科查房的时候比较常用,大家看过就算。
第048章 烧伤病人们
清明病情很严重, 烧伤的伤员让苏衡更头疼。
皮肤构造有七层,完好的皮肤有保护和隔绝细菌入侵的屏障功能,调节□□温度的功能(冷, 收缩毛囊, 减少热量散发;热, 舒张毛孔, 出汗散热)等许多功能。
营地的六月,热而多雨,最适合细菌生长繁殖,烧伤病人的皮肤严重受损, 失去原有的保护功能, 都会并发感染,□□会源源不断地从伤口渗出;在现代,病患可以进入烧伤无菌病房,输液维持体内平衡, 有翻身床和各种各样的抗生素。
没有现成的“人造皮肤”可以用;以目前的条件, 赵小胖也做不出符合临床需要的“刨皮机”,从伤员身上取皮的法子也使不出来;没有长效止疼药,对于末梢神经暴露在外的烧伤病人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 这滋味儿实在不好受。
眼下,苏衡只有消毒液和麻醉药, 在营地医舍这样简陋的环境下,不感染是不可能的, 连输夜装置都没有, 更重要的是没有抗生素只能等死。
哪怕伤员们目前的状态还不错, 但是很快就会越来越差, 而他无能为力。
前几日,苏衡还觉得凭借一己之力能护住营地军士的健康,但他没有经历过冷兵器时代的战争,之前的预估非常不足,沮丧和无奈越积越多。
当他怀着这样的心情走进二号医舍时,抬眼就与伤员们满是期盼的目光对个正着,只想落荒而逃。
“军医!”伤员们异口同声地打招呼,军医总能第一时间出现,实在是他们的幸运。
苏衡想要迈出的脚步被热情的招呼给定住了,恢复平日的沉着冷静,拿起病历夹,逐一记录烧伤部位、面积和烧伤等级。
三名烧伤病人,一名烧伤在手臂,一名烧伤在大腿,面积都不小,但是紧要关头至少可以截肢保命,以后再想办法装“义肢”维持基本的日常活动功能;最严重的,深二度烧伤在胸腹部。
苏衡认识这名伤患,他是来时路上深夜大雪后,最先改变对自己和赵小胖的态度,硬塞了肉干给他们,同上坠鹰峰营地的六人之一,擅长制作皮革,大家都叫他周皮匠。
被烧伤的原因也很简单,夜袭时赵先机为了守护药舍和医舍拼尽全力,周皮匠为了挡住射向赵先机的燃箭,情急之下拿自己当了靶子,即使弟兄们灭火及时,胸腹间的烧伤相当严重。
苏衡用现有的条件,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完烧伤病人,因为天气炎热,所以对烧伤部位用了暴露疗法,然后走到医舍外,琢磨其他治疗烧伤的法子。
三名伤员先是眼巴巴地看着苏衡,见他一言不发出去,心里更加紧张,下意识互相打量,两名伤员是老军士,只有周皮匠是新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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