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缨止戈
陆则温然笑了笑,脑袋埋在他脖颈间,情绪肉眼可见尚有些低落。
卫晏顿了顿,终是放低了身子,整个人依靠在他怀里,有些磕磕绊绊地安慰道:“萧凌瑞说话一贯没个着调,我回去帮你教训他。”
陆则只道:“无妨。”
卫晏有些不知所措:“或、或者你怎么才能高兴,皆随你。”
陆则沉默片刻,声音微哑:“当真什么都可以?”
卫晏一顿,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但话既已说出去,便没有收回的余地,他点头道:“自然。”
他感觉揽在自己腰间的手紧了紧,脖颈间也多了些湿润柔软的触感,有一下没一下的。
卫晏意识到他在做什么,微微瞪大了眼睛,身子也有些僵硬:“陆、陆则,不成,光天化日的……”
陆则的唇在他脖颈间蹭了蹭,声音含糊不清:“我不做什么,我就是想抱抱你。”
卫晏心下一软,终究是选择放任。
……
没有拒绝的结果就是,到了最后,卫晏咬牙看着他道:“陆则。”
陆则眼尾微扬,一双桃花眼带着撩人的弧度,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卫晏语带警告:“手。”
陆则喉间溢出轻缓的笑声,带着调笑的意味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卫晏呼吸瞬间急促,猛地站了起来,红着眼瞪着他。
陆则倚在软榻上,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卫晏咬着牙,羞恼不已地道:“你一个读书人……怎么能说这些淫词浪语?”
陆则懒洋洋地靠在榻上,眉眼满满都是餍足的意味:“侯爷这话可就是偏见了,侯爷都能以哥儿之身统领全军,我一个读书人说些……”他话在嘴里转了转,含笑道:“这种话怎么了?”
卫晏厉声道:“强词夺理!”
陆则见他耳根都红了,十分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当即起身,行至他的面前,抬手就要替他理一下有些散乱的衣襟。
卫晏却下意识往后退,一双圆润的眼有些警惕地瞪着他。
陆则一时无奈,只笑道:“放心,不碰你。”
卫晏似有不信,陆则抬手替他理了理衣襟,将原本散乱的衣领整理妥当,卫晏的心这才稍稍安了下来。
陆则手顺势下滑牵住他的手,轻轻晃了晃,道:“现在便先回去了?”
卫晏偏过脑袋,没一会又转了过来,道:“晚间有画舫游船,你不去看看?”
陆则只道:“不看。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多看看我的夫郎,不比那劳什子的画舫好看得多?”
卫晏唇角抿了又抿,终是忍不住露出抹笑,他哼道:“我算是明白了,你惯是会油嘴滑舌的。”
他牵着他的手,顺着他的指缝十指与他交扣,道:“我所言句句出自真心,侯爷若觉得我是油嘴滑舌,那便是吧。”
卫晏自觉说不过他,索性抿着唇不说话。
二人相携走过楼梯,刚靠近一楼,便听到大厅正中央有人高声说道:
“在座各位!此次旬题已公布一月有余,今日便是最后期限。若是再无人能解开,这道题目就要连同奖品,一同封存进我临江楼了。”站在最中央的管事双手抱拳,朝着四周敬了一圈:“各位大人公子,若是有何妙想,不妨前来一试。临江楼自举办此番活动以来,所封存的题目一手可数,若是有人能破出此题,想来也是极为不凡。”
临江楼来往多是是文人书生,本就对这项活动感兴趣,闻言议论纷纷,大厅之中顿时嘈杂不休。
陆则往那边看了一眼,饶有兴致道:“京城内人才济济,历届状元云集,竟还破不了这一道题?”
卫晏倒是有所了解,只道:“朝中大人公务繁忙,无甚时间来此。临江楼办次活动,也多是助那些名声不显之人扬名的,真正有名气的倒是不会来。”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这道题目也的确特殊,朝中不少大人纷纷下场,却始终未能得到正确答案,这段时间在京城也算是引起一番热潮了。”
陆则看着他:“侯爷对此倒是了解?”
