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厉九歌
这一刻他突然忍不住了，问道：“是谁给你设定的性格？”
系统的尖叫戛然而止，弱弱道：“宿主，我只是个小小的系统，我没有权限透露高维工程师的姓名。”
迟意深并不在意，反正目前他也没机会见到，于是他换了个问题，“他为什么把你设置成这个性格？”
系统：“因为天真、善良、单纯、胆子小的女生，会让男生觉得可爱并且充满保护欲，经过本系统检测，您的性别为男，所以自动匹配了这样的性格，如果宿主您是可爱的女生，那么本系统将会为您匹配一个充满男性魅力的性格噢！”
迟意深：“我觉得你，或者说设计你的那位工程师，有很深刻的性别刻板印象。”
系统：“那么宿主有没有觉得我很可爱呢？”
迟意深：“是什么让你觉得，一个男性机械音模仿小女孩的口吻很可爱？”
系统用机械男音发出不可置信的反问：“宿主，这难道真的不可爱吗？”
在迟意深的沉默中，系统受到了打击，它闭麦了。
跪在地上的巴斯自然不可能知道迟意深是在意识之中和系统进行交流，他只看到这位大人在看见那几个悍匪的头颅后就陷入了沉默，而在这沉默当中，巴斯的神色也渐渐变得不安起来。
自从四天前冒犯了这位商人，巴斯的内心就一直饱受煎熬，大河部落和小河部落曾经是亲如兄弟姐妹的关系，只是后来旱灾不断，生存环境不断恶化，才彻底分裂，虽然两个部落如今的关系就像水和火不能相容，但是世世代代留下的习俗是不会轻易改变的，那就是大河部落也跟小河部落一样，对神灵抱着崇高的敬畏和崇拜。
天上打雷下雨，他们认为是司掌雷电和风雨的神灵在操纵，地面震动火山喷发，他们认为是大地之神和火神在发怒，有人在野外被虫豸咬伤毒死，是司掌虫豸的神灵在惩罚冒犯了��的罪人……阿拉安持续不断的旱灾让植被消失生灵凋敝，他们认为是神灵离开了这片大陆，所以失去了神灵庇护的他们才会蒙受苦难。
而这片荒野此前被无数人踏足过，地面上甚至留下了好几个挖水井的坑洞，却突然出现了一栋无比美丽的建筑……精美的建筑可以说是偷偷建起来的，所有目击者都被杀掉了所以没有留下人证，食物和水可以说是从另一个遥远的地方运送过来的，毕竟未能到达的远处总是充满神秘和无限的可能。
但是商店周围五十米清凉得像另一个世界，半点不受烈日的影响，而且他们的兵器不但无法伤害到商店主人，还会从他身上穿过去……这就只能用神迹来解释了！这位向他们出售食物和水的商人，分明就是来到人间神使？不，神使能有那么大的权力，将只属于天空的云朵做成绵软甜蜜的面包赐予他们吗？��一定是一位真正的神灵！
可他居然试图夺取神灵的商店，还向着神灵挥斧，天呐！他都干了什么蠢事？他的愚蠢和贪婪一定招致了神灵的厌恶！
所以哪怕两天前巴斯就恢复了自由，他的心里依旧不能安宁。他不敢走进小卖部，也不敢再出现在这位大人面前，而曾经那些敬畏他崇拜他的族人已经不再能接纳他，巴斯只好整日整日地跪在小卖部的后面，实在累得不行才走一会儿蹲一会儿，以此来祈求这位大人的宽恕。
昨天晚上忽然有愚蠢的悍匪前来，巴斯振奋起来，毫不吝惜地挥洒自己的武力，将这些妄图冒犯神灵的悍匪斩于斧下，他满心以为神灵会满意这次的祭品，没想到……
在长久的沉默当中，巴斯忐忑不安道：“大人，昨晚来到这里的匪盗太多了，我没能一一杀死，有三个逃掉了。”他着急地保证，“不过请您放心，我已经记住了他们的身形，只要我再见到他们，一定能认出来的！”他眼神中有兴奋的狠戾，“这些人身上有耶加城的标志，他们是城主派出来的，我以性命向您保证，一定要将这些罪人的血肉捧上您的祭台，将他们的头颅都献给您！”
迟意深一回神就听见这番话，他整个人都快要裂开了，献头颅是什么鬼？血肉祭台又是什么东西？他要这些土匪的头颅血肉有什么用？能打怪还是能驱邪？
这个土著为什么对献头颅这么理所当然，难道他们的习俗里还有这一茬？迟意深越想越深，现在他们普遍把他当做神灵在人间的化身，巴斯这么坦荡地把头颅献给自己，而附近围观的土著没有反应，会不会他们平常祭拜神灵时也要献祭头颅？把人作为牲畜宰杀献祭，这可是蓝星奴隶社会时才出现过的荒唐事！
