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鱼嚼梅花影
若不出意外,馥橙经过了刚才的安抚,又加上药,等药效发挥,病情应当就差不多稳定了。
“那你要记得叫醒我。”馥橙道。
“好。”俞寒洲眉眼温柔。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馥橙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他这病本就不好治,俞寒洲也只能见招拆招,一逮到机会便加以引导,只求少年平安无忧,如同今日这般。
不多时,游轮便靠岸停了。
俞寒洲事先安排了人守着,故而岸边即便有几个浣纱女,也只是好奇地看了一眼馥橙的方向,便恭敬地垂下头去。
京城权贵众多,相府的车架更是人人识得,没人会对宰相不敬。
馥橙戴着兜帽,被俞寒洲抱着下了船,登上马车。
奢华大气的车架往京城里缓缓驶去,沿途皆是熙熙攘攘的行人,见了相府旗帜便停下来弯腰行礼。
俞寒洲却无心留意外面的一切,只抬手覆着馥橙的额头,垂眸注视着安睡的少年。
馥橙睡熟了,连呼吸都变得极轻,纤细的手指握成了拳头,依旧搭在心口。
这样的少年美得让人心惊,可俞寒洲只觉得心疼。
男人眸色虔诚地低头,轻吻少年的眉心,片刻后,方笑了笑,道:“等你醒了,怕是不让抱了。”
馥橙一无所知,只恍惚记得自己非常安全,也有人一直守着他,便很是安心地睡到了自然醒。
直到他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来,抬手揉了揉眼,方隐约听到外头低低的交谈声。
“大人,宫中重阳宴已过了大半,户部尚书等人皆派了小厮过来请示,问您是否要晚些过去?陛下那边问了好几回了。”
“无妨,便说本相偶感不适,歇一歇再去。”
“是。”
……
重阳宴?
这和他什么关系?
馥橙有些不解,挪开了手,往旁边看去,就见俞寒洲正坐在一旁,桌上点着灯,手中捏着奏折。
他一动,男人便发现了,转头丢了折子,笑着俯身要过来抱他。
馥橙一时有些紧张,抬手一推,竟是一把捂在了男人唇上,跟俞寒洲四目相对。
沉默一瞬,馥橙收回了手,慢腾腾坐起来靠在一边。
他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身处马车之中,这才道:“俞寒洲,我怎么会在这里?”
第37章 俞寒洲哥哥
馥橙并非不知道自己生病了, 只是在五日前,发病的那一刻, 他就知道自己又没办法自控了, 所以才会选择向俞寒洲求助。
他知道,俞寒洲能救活他,自然也有办法让失去神智的他安静下来, 起码不要做奇怪的事, 也不要朝别人乱发脾气。
俞寒洲也答应了。
馥橙安了心,在那之后, 就全然放任自己往幻境中沉沦, 不知今夕何夕。
只是这会儿清醒了, 也恍惚想起来, 他病的时候,好像做了些了不得的事……
脑海中隐隐约约有些暧昧的片段一闪而过,比如喂药、他不肯自己穿衣服非要俞寒洲帮忙换之类的……
馥橙怔怔地坐在小榻上,好半晌,方踟蹰地转过头,看着边上端坐的俞寒洲。
男人正定定地看着他, 眸色浅淡,心思深沉, 似乎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
可刚刚他醒了, 俞寒洲便笑了, 还很自然地要抱他……
馥橙被盯得不自觉红了脸, 垂下头, 整个人蜷缩了起来, 抱着膝盖。
他默默把脸埋到手臂间, 只露出一双微湿的眼, 尴尬地瞅着俞寒洲。
可俞寒洲似乎并不介意刚刚被他拒绝的事,只伸手将桌上的药丸取了过来,递给他,又坐近了些,低声哄道:“先把药吃了,本相再同你解释。”
“嗯。”馥橙松开手,将药丸捡起,放入口中。
入口甜得很,他蹙起眉,刚要去抢茶杯,男人却已然递了过来,小心地贴到他唇边。
馥橙伸手捧住了茶盏,想自己喝,哪知俞寒洲就是不松手。
甚至,骨节分明的大手一边稳稳地端着茶盏,一边还有空抚了抚他的下巴,示意他张口喝水。
“呃……”馥橙羞得脸都烫了起来,他抓着杯子扯了扯,俞寒洲就是不动。
“乖一些,再不喝药就融了。”
“呃……”馥橙委屈地瞅了对方一眼,到底是松了手,就着俞寒洲的动作,慢慢将温水喝了。
一连喝了好几口,那甜味才彻底去了。
他将药丸吞下,便又往后挪了挪,离俞寒洲远了一些。
男人见状,似乎微微勾了勾唇。
馥橙迟疑地望过去,却又看不到了,一时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也就没有多想。
俞寒洲很快给他取来了披风,起身小心地给他披上,系好了衣带,顺带将有些凌乱的腰封也整了整。
