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春
而被洛州府城府君恭维着的黎权从山道上冒头之后便看到了山坡上的巧妙座位,他虽然不喜欢这些虚的,但无伤大雅地捧一捧,也并不讨厌。
且黎权也看到了那个曾在考场里给自己留下些许印象的学子。
考官批改题卷前,名字的地方都糊上了,并不能知道自己所批改的是谁都题卷,所以黎权事先也不知道顾凛的题卷在哪位考官的手里,批改得如何。
直到所有题卷都批改完毕,统计此次中举之人时,他才重新看到了顾凛这个熟悉的名字。
经义,时务策,诗文,除了诗文是中上外,皆是第一,当之无愧的解元。
早早来了的新进举人们也看到了黎权还有府君一行人,连忙起身行礼:“参见大人,参见府君。”
黎权抬了抬手:“今日鹿鸣宴,是你们的日子,不必如此拘谨,都坐下吧。”
黎权就是现下最传统的文人形象,面白,留有一把美须,看起来文气重,又有官威加成,给了在座的新进举人很大的压迫感。
而他旁边的府君与之相比逊色不少。
当黎权在府君等人的陪同下往最上面的位置走的时候,皆垂下了头。
黎权年纪不算大,腿脚也灵便,很快走到众举子上头的顾凛身旁,他脚步顿了顿,却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继续往上走,跪坐到最高处的桌案后。
按照流程,顾凛这个解元带领众举人给黎权还有府城府君敬酒。
然后从顾凛这儿,开始了自报自己的家门,相当于让大家伙都认识认识彼此,不说以后如何,至少在这个场子上不能认错了人。
等他们报完家门后,府君站起来对众位举人说了一番勉励的话,接下来就是读书人最爱的环节了,作诗。
顾凛的题卷已经随着排榜贴在府衙外头让大家看了个遍,对他诗文得了中上的事儿清楚无比,知道他诗文算不上顶好,是经义和时务策拉了大头。
但是现下他是解元,自然是由他先来,大半的目光都望着他。
顾凛半分露怯的表情都没有,只对黎权还有府君拱手,便以寒潭为题,做了一首诗。
黎权跪坐在桌案后,平心而论,这首诗是算不上顶好,但是自有一股天开地阔,凌然大气之感,倒也能入他眼。
黎权率先抚了抚掌,重复着顾凛这首七言绝句里最具气势的两句,“不错,还有没有人来试试。”
“学生来。”黎权话音刚落,一个年纪有二十来岁,长相端正的男子站了起来,他先是给黎权和府君行了礼,沉吟了一下也做了一首七言绝句。
与顾凛的诗相比,这个学子的诗要有灵气得多,纵使黎权心头欣赏顾凛,也觉得这首诗更好。
他望着这个学子:“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学子自知自己诗才比顾凛要好,对顾凛得了解元有几分不岔,他拱手对黎权道:“学生欧阳江。”
听到他名字,黎权想起来了,是得了乡试第二名的那个。
是个作诗的好手,但是时务策太过于花团锦簇了一些,看着好看,内里却有些泛泛而谈,能落到实处的不多。
想到这儿,黎权不由得想起顾凛的时务策,他抚了抚胡须,叫欧阳江坐下,等愿意作诗的人都做了,突然指着桌案上的丰盛美食,道:“方才诸位或以寒潭,或以风,或以花草树木鸟雀虫鱼做了诗,现下不如看看自己面前桌案上的东西,不管是做诗也好,做文也罢,都说说自己想说的。”
“这只是我随性而为,诸位别真真儿地放在心上。”
大家面前都有桌案,这些桌案都是府衙亲自挑选搬来的,自然做工精湛,花纹精美,连上面的漆也亮堂堂的。
而桌案上摆放着这个季节的时令水果,鸡肉,鸭肉,羊肉。
