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芒
而且他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这种天气非要一个人在外面,万一生病感冒发烧了怎么办?
一瞬间各种繁杂的思绪通通涌入江驰的脑海,他烦得不可抑制,仰头一口气灌下了剩余的啤酒。
“靠。”见状凌莫忍不住骂了一句,“我记得你没怎么喝过酒吧?少喝点,别醉了,到时候找不到盛嘉楠,我怕你都不知道去哪儿哭。”
喝完酒,江驰重重地把啤酒瓶放到桌上,面无表情地站起来,走了出去。
“你要干什么去啊?”凌莫在后面喊一声。
见江驰没什么反应,凌莫想了想,出于安全问题,还是跟了上去。
毕竟跟盛嘉楠闹不愉快的江驰估计没什么理智,尤其刚才还灌了一瓶快酒。万一酒量不好,醉死在哪里,这个天搞不好会冻死人。
不过江驰看起来条理还挺清晰,一到酒店前台就让她们给他叫了辆车,去盛嘉楠写生的地点。
车子停到门口,凌莫目送江驰上车离去,想了想,给盛嘉楠发了条微信。
-
山上又下起了雪,茫茫的白雪覆盖大地,远远望去,整个隆冬山银装素裹,美不胜收。
以往这种天气江驰从来不舍得让盛嘉楠出来。
但他很喜欢这样的雪景,喜欢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可以令他更好地感受和把握大自然的千变万化。
盛嘉楠穿着厚厚的白色羽绒服,裹得跟个北极熊似的,脖子上还围着江驰刚才递给他的卡其色围巾。
此时正站在画架前跟顾盼语讨论些什么,两人言笑晏晏,聊得十分愉快。
聊了一会儿,谈笑间顾盼语抬起头,注意到不远处的身影,忽地一愣。
盛嘉楠还在说他对天空和白雪在颜色和色调上的变化,顾盼语撞了撞他胳膊,朝他示意了某个方向。
盛嘉楠偏头看去,就见江驰站在不远处,他的衣襟、肩膀和发梢已经被一片雪色覆盖,看起来站了有一段时间。
顿了几秒,盛嘉楠无声叹口气,走了过去。
江驰脸上毫无情绪。
走到他面前,盛嘉楠说:“你怎么过来了?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
他说着掏出手机,没有江驰的未接电话,倒是有两条凌莫的消息。
【凌莫:江驰去找你了】
【凌莫:他喝了点酒,估计情绪不对,你注意点】
【盛嘉楠:好】
发完消息,盛嘉楠揣起手机,抬眼间就见江驰眼眶红了。
盛嘉楠顿时心软成一片。
“盛嘉楠。”江驰低低喊一声,嗓音微哑,胸膛起伏。“我受不了你这样对我。”
盛嘉楠一怔。
江驰唇瓣微启,开口时嗓音有些干涩:“你说你很害怕我交朋友,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但我是真的。”
“江驰……”盛嘉楠喃喃开口。
江驰现在什么都听不下去,也什么都不想听,直接打断了他:“我能抱你吗?”
江驰觉得他如同一棵树,盛嘉楠是他的土壤和养分,一旦离开盛嘉楠他就开始枯萎,疯狂想要汲取他的气息。
盛嘉楠朝他走近两步,就被江驰一把扯入怀里,他跟上瘾似的,拼命想要从盛嘉楠身上汲取气息。
如同荒漠的野人,汲取救命的甘露。
冰冷的雪色之中,两人高大的青年紧紧相拥。
感受着江驰胸膛间起伏的呼吸,盛嘉楠实在有些心疼,安抚地拍着他后背:“别难过了,不赶你走了。”
他感觉江驰快要委屈哭了。
再这样下去,触底反弹之后,估计就要暴走了。
果然他就不应该拿正常人的脑回路去思考江驰。要是他跟正常人一样,他们的关系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这样。
还是给点直接的暗示吧。
有时候细想想,盛嘉楠都觉得江驰会不会真的是把他当孩子养。
毕竟虽然剧情脱轨了,但也不代表江驰一定会为他而弯。
要真是这样,该怎么办?