馥橙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手,总觉得有些太亲密了。
可俞寒洲做得很自然,一点也没让他觉得不适,甚至比他自己弄的时候要舒适得多,馥橙也不好意思拒绝。
穿好了衣裳,男人又取了湿热的帕子,俯身来给他擦脸。
只是馥橙刚被擦了一下,那性子就上来了。
他揪过了帕子,道:“我自己擦。”
俞寒洲闻言顿了顿,眉眼便微微带了笑,道:“橙橙前几日可是非要本相伺候的。”
“那……”馥橙被说得哑口无言,又被人把帕子抢了回去,贴到脸上继续擦拭。
男人灼热的指腹捏着他的下巴,擦拭的动作很是小心翼翼,细致得不行。
馥橙被弄得心慌意乱,一时破罐破摔地小声嘟囔,道:“我……我那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嘛,现在好了,你还这样……”
“这样是怎样?”俞寒洲终于朝他笑了,好整以暇道,“橙橙记不记得,不还是你么?大不了本相让你重新习惯便是了。”
“你!”馥橙一时气急,骂道,“你又不是丫鬟,做什么要帮我,这样搞得我好像小孩子。”
“你在本相这,可不就是个娃娃?”俞寒洲不以为意,甚至擦完了脸,还溺爱地揉了揉他的酒窝,补充道,“自己说的是俞寒洲的小祖宗,忘了吗?小骗子。”
“呃……”馥橙简直完败。
他直勾勾地瞪着俞寒洲,试图劝退。
只是无论他如何冷淡傲慢,俞寒洲都无动于衷,擦完了脸又给他擦脖子和手心,完了又取了香膏给他擦脸擦手,说是外头风大,怕伤了皮肤,简直比照顾幼童还仔细。
俞寒洲其实比谁都清楚馥橙的无措和尴尬,但那并不能阻止男人的一切行为,因为俞寒洲不会给馥橙拒绝的机会,无论他记不记得。
“今日天晴,本相带你去重阳宴赏菊,咱们就在亭子里,没人敢来唐突,也不会有外人吓你,好不好?”
熟悉的低哄在耳边响起,馥橙下意识点了下头,点完了又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俞寒洲这是在给他解释今天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他一时安心了许多,等那香膏擦完了,便抽回了手,藏到袖子里。
俞寒洲也不介意,径直取了象牙梳给他梳发。
馥橙更是无措,侧头看见微卷的发丝被男人握在手中,有些犹豫地问:“你给我梳了几次头了呀?”
俞寒洲笑了笑,道:“橙橙忘了?之前就给你梳了一次,这六日来,更是日日梳。”
不梳,小被子还要闹脾气。
当然,最后这句,俞寒洲没有说。
馥橙大概也清楚自己的德性,又看了看,只觉俞寒洲修长的手指穿过漆黑的发丝,又温柔地给他按摩头皮,总有些莫名羞耻的感觉。
他默默扭头,突然想打晕六天前的自己。
他一定是脑子进了水,才会觉得这么支使俞寒洲干活、颐指气使很好玩。
是的,虽然当俞寒洲的祖宗确实很得意,但现在这已经不是他要求当祖宗了,是俞寒洲反过来让他当祖宗,不当可能还要被惩罚,骑虎难下了属于是……
馥橙心里的小被子生无可恋地躺平,扭头咬着被角呜呜呜。
可他面上还不能表现出来,毕竟他很骄傲,不能丢人。
其实俞寒洲照顾他也不难受,处处都很体贴,馥橙努力习惯了,捱着捱着就结束了。
一切打理好,俞寒洲便吩咐了人准备,又俯身来抱他。
馥橙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已然腾空而起,被稳稳抱着下了马车。
外头寂静无声,似乎并没有人。
馥橙戴着兜帽,侧头好奇地打量,却见此处繁花盛开,处处皆是怒放的菊花。
他们一下车,两边道上候着的宫女便尽数跪了下来,垂首见礼。
“见过宰相大人,见过安定侯世子。”
俞寒洲叫了起,垂眸同馥橙解释。
“此处乃恒安园,陛下就在前头同朝臣享重阳宴,女眷在另一处恒永园,由皇后带着。”
“橙橙同本相去见了陛下,便回来赏菊,好不好?”
“嗯。”馥橙反应过来,点了头。
他也意识到这里是皇宫,俞寒洲带着他,恐怕是专程来让老皇帝见一见他的,所以不是多言的时候。
俞寒洲又抱着他行了几步,便将他放进了轮椅,俯身给他拢好兜帽。
那狐狸毛本就毛绒绒的,兜帽又宽大,馥橙长得糜丽绝艳,五官自然也精致玲珑,被兜帽一衬更显得小,一望简直夺人心魄。
俞寒洲不用回头,都能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尽皆落在了馥橙身上。
而这还是对着等级森严素来守规矩的宫人,若是见了朝臣……
馥橙仰起脸,见男人深深地注视着他,一时不解,疑惑地问:“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