卫晏道:“这次题目特殊,因此多关注了几分罢了。”
陆则扬了扬眉,尚未说话,大厅中央的管事便扬声说道:“此次题目奖品虽不是什么名画孤本,却也是前朝一代名将燕不为所撰写出来的兵书,价值非凡。俗话说宝刀配英雄,这名将兵书也合该配与懂行之人,若让其在临江楼被封存,也着实是明珠蒙尘了。”
听闻此言,陆则心下了然,回头看卫晏的神色,果然便见其目光在中央那盒子上停留许久,才开口道:“走吧。”
陆则问:“侯爷不再看看?”
卫晏说:“明知结果,又何必在此浪费时间?”
这道题在这里放了那么久,除却其本身就有难度之外,还有个原因就是它和武将有关。
而那些文人除却习些骑射之术,鲜少有精通边关军事的;而武将又大多只是略通文墨,对这些弯弯绕绕的题目实在不懂。也因此,一道题难住了两方人。
陆则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顺从地按照他的意思,提步离开了此处。
马车一早便在外等候,等卫晏上了车,陆则却忽然看向远处,道:“我见那边似乎有卖莲蓉糕的,侯爷且稍等片刻,我去买些回来。”
卫晏掀起车帘,道:“让下人去买便是,何苦自己再跑一趟?”
陆则笑着道:“无妨,左右也不远,我自行去便是。”
卫晏没再说什么,只作势要下车,道:“我同你一起去。”
陆则连忙摁住他:“你好好待着,我快去快回,一会便好。”
卫晏闻言没再坚持,只道:“那你慢着些,不必着急。”
过了足足有半刻钟的功夫,卫晏一再掀起帘子看,也没见着陆则人影,他问侯在外面的车夫:“主君可是去旁边那家糕点铺子了?”
车夫方才被叮嘱过,此刻只道:“正是。”
卫晏皱着眉:“怎的过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车夫擦了擦脸上的汗:“许是铺子人多吧,侯爷再等等。”
卫晏又耐着性子等了片刻,却仍旧一直不见人。他都想要从马车里下来直接去找人了,却在这时听到马车被叩响的声音,拉开帘子一看,正是陆则。
卫晏眉眼微松,却是道:“就这么远的路?怎么去了那么久才回来?”
陆则上了马车,坐到卫晏身边道:“去的时候刚好莲蓉糕卖完了,我便在那稍等了片刻,等一锅新的出炉,这才回来。”他笑着把包裹打开,捏了一块递到卫晏面前:“尝尝?”
卫晏抬手接过,却是忍不住道:“莲蓉糕没了,买旁的就是,何苦在那等那么长时间?”
陆则顿了顿,道:“昨夜我见你吃了不少的莲蓉糕,以为你是喜欢它的。”
陆则这么一提醒,卫晏便忍不住想起昨晚的事,脸色红了红,嗡声道:“是喜欢的。”
他低头咬了一口:“不管你买什么,我都是喜欢的。”
陆则神色一顿,随即眸中含笑道:“那我可记住了。”
他凑到卫晏身边,偏头问道:“常常听闻这家铺子点心不错,侯爷觉着如何?”
卫晏道:“入口软糯细腻,很是不错。”
他看着陆则,心念微动,将手中的点心凑了过去,问道:“你可要尝尝?”
陆则低头咬了一口,片刻后道:“香软松甜,的确不错。”他垂眸看着卫晏,笑意温然:“多谢侯爷。”
卫晏心知被调戏,不由撇了撇嘴,耳根却还是控制不住地红了红,心道他的脸皮还是不够厚。
回去之后,时间尚早,卫晏便去书房翻起了公文,上面记载着有关西秦的一应东西。
西秦此番前来,虽是战败,卫晏并不惧怕,但该有的准备还是得提前做好。
卫晏向来不打无准备的仗。
而这个时候,陆则便在书房的另一旁坐着看书,两人互不打扰,书房里只余书页翻动的声响。
直到管家敲门,告知两位主子已经到用晚膳的时间了,两人这才回过神,惊觉天色已经昏沉,月亮悬于高空,明亮皎洁。
显然已将将入夜。
卫晏揉了揉额角,神色间有些疲乏。陆则牵着他的手,往外走去,温声问道:“侯爷是在担心西秦之事?”