欧阳江当即就站起来,做了一篇赞美此情此景的赋,将沉雁峰比作了天宫,此地之人比作天上之人,桌案上的物自然也是人间没有到物件。
用词华丽,繁复精美,且又有一股并不俗气的灵气,叫人一听就觉得好。
高坐在上面的黎权笑笑,点了下头:“好。”
又看向其他学子,鼓励他们起来施展施展才华。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五言七言绝句,赋,文,叫人听得都反应不过来。
府君突然看向顾凛,意思很明显。
顾凛站起身,对着黎权还有府君拱手:“大人,府君,诸学子已做了诗,赋,文,某便论些许策论。”
“大人手指桌案,既是指桌案,又是指桌案上之物。”
“桌案上之物,食也,大人是想听学生们论一论去年天降旱灾一事。”
黎权脸上一直挂着的浅笑更深了些。
第179章
去年的旱灾,以及府城被流民家占领,十室九空的惨状顾凛和林真都亲身经历过,乡试之前林真就跟顾凛说过时务策有可能会考这个,跟他一起讨论过。
但是时务策考的并不是这个,盐。
古来盐贵,且与民生息息相关,出这个题倒也合情合理。
只是比起去年席卷多地,让无数民众流离失所的旱灾,盐这个题目就显得突兀了些,还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顾凛站在桌案后,将自己与林真讨论的点与方法整合了一下,简洁地表述出来。
首先言明天灾的不可控,不管是朝廷还是地方,都不知道会发生旱灾,所以一些原本就比较少雨的地方旱灾严重些也是情有可原的,比如催生出流民军的雍州。
雍州在洛州之上,民众们耕种的土地多为黄土,肥力低下,顺遂的年月堪堪糊口,一旦老天爷不给面子,就要靠朝廷拨粮,减免赋税。
但是各地旱灾频发,朝廷也没有粮食,赋税减了三五年也要重新恢复,不可能永远减下去。
所以顾凛和林真讨论出来的观点有二,一是增加民众对天灾的抵抗力,在耕作方式上做出改变,比如大力推广堆肥的使用,在种子的选择上也要依据当地的情况而来,干旱地区多种高粱荞麦小麦与红薯,湿润地区则可以种他们自己想种的水稻。
二是顾凛提出的,在各地按照人口比例,修建粮仓,粮仓里的粮食每三年一换,换出来的粮食民众可以以低于市价的百分之几购买,这样可以保证在天灾来临的时候官府有一定的控制局势的能力,减轻朝廷的压力。
但同时也要做好监管,以免粮仓沦为当地官员敛财的工具,公众粮仓沦为官员私库。
顾凛用词很简洁,说的还是田地粮食,在一些士族出身的举人耳朵里便显得太接地气,难登大雅之堂。
但是一些普通出身,或者是有些远见的,被他所说的内容吸引。
不管是能够增产的堆肥,还是各地粮仓的修建,都是实打实地能够落到实处的策略,一旦被肯定有执行的可能性,造福的将是数个州的民众。
那府君之前看向顾凛,是察觉出黎权对这个学子有些兴趣,为了拍黎权的马屁而做出的举动。
解元虽然难得,但乡试三年一次,次次都有解元,日后能走到哪儿还不知道呢。
君不见京都里坐冷板凳的状元榜眼探花一堆,到老了还在翰林院里当个六品七品的小官。
但是这一刻府君看向顾凛的目光已然不同,他飞速地在心里推演了一下顾凛刚才所说的两个法子,越推演越觉得可行性极高。
黎权的坐姿也变了,他望着顾凛,连说了两个好:“回去之后你将此策论详细地书写下来,送至驿站。”
“是。”顾凛拱手行礼。
黎权脸上的表情柔和,端起手里的酒杯:“来,与我满饮此杯。”
在顾凛身边伺候的人立刻给顾凛的酒杯里倒酒,递给顾凛,刚刚已经喝了几杯的顾凛手顿了一下,接到手里。
黎权兴致高昂,对顾凛的喜欢肉眼可见,叫顾凛陪着喝了一杯又一杯。