然而内心越惊骇，迟意深表面越平静，因为重生前生活在怪物频出的末世，有一种极度丑陋却眼盲的怪物，听觉极其灵敏，一旦人类看见它后发出尖叫甚至一丁点恐惧的声音都会被它吃掉，那个时候的人为了活下来，进行过各种各样的训练，迟意深也才长久的训练中学会了自动控制面部表情的条件反射。所以此刻听着巴斯的发言，迟意深的面色平静到近乎冷漠，连带的，他的声音也极度平静，还是一种不自觉显露出优越感的平静，“是什么让你们觉得，我们会喜欢这种东西？”
巴斯呆住。
围观的其他土著也呆住。
迟意深的优越，是站在高等文明的角度，对这种把同胞当做祭品的野蛮文明的不解和不屑，然而看在土著的眼中，就是他们的自以为是又一次冒犯了高高在上的神灵。
他们惶恐不安极了，围观的人也惊恐地跪了下去。
迟意深却转身往里走，只留下一句话，“门口的垃圾清理干净，别耽误我开门做生意。”
现在客流量越来越多，迟意深当然不可能整天坐在柜台后面收钱看店，好在系统有辅助功能，智能数钱机上附带监控和低级智能，系统分出一道数据流就能辅助看店。
他上了楼，微微舒了口气，然后有些烦躁地松了松领口的扣子。
系统：“宿主，您很生气吗？”
迟意深片刻后才开口，“其实也还好。文明的进程不是一蹴而就的。刚开始是很震惊又生气，但是现在想想，也不能全怪他们。我想，或许我可以利用他们对我身份的认知顺便普及一些知识，比如祭祀没有用，活人祭祀更没有用。”
系统感慨，“宿主，本系统没有看错，您果然是个好青年。”
好青年迟意深扯了扯嘴角，“你想多了，他们这样争斗杀戮，只会减少我的消费者。”
干嘛非得杀了那几个悍匪啊，不就是来抢个东西，反正他们也抢不走，把他们变成他的韭菜不是更好吗？
系统：……
第15章
位面小卖部正常开业，迟意深回到二楼，开始整理这几天的进账和存货。
这是迟意深穿梭到这个位面的第五天，第一天进账三万四，接下来三天的营业额都在缓慢增长，到昨晚打烊为止，总计十六万九千块，而他第一次进货的杂牌瓶装矿泉水和吐司面包都已经卖完，就连后来上架的容量6升的桶装水也卖出去五十九桶。
如今他的仓库里只剩下941份桶装水，而其中还有几十桶被莎娜带去别的地方售卖。
面包是最先卖完的，当时这个世界的土著恐慌了一下，后来发现矿泉水和桶装水可以继续购买以后，情绪又很快平静下来。迟意深偶尔关注一下，发现他们对此给出的解释是，“这两天天上都没有云了，所以那位大人用来做面包的材料就不够了，只要等天上再有云的时候，大人的店里肯定又有面包了。”
当时的迟意深：……
为什么这群原住民总能用奇葩的理由自圆其说，不过这倒也省却了他去费心解释。
他透过窗户往外张望了一眼，看见有好几个土著合买一桶6升的水，然后用积攒下来的矿泉水瓶分装回去。一桶水刚好可以分成12瓶，就在这时，他眼睛被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他下意识追逐那道耀眼的光芒，就看见一个土著昂首挺胸地往小卖部而来，胸前挂了十来只装满了金币的矿泉水瓶。沉甸甸的瓶子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晃荡，引来了不少原住民羡慕的目光。
一个小孩指着那人说道：“阿姆，他为什么有好多矿泉水瓶？”
他的阿姆摸摸他的小脑袋，“这是他用勤奋和汗水换来的回报，你也要努力狩猎，才能买到这么多矿泉水瓶哦。”
一个少女擦了擦自己额上的汗水，用苦涩的声音说：“野外的沙兽也越来越少了，今天要是不能狩猎到一只，我就要被迫卖掉自己唯一的瓶子去换半瓶水了。”
她身边的哥哥安慰她，“别担心，要是猎不到沙兽，我们就去矿山挖矿，一定能再凑到金币买矿泉水的。”
一个壮汉咬着牙，气呼呼道：“他神气什么？不就是有十二个矿泉水瓶吗？等着，等我赚回更多的金币，我要身上挂二十个！不，三十个！！”他吼得声嘶力竭，连站在楼上的迟意深都能感受到他的斗志。