那对他而言,就相当于柏拉图了。
可人都是有欲望的啊。
-
外面冰天雪地,实在太冷,吃完晚饭,回到房间,盛嘉楠先冲了个热水澡。洗完澡出来,他打了个喷嚏,隐隐有了感冒的迹象。
一般这种迹象来临,盛嘉楠多半会感冒,江驰赶忙联系酒店,让他们准备了姜汤。
盛嘉楠有个毛病,不太爱吹暖气。尤其冬天感冒发烧,一吹暖气,呼吸就会不顺畅,所以他们家里冬天都很少开暖气。
为了避免他身体不适,江驰早早关了暖气,喝完姜汤,就让盛嘉楠捂进了被子。
冬天比暖气更好的取暖方式,就是天然的体温,这也是盛嘉楠从小到大生病的天然暖炉。
冲完热水澡,把体温烘高,江驰爬到床上,抱住盛嘉楠:“我就知道你会感冒。”
感冒给身体带来了一阵阵凉意,盛嘉楠后背往江驰怀里缩了缩,吸了吸鼻子,说:“但是今天的体验不错。”
他喜欢大自然,喜欢雪景,从小到大活得都很约束,偶尔也会想任性一次。
江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沉默着没说话。
盛嘉楠看着窗外静静沉思。
房间里沉默了许久,久到两个人仿佛都睡着,盛嘉楠才缓缓开口喊一声:“江驰。”
江驰很轻的嗯了一声。
“你从来没想过要谈恋爱吗?”盛嘉楠问。
江驰不说话,只是手上圈着他的力道变紧了点,脑袋好像埋到了他的后颈。
感受着后背传来的阵阵暖意,盛嘉楠看着玻璃屋外纷扬的雪花:“我想过。”
说话时嗓音里带上了一点鼻音
又安静片刻。
“江驰,人都是有欲望的,我也会想要跟人亲密。”盛嘉楠淡淡说,“总有一天,我会想谈恋爱的。”
第38章
江驰怔了怔, 一瞬间有些恍惚,喉结上下耸动了好几下,脑子里又不禁浮现出那一晚的盛嘉楠。
窄小潮湿的卫生间, 彼此交融的气息, 是他们亲密无间的时刻。
纯洁、美好又诱人, 令他原本以为污秽的一切,开出圣洁夺目的花。
除开那次被下药,江驰以为, 欲望这样的词永远不会跟盛嘉楠扯上关系……
可如果盛嘉楠真的有欲望,那为什么非要是别人呢?这本来就应该是他的事啊。
江驰沉默了许久, 久到盛嘉楠以为他是不是睡着时, 江驰才开口:“为什么一定要谈恋爱, 我们学校每天都有人分手。”
他的声音很低也很沉。
说罢停顿片秒,江驰黑沉沉的视线不知落在何处, 从后抱住盛嘉楠,紧紧贴着他, 嗓音低沉暗哑:“盛楠楠, 别谈恋爱。别人能做的, 我都能为你做。”
窗外的雪色照进玻璃屋, 为漆黑的房间带来一丝光亮。
江驰的视线落在黑暗里, 情绪莫测。
事实上他有些迷茫, 盛嘉楠有欲望, 他什么都愿意为他做。可如果盛嘉楠真的非要谈恋爱不可呢?那他该怎么办?
虽然他每次都威胁盛嘉楠,不让他做什么, 不准人靠近他。可真正事到临头, 他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
从盛嘉楠第一次瞒着他, 跟顾盼语出去吃饭开始,他心里就始终惴惴不安。
二十岁了,是可以谈恋爱的年纪了,小朋友也长大想要谈恋爱了。
可从小到大相处十多年,他们几乎都没分开过,江驰也一直坚定地以为他们永远不会分开。
盛嘉楠是他一点点养大,照顾他,保护他,把所有最好的一切都给他。是他无数个日日夜夜的警惕,在每个危难之际,从死神手里拉回来的。为什么会分开呢?又为什么会跟别人谈恋爱去呢?
第一次把盛嘉楠从死神手里拉回来时,盛妈妈就告诉过他,死意味着一个人会永远离开这个世界,离开我们的身边。那是小江驰第一次感知到恐惧的情绪,他不想小嘉楠离开他,一想到以后可能永远看不到这么可爱的小嘉楠,小江驰当时就懵了,整个脑袋空空的。
好在盛妈妈及时告诉他,因为他的缘故,弟弟活了下来,他很棒,是他救下了弟弟。
小江驰当时就想,原来他可以保护住他最喜爱的小嘉楠。别人都做不到,盛叔叔和盛阿姨也没有保护好小嘉楠,但他做到了,他可以。
那他一定要保护好小嘉楠,不让他生病,更加不能让他永远离开自己。所以他要时时刻刻分分秒秒看着他。因为没有人比他更喜欢小嘉楠了。
他会永远保护着他,永远把他留在自己身边。
他也做到了。
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每个人都知道盛嘉楠是他的,没有人敢说盛嘉楠,没有人敢碰盛嘉楠一下。
他的小嘉楠平平安安在他身边长大了。只要他能一直保护好他,小嘉楠就会永远留在他身边。这是小江驰从小到大根深蒂固的想法,因为没有人反驳过他,因为阿姨说他做得很棒,做得很好。他也一如既往做得那么好。
所以他养大的小朋友就该是他的啊。
可是这个世界上就是会有很多不可理喻的事。
他的父母会告诉他,盛嘉楠跟他没有关系,他没有权利把盛嘉楠看成他的私有。盛嘉楠会突然想远离他,想谈恋爱,想跟其他人这么亲近,甚至比他们更亲近,以后就不是他的了。
好像这个世界从来就没认可过盛嘉楠是他的。
可事实而言,盛嘉楠不就是他的嘛?他什么都可以为他做,为什么要交女朋友?明明他上次帮过盛嘉楠,明明他也可以做得很好,怎么就非要谈恋爱,非要离开他不可呢?
他跟邵斌不一样,他只是想给盛嘉楠,他想要的一切。
这些只有他能做,别人都不可以。
想到别的可能性,江驰眼里的温度骤然冷了下来。凭什么要让他拱手让人?让他去跟别人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