卫晏道:“西秦野心极大,早些年便一直对大周虎视眈眈。此番虽说是吃了个败仗,但其绝不可能就此放弃。此次来贡,只怕打的还有旁的心思,绝不会如表面上这般老实。”
陆则道:“西北苦寒,不仅是边疆百姓日子难过,西秦那边也未必好到哪去。大周地大物博,生存环境不知要比西秦好上多少,怎能不让他们垂涎觊觎?”
“这种情况一朝不改变,那西秦的野心便会一直摆在那。除非将其彻底剿灭,但这又何其之难?”
卫晏道:“兵力暂且不提,只说后勤,这一场仗若是打下来,得消耗多少军费粮草?先不说陛下刚登基没多久,尚未完全掌控朝廷;便是朝中心齐,一致向外,西秦便是被灭了,大周也得劳民伤财,付出的代价绝对不小。”
陆则沉默片刻,道:“此番进贡,西秦那五王子也会来?”
卫晏回头看了他一眼,点头应是:“萧凌瑞人虽然不着调,但是涉及到这种消息却是没出过什么岔子。他既然说要来,那想来消息已经确定了。”
陆则牵着他的手,沉默片刻,忽然道:“我听说那五王子,并非西秦王嫡出皇子?”
卫晏道:“是,他是西秦宠妃所出,虽非嫡非长,却因其母的原因,极受西秦王宠爱,甚至有意立其为太子。”
这位五王子之所以会上战场,也是抱着捡军功的目的去的。却不想到军功没捡到,反而险些被卫晏俘虏。这场仗,更是输得一塌涂地。
但即便如此,西秦王对其宠爱仍是不变,甚至因其受了这么一遭罪,险些丧命,对其宠爱更甚以往。
陆则道:“西秦那位宠妃虽说受宠,但据闻身后并无显赫母族。而那西秦王后,却是正儿八经的大家族出身,名下更是育有一子,既是嫡,又是长。”
“而那西秦王,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名下皇子皆已长成。”
卫晏并不蠢,听他这么一说便明白了过来:“你是说,挑起西秦内部皇子纷争?”
陆则看着他:“西北苦寒,大周如今局势支撑不了长期作战。如此何不从内部击溃,不费一兵一卒,便能换得边疆安稳。”
陆则道:“既不知那五王子所来为何,那何不静观其变,先发制人?”
卫晏眉头微皱,沉思片刻,道:“你说得有理。”
陆则笑:“我也不知详情,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侯爷莫笑话我才是。”
卫晏看了他一眼:“若是人人都能如你这般纸上谈兵,那大周何愁将领不足?”
“那便要多谢侯爷盛赞了,则实不敢当。”陆则笑着开口,捏了捏他的手掌,道:“好了,马上就要用膳了,先别想这些事了,安心吃饭。”
卫晏听他的话把这个话题抛在脑后,等坐到桌上,却是想起了什么,忍不住问道:“再过两日新科进士便要入翰林了,你怎么想?”
陆则偏头看他:“侯爷是指什么?”
卫晏道:“翰林清贵,虽说难熬了些,但日后若要入阁,这也是必不可少的一步。”
他看着他,认真同他道:“但你同他们不一样,你若是无意于此,想从旁的方面开始做起,也并无不可。”
陆则玩笑道:“侯爷这是在帮我走后门?”
“实话实说罢了。”卫晏垂眸夹起一道菜:“你无需像旁的翰林一般在皇上面前露脸,皇上本就对你有所印象。再者,我观你的性子,也不是那种能安心坐下来读书修史的,与其在翰林院耗着,倒不如从别的地方着手。”
“比如?”陆则问道。