迟意深：……
迟意深一开始觉得这画面充满了违和感，片刻后，他才明白这种违和是怎么回事。因为同样的神情、同样的目光，在蓝星时只会出现在满身珠宝的富人身上，而这些土著拿来炫耀的，只是普通的矿泉水瓶。
虽然他觉得怪异，但是对于这个世界的土著来说，矿泉水瓶应该已经相当于奢侈品了。
他收回目光关上窗户，然后点开位面商店的系统面板，将目前的营业额全部转换为成就点，只有1.6万，距离五万营业额还差了不少，不过随着聚居过来的土著越来越多，商品种类更加丰富，升级小卖部的五万营业额很快就能赚回来。
现在，他要回蓝星开仓库拿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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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的一声，一头鳞片颜色跟沙土极其相似的四足野兽飞快冲了出去，然而它还是没能逃脱猎手的抓捕，尾部被一杆削尖的□□狠狠刺穿钉在地面上，它哀鸣一声，拼了命地挣扎，还没能挣脱束缚，就被一支箭矢命中眼睛，箭头从它左眼穿进去刺穿了脑部后从右眼穿出来，而后这头沙兽就身躯僵硬地倒在了地上。
随后，一个男人从一块巨石后快步走了出来，奔到沙兽前拔出它身上的箭矢和□□，将这头新鲜的沙兽提了回去。
这个男人名叫亚利，他如今的家暂时在树林里。
这原本是一片十分广袤的树林，后来因为缺水，所有树木都枯死了，成了一片只剩下干枝丫的死林。
虽然是死林，但是那些粗壮的树枝足够遮挡一部分阳光，亚利又砍了几棵树做成个简单的屋子，能够防止野兽袭击。
他脚步加快提着沙兽走回去，打开屋门，露出躺在床上虚弱的少女。这是他的妹妹亚朵。
少女看见哥哥回来，眼睛亮了一下，随即看见他手里的沙兽，眼神又暗淡下去。
亚利解释道：“今天没有找到水，不过猎到了沙兽也一样。”他赶紧找出一只陶碗来，割开沙兽的喉咙放血，沙兽的体型普遍不大，放了不到半碗血就干了，他看着这半碗血，忍不住舔了舔干裂的唇角，手上却没有任何犹豫地把它递到生病的妹妹跟前。
生病的亚朵却没有接过去，她摇头，虚弱道：“哥哥，我的病，没有水是治不好的。你自己喝了吧！”
亚利皱起眉头，“胡说什么，血里也有水，你喝了它也一样。”
他知道妹妹是想要把血留给他喝，干脆把碗放在妹妹跟前，自己到一旁清理沙兽。沙兽的鳞片可以做铠甲，皮可以做靴子，肉和血却都很苦涩，而相比起血液，沙兽的肉又干又硬，哪怕是一个成年人的牙口也很费劲，只能用锤子把肉锤烂了才能食用。然而即使这样耗费力气，沙兽的肉也并不美味。
不过生活在这里的人，尤其是旱灾降临后出生的人都已经习惯了，对于他们来说，食物只要能让肚子不再不停地叫唤、能让他们身上有力气，就很完美了，至于美味，那是什么，他们不懂。
“哥哥，我听说，在安蒙里山那边，有一家店，只要用金币就能换好多水。”
听着妹妹沙哑的声音，亚利吓了一跳，他扔下正在处理的沙兽，急迫地问，“你在哪里听说的？那一定是骗金币的，你没有把金币给人吧？”
亚朵说没有，又把垫在身下的金币数给他看，亚利这才放心。对于他们来说，携带过多的金币虽然很不方便，但是这些金币能帮助他们恢复伤势驱逐病魔，虽然比不上食物和水，但也是很珍贵的东西。他反复叮嘱，“这些金币现在是我们唯一的财富了，你一定要看好，不要让狡猾的人骗去。”
亚朵点点头，她说，“没有人告诉我，你去狩猎时，有两个赶路的人在外边休息，我听见他们说的。”为了防止被人发现，亚利修的屋子周围布置了很多枯枝枯草，遮盖得很严实，那两个过路人在休息时才没有发现。
“哥哥，要是我们没有离开耶加城就好了。每天还能用金币换到一口水。”
亚利也难过，闷闷道：“可是城主要拿我们做祭品，我们根本没有犯罪、更没有冒犯天神，该去做祭品的是那些总是欺压平民的恶霸！”
正是因此，他们才从城里逃了出来。就算在野外饿死渴死，也好过被城主以罪人的名义杀掉。