散场的时候正好是傍晚,黎权和府君先走,一百位举人恭送他们离去后才纷纷从位子上下来,往沉雁峰下走去。
黄玉文陈幸在下边等着顾凛,才一靠近,就闻到顾凛身上浓重的酒味。
黄玉文是知道他之前从不饮酒的,连忙叫上陈幸扶着他:“怎么样,没事吧,要不要坐一会儿散散酒劲再下去。”
“无碍。”虽然满身酒气,顾凛脸上一点儿异样都没有,走路的步子也和来时没什么区别。
黄玉文陈幸确定他没什么问题,才放开扶着他的手:“吓了我一跳,还以为要背着你下去了。”
黄玉文道:“你之前论策的时候我们下边的人都看着,好些人在说败在你手底下不冤。”
陈幸的出身也和顾凛一样,但扪心自问,顾凛的策他做不出来。
走在他们身边的顾凛脸上表情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在他们提起策论的时候偶尔说两句里边的关键点。
下山后,三人和来时一样乘坐马车回镇上,陈幸先下车,黄玉文送顾凛到巷子口。
“我送你进去吧?”黄玉文捞着马车帘子,望着已经下了马车,站在巷子口的顾凛。
“不用,你路上小心。”顾凛说了一句,便转身往巷子里走。
黄玉文一再确认他和下山的时候别无二样,才叫家里的奴仆调转马车。
而在家里待了一天,睡了个午觉,现在精神头很足的林真把火坑里的红薯刨出来,吹了吹上边的灰。
烤熟的红薯香甜软糯,像蜜糖融化在里头,吃在嘴里舒服得要命。
火坑里还有两个,是他特意多扔进去烤着的,他也不知道顾凛什么时候回来,肚子吃不吃得下,要是顾凛不吃他自己吃。
突然,林真听到有人叩门,他下意识从凳子上站起来往外走,速度有些快地打开院门。
还不等他看清院门外的熟悉的人影,带着满身酒气的顾凛已经一把把他抱到了怀里,用力得恨不得把他勒进身体里:“真真,我喝酒了。”
林真瞬间就知道他喝醉了,说话的声音不对,有点儿上扬,松散。
他困难地从他怀里分出一点点缝隙,“喝了多少啊你?”
顾凛抱着他,靠在他肩膀上的头摇了摇:“二十七杯。”
饮酒的杯子小,度数也不高,但是顾凛是第一次饮酒,喝的量还不少,自然顶不住。
“我会不会长不高,真真说,喝酒会长不高,变小矮子。”顾凛咕哝地在林真耳朵边道,仔细听还有点儿小困惑。
听得林真一口气哽在喉咙。
自己一米七左右,他现在比自己高十厘米,绝对有一米八。
就算不长也没事了。
林真边把他推开些许边道:“不会长不高的,你现在就已经很高了,走进屋去,我给你煮一碗醒酒汤。”
“嗯。”顾凛乖乖地点头,但就是没有放开抱着林真的手。
林真:“你这样我没法子拉你进屋去。”
顾凛哦里一声,突然就着这个姿势把他抱起来,稳得林真都怀疑他有没有喝醉,往林真的屋子走去。
林真的屋子是右边的厢房,除了没有后边多出来的可以做书房的一间屋子,和顾凛那边一模一样。
乳白色的床帐,床上铺着浅灰色的铺盖,放着柜子桌子等家具。
满身酒气的顾凛抱着林真进来后走向床,在床前面却没有把林真放下,只是抬着眼睛看着因为抱起来的关系而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林真。
林真觉得气氛一下子变得粘稠,渐渐脱离自己的控制,他扶着顾凛的肩膀,让他放自己下去。
顾凛望着他:“真真,你可以和那天一样吗。”
“什么?”林真心跳漏了一拍。
顾凛道:“就是,吃我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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