“哥哥，要是真有那样的店，真的能用四枚金币换一瓶水就好了。”因为困倦，亚朵的眼神已经有些朦胧了，亚利道：“就算有那样的店，那也是不能存在人间的。”
正在这时，他听见远处隐约传来人声，越来越近，好像是什么人在吆喝，还有车轮滚动的声音。
快要入睡的亚朵被惊醒了，她抓住哥哥的胳膊惊慌道：“难道是城主的人追来了？”
亚利摇头，“不太像。你先呆着，我去看看。”然后他拿起武器，小心谨慎地在死林里穿行。等看见发出声音的那群人时，他惊呆了，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只见十几个人，有男有女，正推着两辆车，车上沉甸甸放着几十只阳光下晶莹反着光的透明容器，里面微微荡漾的、折射着阳光的……是水！
第16章
气候仍然十分炎热，太阳仍然烘烤着大地，整个阿拉安就像是一只巨大的烤炉，而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的所有人，就像烤炉里摆好的食物，有谁见过食物逃出烤炉吗？
但是这一刻，看见那两辆推车上微微晃荡的清水，亚利居然有了自己逃出烤炉，奔向梦想乡的错觉。
他握紧了手里的武器，眼神在阳光下闪着猎隼一样的光芒。就在这片刻之间，他决定打劫这一队人，更准确地说，是偷窃。
因为他太需要水了，他的妹妹再没有水喝，就要病死了，金币虽然可以帮助他们强健身体驱逐病魔，但如果没有食物和水，人类就像失去了根系的植物，很快就凋谢枯萎。
这件事很冒险，但如果成功了，他的妹妹就能活下来。
亚利躲在枯黄的灌木里，他身上褐色的衣服和黝黑的皮肤令他在这片死林里就像隐形了一样。
他目光紧盯着远远过来的那一队人，用眼神和经验评估这些人的实力。一共有十五个人，领头的是个强壮的女人，她身上披着遮挡阳光的白袍，露出的一张脸十分有神采，嘴唇色泽粉红、形状饱满，看上去就不缺水喝。也是，他们能够推着这么多水出来，怎么会缺水呢？
她后面跟着的十四人有男有女，但每一个都很强壮，也很警惕，身上背着弓箭，手里拿着大刀，其中只有四人负责推车，其他人都拱卫在旁边。看他们行走的方向，应当是要穿过这片死林前往耶加城附近的一个部落，他得赶在那之前动手。再过一会儿，就是太阳最烈的时候，再厉害的人也不愿意在这种时候辛苦赶路，
他并不贪婪，他只要偷到一桶水就够了，他跑得很快，连最快的沙兽都追不上他，而这些人却有更多的水要守护，分不出太多人追击他，而且这里的地形他相当熟悉，只要甩开追杀他的人，他就能把水带回去。
亚利思考了一段时间，认为这个计划可行，他舔了舔已经长出血痂的嘴唇，把手里的武器握得更紧了。
就在这时，那推着两车水的队伍停了下来，然后领头的那个女人冲远处喊了一声，“卖水了，来自天神后花园的纯澈净水，一桶只要五十个金币！”
亚利：！！
而此时，远处那几个步履蹒跚的人也走近了，他们是附近部落出来寻找水源的人，看着两个推车上满满的桶装水，都惊呆了，结结巴巴道：“我们没带、那么多……金币，能、能买一点点吗？”
莎娜露出一个模仿了迟意深的笑容，“当然，你们有多少金币就能买多少。”最后这几个人凑了三十金币，买了大半桶，用自带的水囊装了回去。
他们竟然真的在卖水？而且价格比耶加城里还便宜？亚利震惊地看着他们热热闹闹倒水收钱的场面，犹豫片刻，从灌木丛中走了出来……
����安蒙里山；
颓丧的巴斯收拾掉那几个头颅，甚至把洒落地面的血也擦干净了，才垂着脑袋走回去。
沉重的脚步落在地上，他一边走，一边思考店主说的那句话。
����是什么让你们觉得，我们会喜欢这种东西？
巴斯并不是一个只会卖弄强壮和武力的莽夫，否则他不能在大河部落当了那么多年的首领，越是思考，就越是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惊恐和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